我是苏姮娆,20岁,出生于珠三角的一个小县城。
这是个富饶的小县城,但地形却有点闭塞,并不算太大。莫说对比其他同属于珠三角的地级市里的其他各县城,就算与同一地级市的其他各县相比都略为逊色。
我想,落后的原因就在于地形。
如果说,这个小县城就像一个小盆子,那么,这个小盆只有一个狭窄的通道,我们想要出去,别人想要进来,都只有唯一的出入口。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当然了,对比蜀地,我们毕竟身处于丘陵地带,所以,也不至于难于上青天。只不过这并不影响别人不想进来,但我们却很想要飞出去。
好吧,其实我并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最先想飞出去的人并不是我们,我们是飞进来了的人的后代。
是的,我并非原居民。我家在此地本来就属于外来人口。追根溯源,我的家乡还要往更南的地方去,同样也是更难的地方。
蜀道难,上青天。我的老家是在山上的。据说,我爷爷就是因为山上的土地太少太贫瘠,而把家迁移到了这里来的。
老家已经离我太遥远了,远到我对老家的印象只停留在每年清明扫墓时,爬山涉水进山以后,见到的那几方被深深掩埋在青草丛中的低矮的坟墓,以及那几间陌生的,孤独而零落的老村屋。
可是,我知道,我的根在那。
我的爷爷,我的祖祖辈辈曾经生活在那片土地。我的先人埋葬在那里。
子不嫌父贫,儿不嫌母丑。
不管我飞到哪里,我都不会忘记自己的家乡,那一方土地,就是我生命的源头。
做事先做人,做人先立根。在世为人,最重要的铭记根基,不能忘本。
确实,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我之所以会出生在珠三角的小县城,就是因为小县城的生活条件比我老家要好得多。
我出生的小县城,之所以会向我们这些外来人口伸出橄榄枝,原因也在于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个著名的侨乡。
而我就出生在这个著名侨乡的外来村里。
我所居住的小村庄,全村都是其他地方迁徙来的人口,从村头到村尾。
可是,我出生的城市最大的优点在于友好、包容,并不排外。
我想,或许,这有着侨乡的原因吧?
当这城市里的留守居民,看着来此谋生的外来人员。大概会情不自禁的想起远在外国他乡飘零的自己的亲人。难免感同身受。
他们向我们表示友好,就正如期望远在异国他乡的亲人也能受到同样的友好待遇一样。
生而为人,本就不易。同生在华夏,同处在一国,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本就是一家人,理应同气连枝,守望相助。
对待外来人口的包容友好,使当地逐渐多了一个风俗。
每年清明前后,这座城市会特别热闹。这是一个特别隆重的节日,往往也是这个城市人口的高峰期。
那些从这座城市离开,背井离乡流落到世界各地的子子孙孙,每逢此时,会纷纷从世界各地赶回,祭祀先人,缅怀故土。
在这些外国同胞衣锦还乡,大排筵席祭祀祖先时,可谓热闹非凡。自然很难避免引来纷纷围观。而围观过去的,肯定绝非当地人,而只能是像我这种生活在外来村的人们。
往往这个时候,他们非但不会驱赶我们,甚至都不会脸带冷漠。而是纷纷友好招待我们,就像对待亲人朋友一样,将好吃好喝的与我们一同分享。
这样一种热情,使之逐渐也就成了我所在的村子里的小孩们一年一度的盛会,每到清明前后,村子里的人就会成群结队的跑到墓地那边去蹲守,等待各家各户前来祭拜。
时间一长就成了风俗。
这种风俗在当地被称为“望食”。
我在这种风俗当中长大,却并没被熏染,得益于我奶奶的教导。
我们家在这村子里并不特殊,这村子里的人几乎都是在当地政府为了解决田地荒废问题,而采取的人口引进计划中,被招揽外来人口的政策吸引到此的。
作为迁徙者大部队当中的一员,我们家当然也并不富裕。否则,谁还乐意背井离乡,远离故土亲人不成?
树挪死,人挪活。
离开大山以后,我家到达此地,逐渐也得以休养生息。
因此,我得以在温饱小康生活环境当中降生,成长。
我家在这村子里并不富裕,只是最普通的农户。跟其他人家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然而,我们家的小孩子,却又都跟着村子里的其他小孩,不太一样。
最明显的区别就在于,村子里每年一度的盛会“望食”,我们家的小孩几乎就从来没曾参与过。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更明显的区别是,我们家非常重视教育。
这里说的教育,不仅仅限于接受学校里面的九年义务教育,还有立身处世的教育。
我的奶奶对我们的要求很严格。
村子里的小孩子,绝大多数人的童年时代都漫山遍野的跑,邋里邋遢长大。
可是,我们家的小孩不一样。
我们家很穷,从小到大,我并不曾拥有过太多漂亮的新衣服。作为爸妈最小的孩子,我的衣服大多来自哥哥姐姐穿剩下的旧衣服。
但是,我从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因为,奶奶总会把我的衣服洗得非常干净,并且,她对我的管理也很严。
我穿戴整洁,举止端庄。
当村里其他小女孩邋里邋遢满村子乱跑的时候,我被奶奶困在院子里背书。
当她们初中还没毕业,就被那些外省务工者三言两语勾搭,飞蛾扑火跟人跑了,或者辍学进厂打工时,我依旧在自家的院子里背书。
是的,对我影响最大的那个人是我奶奶,而不是我的爸爸妈妈。
如你所想,我是留守儿童,直到我上高中,住进了县城的中学宿舍里,我奶奶也带着我的堂弟堂妹们搬到了省城的她的小儿子,我的叔叔家之前。我和哥哥姐姐,堂弟堂妹,一直跟随奶奶生活在这个村子里。
我们这些小孩们,之所以会成为留守儿童。就是因为我的爸爸妈妈和叔叔婶婶,都到了机会更多的省城去拼搏。
我们家是正儿八经的农户,我小时候还常常帮着奶奶下田干农活。说真的,我时常怀念当时那种“种豆南山下,戴月荷锄归”的田园生活。
其实,我最怀念的,是奶奶亲手做的美食。
我奶奶是一位心灵手巧的老妇人,她总能凭着那双神奇的手,把田地里收获的普普通通的食材,变成了人间美味。
奶奶手中的那些美食,令后来经常出入高档中西餐厅的我,时常怀念。在我眼中,再高级的餐厅里的大厨手艺,都比不过那些活在我童年回忆里奶奶的拿手绝活。
那是家的味道,无与伦比。
毫无疑问,我是幸福的。而我奶奶就是我幸福的原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