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中。
此处只有一处结了蜘蛛网的小窗透进了几丝微光,细细瞧着,网上挂了寥寥几支不知何种生物的残肢。
一张陈旧得掉了漆、泛着星星霉点的小桌放了一盏快燃尽了油灯,牢房内昏暗又潮湿。
人在此处只觉空气稀薄,不住地想猛然吸上一口,但若你真的深吸了一口,又会隐约闻到几丝血腥味儿,忍不住作呕。
韶礼身着染了些血渍的囚衣蜷在角落。
“嘿!易韶礼!有人来看你了!”狱卒握着长鞭敲了敲牢门。
只见韶礼似一副万分惊恐的样子,双腿又往里缩了缩,脚下的稻草“沙沙”作响。
“过来!有人来看你了!”狱卒抽出长鞭,双手扯了扯,在空中发出“呼呼”的声音。
韶礼一惊,颤着身子匍匐在地快步爬上前来,连连磕头,“我再也不敢了,官爷,我错了!我错了!”
狱卒冷笑两声,语气鄙弃,“今儿不打你,有人来看你了!”
狱卒身旁站了个生人,只见那人披了件深色长斗篷,帽儿几乎盖住了全脸,只伸出手递上了一锭银子,低声道:“我和他单独聊聊。”
狱卒接过银子,在手里掂了掂,便满脸笑意转身带上其他兄弟走开了。
韶礼缓缓抬起头来,瞧着已全无往日风采,沾了泥土的脸长了星点胡须,脏乱的长发乱糟糟地搭在脸上肩上,透过乱发不难看出他眼底的倦怠。
以他的性子,想必也是遭了些罪的。
囚衣上有几道破口,破口处还有些许血迹,想是鞭子抽打所致。
“是你!”韶礼一眼便认出了眼前这人,满眼的惊恐与慌乱,下唇不住的微颤。
只见那人微微勾着朱唇,柔声道:“是我~”
……
书府。
书房。
“什么!易韶礼死了?”房内传来安禾惊愕声。
亭山、言墨还未查到杀害刘瘸子的凶手又接到了易韶礼中毒身亡的消息,便匆匆来了书府同安禾商议。
安禾一听便有些坐不住了,又急问:“那…家父、家父和兄长如何了?”
亭山道:“这几人是分开收监的,已派人去打探了,得了消息再告诉你。”
安禾紧抓着桌角,“那……易韶礼是如何死的?”
言墨摸了摸袖口准备将银簪奉还,摸了个空才想起那晚已随手将包裹着银簪的帕子置进了抽屉,今早出门急竟忘了带,便只道:“同前两个一样,中毒,雪山一支嵩。”
安禾一掌击在桌上,忿忿道:“那人怕是有通天的本领,两处牢房竟由他肆意掌控!”
“是我疏忽了。”言墨低声说完轻咬了咬牙。
安禾深叹了口气强忍下了心底的怒火,只平静道:“若是那人有心要下毒害人,你们再防控怕是也无用,如今首要的便是揪出幕后主使。”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素宁两眼迷茫望着众人。
安禾端起茶杯蹙着眉微微垂首拨弄着茶叶,瞧着茶叶在杯中轻舞眸中似有万千世界。
亭山、言墨静静望着安禾滞了半晌。
只见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渐抬起头来一字一顿道:“怕是我们从一开始的方向便错了!”
亭山听得一头雾水,“此言何意?”
安禾放下了茶杯,目光静静落在言墨脸上,“你有没有发现,从咱们头一次去牢房到今日似乎一直有人在引导我们,当我们走到了死胡同,又会有新的线索出来继续引导我们。”
言墨目光微微一凝,迟疑道:“你的意思是…易府?”
安禾回想着那日刘瘸子未说完的话恍然回过神来,眸中的迷雾也随之散了不少,语气也愈发笃定,“对,就是易府!我们一直以为那日刘瘸子说的是'一',如今想来,他说的应该是'易'才对!”
“这…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亭山愈发迷糊了,“如今死的是易家二郎,易韶礼!”
“对!正是因为死的就是易家二郎!”安禾抬眼望着亭山。
言墨迟疑道:“你的意思是…或许易韶礼也是遭人暗算了?”
安禾又向目光转向言墨,“这易韶礼我是见过几次的,每每接触都觉此人狂妄至极。会不会受贿我不敢说,但以他的性子绝不会因两只老参和一颗夜明珠就自甘堕落。况且他母亲得太傅看重已是扶作嫡妻,他如今作为嫡长子,又深得陛下器重,往后要什么得不到,偏要去冒险去受贿,还是为了那么两只参和一颗珠子?”
亭山皱了皱眉嘟囔,“但我瞧着这易韶礼毫无城府,会不会是受人挑唆呢?”
言墨沉默了片刻,微微摇了摇头,“我只见过他一次,此人确实毫无城府但心气极高,即使是对你我这样的身份也从不放在眼里。想必不会轻易受制于人,所以我更相信他是遭人陷害!”
“可是谁会去害易韶礼呢?”亭山道。
“易府!”安禾和言墨几乎异口同声。
素宁也是一脸懵,“图什么,为什么要害自家人呢?”
安禾颤了颤唇角,冷冷道:“若是自家人关系不得当,往往家人才是最危险的人。”
“……”素宁怔怔望着安禾。
安禾镇定道:“易府统共有四子,二郎韶礼乃罗姨娘所出,原是庶子之时便备受宠爱,年纪轻轻又得陛下看重,可谓是仕途无量。
大郎韶寻、三郎韶谦乃柳姨娘所出,听闻柳姨娘年轻时姿色绝佳,入府第二年便生下了长子韶寻,当年她本是最得太傅喜爱,可惜这个韶寻早夭,而韶谦资质平庸远远比不上韶礼才使得柳姨娘逐渐失宠。
剩下的便是四郎韶华,他原是太傅府唯一的嫡子,只是此人身子骨弱,生母杨氏又不得宠爱,怕是日子也艰难。
嫡子不受重视便定会助长庶子的夺嫡心思,若是同为庶子得到的恩宠却有云泥之别,那不受宠的那头定会生出怨怼,所谓兄弟阋墙、后宅祸乱便是这个缘故!”
头次听安禾说了这许多话,几人都听得认真。
言墨才入京来本不了解易府的家事,听安禾分析得这样透彻便也略懂了些,便道:“那咱们去一趟易府。”
亭山道:“你们的意思是…害易韶礼和书侍郎的是同一人所为?”
言墨望向了安禾,“如今书侍郎这里已断了线索,不如先去查查易府那头,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安禾静静点了点头。
素宁道:“那…咱们就这样去?总得找个合适的由头罢?”
这礼数之事倒把言墨、亭山两个男人给难住了,两个只尴尬相视一笑,不语。
这种场面安禾是见多了,只稍顿了片刻便有了主意,“易韶礼的生母罗氏昨日才出殡,如今易韶礼获罪,旁人多少有些避讳。听闻这葬礼办的冷冷清清,京中官宦人家连路祭都不曾设一个。我想太傅定然不好受,咱们就说是去探望太傅大人罢。”
欲知易府有何猫腻,请见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