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苏什筠站在魏得胜府门口，可怜巴巴的看着一脸凶相的门卫，心里着急得要命。
怎么就是不会变通呢？
说了自己是来找魏得胜商量事情的，非要拦着她。
“姑娘回去吧，魏大人说了，没有命令不许任何人进去，再说，是什么案子，官府不查，非要您一个姑娘家来呢？”门卫面色紧绷，不见一点心软。
“我....我真的是来...”苏什筠气得跺脚，“害算了算了！你去通报一声，见不见由你家大人说了算！”
“这....”门卫面面相觑，看起来很为难，“大人病重，魏老夫人说了，不让任何人打扰。姑娘...不要为难我们。”
“也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苏什筠毫无防备地被人从后面拉住。
是贺知川。
“我是贺尚书府上的二公子，今日与小妹来拜访魏大人，是为了他的仕途，也是因为恰好听说了大人的身体状况，特地来看望。”贺知川抬眸，双眼含笑，“不信，您可以去尚书府问问，我贺竹卿是不是贺二少爷。”
“可是.....”
门卫踌躇着。
“你怎么来了？”趁这个空档，苏什筠悄悄地跟贺知川咬耳朵，“我也没告诉过你今天要去哪啊？”
“都午时三刻了，就你这性子，没来找我们商议下一步就已经很奇怪了。”贺知川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门卫有些松动的脸色，一边微微倾身靠近苏什筠，“至于怎么知道你在这的.....这就是路沅的手段了。”
“原来如此。”苏什筠扯了扯唇角。“阿沅还真是通了天，还拿这本事来查我？”
“他这本领也比不过你女扮男装的本事啊。”贺知川低低的笑着，“说来还奇了，你今天居然没在自己身上下什么功夫。”
“嘁。”苏什筠撇撇嘴，一脸心虚。
她急着呢，哪有空琢磨那些。
“下次不要自己一个人出来。”沉默了一会，贺知川叹了口气。“有这种身份还不会用，小傻子。”
“你才傻。”苏什筠垂眸。“你不懂。”
贺知川扭头，深深看了苏什筠一眼，没说什么。
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害怕给别人添麻烦。
昨日苏什筠找借口不让自己和路沅跟着去卫木匠的居所，是怕贺路沅和自己表明身份后招来是非；
不愿表明身份，因为不想让苏家承担可能发生的变故；
今天独自行动，也是为了把贺路沅和贺知川从这趟浑水里捞出来——他们两个代表着贺府，一旦出现了什么变故，贺府或大或小都会有责任。
她就是想把一切都打理好，让所有人以为这一切顺顺利利，又不让人发现苏府和贺府的参与，把贺府，苏府，从这摊浑水中择干净。
最后呢？
只留自己一个人吗？
贺知川心口莫名紧了紧。
“去通报一声吧。”贺知川半开扇面，翩翩一笑，“你家大人总不能为这点小事打发了你。”
“那公子稍等。”
门卫作了个揖，便匆匆忙忙跑进去传报。
——
魏府卧房。
“不知贺家公子到访，有失远迎。”
病榻上的人微微撑起身子，虚弱的笑了笑。
“无妨。魏大人身子可还好？听说您最近颇得圣宠，这个关头，可千万要养好身子。”
贺知川学着长辈嘘寒问暖的那一套，带着苏什筠走到魏得胜床前。“这位是苏尚书府上的二小姐，算是我妹妹。听闻魏大人病情，特地代表苏尚书来看你的。”
“魏大人安。”苏什筠颔首，算是行礼。
“有劳了。”魏得胜撑着身子坐起来，眼里没有一丝生机。“得圣宠又如何。我这身子，怕是好不起来了。”
“魏大人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贺知川合扇，坐在了床头椅上。“不瞒您说，我们此次造访也是有事想问大人。不知，您可认识住在城南巷口的霍燕红？”
“你说红儿？”魏得胜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我当然知道她。我魏某也不是什么扭捏之辈，不瞒你说，她是我做梦都想娶的人。”
话音刚落，魏得胜自嘲着嗤笑一声。
“只是我这身子...也是耽误她了。”魏得胜声音微微颤抖，眉眼间里有绝望，有割舍，有思念，却也因为想起霍燕红，整个人都泛起温柔。
苏什筠心口一紧，脑海里的回忆忽然翻滚起来。
又是这种眼神。
是她眼神不好吗，怎么看谁都像顾以默。
“不过，你问她做什么？”魏得胜皱着眉，忽然反应过来，惊疑不定的抓住贺知川的手，“她是不是出事了！？”
“霍...”贺知川刚想如实回答，却被苏什筠抢先一步。
“霍姑娘很好，是她的一个街坊被谋害，我们当时刚好都在现场，嫌疑洗不清，被抓进去了。”苏什筠咬唇，小心翼翼的，仿佛确有其事一样。
“我们身份特殊，被放了出来。我看霍姑娘无辜，想看看有没有方法可以帮到她。听说魏大人与她有来往.....所以想问问大人知不知道什么。”苏什筠一脸忧切，“不过，官府那我们已经打点好了，会有好吃好喝的给霍姑娘。”
贺知川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撒这个谎，但也如她所愿，附和了几句。
“原来是这样。”魏得胜松了口气，“那便好办。要不这样，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我如实回答就是了。”
贺知川看向苏什筠。
“那就冒犯了。”苏什筠会意，不急不缓地开口，“据您所知，霍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魏得胜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红儿家里不富有，学堂还没上满一年，她的爹娘就让她出来做活了，不娇气。我也是寒门出身，当时她帮过我...也是那个时候，我发誓要娶她。”
“她平常喜欢打扮自己吗？”
“她不太会这些小女儿家的东西，只是偶尔会抹些口脂。说起来也惹人心疼，她识不得几个字，连我的名字，她到现在也只会写一个姓。”
苏什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那.....卫原，你可知道？”
提到卫原，魏得胜的眸子立马暗了下去。“我知道。他曾与红儿有过婚约，但是红儿不喜欢他。他还曾经来找过红儿，质问她关于婚约的事。”
“质问？”苏什筠假意不知，“我听说，卫木匠与霍姑娘差点吵翻了天。”
“这就是我看不起卫原的地方。”魏得胜冷笑一声，“跟一个弱女子逞口舌，算什么本事？我听闻卫原也是家中独一的男丁，看他识得几个字，有几分政见，我也曾想着帮衬他，是他不领情。”
“原来如此。”苏什筠笑了笑，没说什么。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魏得胜缓过神来，认真的望着她。“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只是....我病痛缠身，可能得麻烦你们帮忙把红儿保释出来了。”
“没什么了。”苏什筠摇摇头，起身告辞。“是我们叨扰到您休息了。该问的也都问完了，晚辈也不打扰大人休息了。告辞。”
“告辞。”贺知川也起身告辞。
他本就没什么想问的，不过是为了陪苏什筠一趟才这么大费周章的让贺路沅去查探苏什筠的行程罢了。
“魏大人，问一个有点冒犯的问题。您的脚多大？”苏什筠忽然又回过身去，眼底是晦暗不明的情绪。
“这....”魏得胜尴尬的笑了笑，“八寸左右。姑娘问这个....？”
“恕小女唐突。是霍姑娘说要为您绣个鞋垫子，特地让我问问。”苏什筠不卑不亢的应声。“话也问完了，我们就先走了。”
“姑娘慢走。”
魏得胜目送着他们走出门，又被搀扶着躺下了。
他这病，也是来的蹊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