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什筠郁郁寡欢的走进酒楼。
老板娘还是一如既往的坐在柜台前数银子。
“来啦?”老板娘瞄了一眼门口,随即笑着迎接她,“老样子,你上楼等着去吧。”
“好。”苏什筠应了一句,自顾自上楼去了。
楼下依旧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好风光。
这是有些人不复存在罢了。
苏什筠缓缓阖眼,回想起余听雨要掐她脖子的那个画面。
脑海中的画面突然放大,苏什筠好像又看到了她的手臂上数不胜数的刀疤,手肘处还有被捆绑的痕迹。流放的犯人往往是要做活的,如果说免不了鞭打催促,那也就罢了。
可那是刀疤。
刀留下来的创口,面积一般都小,如果不是故意破坏,留下来的疤一般都细长,且增生痕迹很明显。余听雨手臂上的疤比一般的刀疤来得细长有规律,看起来不是大型的刀刃,而是那种小小的匕首,可以随身带着的那种。
而鞭痕不同。
鞭子比刀刃粗多了,用麻绳扭成一股的东西,粗糙得很,自然而然会擦破皮。其次,若是鞭打在皮肤上,鞭首和鞭尾的力气定然是不均匀的,正常情况下,一条鞭子留下来的疤,应该是头重脚轻根底浅,会红肿或者淤青,大多数皮肤上的鞭痕都是表面皱巴,摸起来也是像老人皮一样,不紧实。
那什么情况下,那些官兵会抛弃用鞭而用刀?
苏什筠脑海中的情景再次放大。
画面定格在少女脖颈一小块一小块的淤青。
那不可能是掐出来的。
那个痕迹,太像了。
像到苏什筠不敢承认。
或许从一开始,余听雨对贺宏章触碰她时那个剧烈的反应,她就该知道,她怕的不是贺宏章。
是男人。
在余听雨眼里,不管是哪个男人,都跟那些官兵一样,恶心,下作。
苏什筠蓦然睁开眼,眼底晦暗不明。
一个手握活计分配,热衷于x虐待的官员。
一个年芳十五,渴望自由,希望逃脱责罚而奋不顾身的无辜少女。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她可以偷偷跑出来。
为什么她那么怕贺宏章的触碰。
为什么她手臂上的会出现刀痕。
为什么她脖颈间会出现那种旖旎痕迹。
苏什筠从心底窜出一股凉意。
意识渐渐有些昏沉。
苏什筠脑海里又浮现顾以默的身影。
“苏幼鲤。”苏什筠被这一声呼唤打断了思绪,浑身一震。
不知何时,贺知川出现在了身后。
“别想了。”贺知川坐到她对面。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苏什筠打起精神,明明心事重重却还要装得一脸饶有兴味的样子,托着腮望着他。
“因为我也在想,为什么她能逃出来。”贺知川耸耸肩,“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已经推断出了你注意到的,和你没注意到的。”
“没注意到的?”苏什筠吊起眉梢。
贺知川自顾自的拿起一旁的茶壶,为自己添了一杯龙井。“你想听?”
“我....”苏什筠沉沉的呼吸着,“你觉得,我害了她吗?”
“自作孽而已。你和她被....没有关系。明明被流放还可以有回来的路,她却非要用这种方法先出来行刺你,这不是自作孽,是什么?”贺知川倒是没什么反应。
“也是。”苏什筠捻起一粒咸花生,丢进自己嘴里。“有事没事想这些干嘛。”
“你刚刚是在想这件事吗。”贺知川斜眼看她。
“啊?”苏什筠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没什么。”贺知川心虚地笑了笑,“你不是想听听我的发现吗?”
“嗯。”苏什筠点点头。
“首先,为什么我说她是自投罗网,而不是被人逼迫。”贺知川拿着扇柄一下一下敲着桌子,“你看到她发间的那两只钗子了吗?”
“看见了。”苏什筠皱着眉头,回想起那两只钗子,不明所以。
“你可能不知道,这些主事流放的官员,一般都是不得圣意,或者做错了什么,才会可怜兮兮的被分配到这个官位。自然,这也不是什么肥差,薪水微薄。”
“这些官员中,壮志难酬的有,怨天尤人的有,自甘堕落的也有。所以,这种心理影响下,那方面有怪癖反而不稀奇。”
贺知川像是在寻思什么,“我在杭州呆了那么久,杭州富贵虽不比京城,但是那的女子对自己妆容体态都颇为注重,就是我娘也不例外。自然而然的,我对钗环首饰都了解一些。”
“云雀,是前两年流行的纹样,如今她头上那支钗面纹的就是雀。这样的款式这两年不常见了,况且就是想买,也得去当铺里找找,倒也不用几个铜板。”
“而问题就在这里。”
“可是,余听雨何必去当铺里特意买来这支头钗?为了体面?可是那她副横冲直撞疯疯癫癫的样子,还有什么体面可言?”
苏什筠仿佛明白了什么,扯了扯嘴角,“你是说....那钗子,是她那个...相好的送的?”
“还是个没什么钱的相好。”贺知川交叠起双腿,挑了挑眉,“退一万步讲,就算余听雨真的这么无聊的买了一个钗子再来行刺你,那她身上的银钱又是哪里来的?”
“你....”苏什筠看着贺知川的眼神里多了一点探究,阴阳怪气道,“竹卿兄,你变聪明了。”
“本来就很聪明。”贺知川不以为意的挑挑眉,“你不了解我而已。”
“是吗?”苏什筠反常地没反驳。
“那竹卿兄这么知道我在这?跟着我来的?”
贺知川刚喝了一口茶,听了这话差点噎死。
“咳咳....咳....老子没有那种怪癖。”贺知川急得话都说不清,“有点毛病吧你....咳咳...咳...是...是路沅那个家伙跟我咳...咳咳...讲你经常来这,我碰碰...咳咳...碰运气罢了。”
“这样啊。”苏什筠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美人扇,一脸揶揄,“你还去问阿沅?这么关心我?”
贺知川咳得更厉害了。
“老子就是无聊!我看你倒是半点事也没有!”贺知川快咳出眼泪来了,“还有空膈应我,真是为难你了!”
苏什筠望进贺知川的眸子,微不可查的一笑。
他眼睛水光潋滟,漂亮得很。
看着让人想蹂躏。
“做什么这么看着我?”贺知川顺了顺气,“有点毛病。”
“在想一些,说出来你会打我的事情。”
苏什筠轻轻的笑,整个人都明媚起来。
“....感觉不是什么好事。”贺知川见酒水上齐了,毫不客气的动筷子。
“我让你吃了?”
“你不让我吃了?”
“....别抢老娘的红烧狮子头。傻了吧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