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她这幅模样,或许京中的风流才子很受用。但在军中这群喊打喊杀的糙爷们儿面前,实在看得厌烦。
“陆可文,你把北边的那处帐篷给她住,就记做你的家属。”
陆可文一听,只觉胸中憋了一口气,不知如何发作,只得讪讪点头,道:“王爷您可抬举了,我又不是京中名流贵族,哪里有这样娇贵的家眷。”
说是这么说,但陆可文还是乖乖带着苏静月走了。
苏语嫣探过脑袋,瞅着陆可文离去的身影,问道:“他看起来才跟你差不多大,就当上了少将,真是无名之辈?”
先前苏语嫣那番话,就已经让元祁衍大开眼界了,此刻的问话,让元祁衍不禁感叹,这丫头真是洞悉人心。
“是江南陆家的那个陆。”元祁衍轻笑着说道。
苏语嫣惊得说不出话来,想不到陆可文的开头竟然那么大!
这世上,或许有人不认识京中宣侯府苏家,但是一定都知道江南陆家。他们是祖传的书香世家,并且历经五百年,在江南屹立不倒,根基深厚。
不过,陆家祖上从未出过从军之人,只怕陆可文受到了不少来自家族的阻力。
“好了,我们来说说元旌泽战败后,我们该怎么攻打雾山吧。”苏语嫣取出地图,平铺在桌面上,脸色变得严肃正经。
元祁衍走到桌旁,皱眉说道:“依老三急功近利的性子,他应该是在山下,跟上面的土匪叫嚣,直接开打。”
“我也觉得,”苏语嫣看了元祁衍一眼,摇了摇头,不赞同地说道,“这种办法只适合在一望无际的平原,四周不适合设伏,但雾山肯定不行。且不说上山要消耗体力,更何况山上毒蛇横行,白雾掩埋,明摆着就是去送命的。”
元祁衍投来赞赏的眼神,眼里盛满笑意。
苏语嫣却不继续说了,转头瞅着元祁衍,勾唇笑道:“王爷向来百战百胜,不知此战可有什么良策。”
看苏语嫣狡黠的模样,元祁衍便知这是在故意考他。他笑了笑,指着地图上一条断断续续的横线,说道:“这里有一处断崖,若能将匪寇逼至此处,便能一网打尽。”
苏语嫣盯着地图,断崖位于雾山北面,旁边还有一处泉水的标示。她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说道:“平时匪寇们吃水,用的应当是山下的溪水,若是水质出了问题,那就不得不去断崖边的泉水处取水了。”
“聪明,”元祁衍赞同一笑,换上另一张地图,说道,“山下的小溪是罗江的一条分支,上流在云峰县。”
苏语嫣伸出手,搭在元祁衍的手上,冲他眨了眨眼,笑道:“元将军,我申请往水里投泻药的任务。”
“不行,”元祁衍瞪了一眼苏语嫣,一口回绝道,“这事你想都别想!那些匪寇在云峰县设了暗哨,这事不是那么容易的,我手下又不是没人用了。”
苏语嫣就猜到元祁衍不会同意,无奈地瞅着他,长叹道:“你也说了,他们设了暗哨。这从军的人,身形气质一眼就能被看出来,就算伪装得再好,也极有可能打草惊蛇。”
“更何况,这几天他们一定加强了戒备。无论怎么说,我去是最合适的。”
说完,苏语嫣凝视着元祁衍,柔声道:“你要相信,我绝不是京中那些只知贪图享乐的世家小姐。”
元祁衍深深闭上了眼,他感觉到一种来自身心的无力感。
一方面,他为苏语嫣的勇气与智慧所自豪,可另一方面,他又实在担心苏语嫣的安危……
“这样吧,我的那枚玉佩呢,”元祁衍睁开眼,无奈地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拿到我的玉佩的,但是现在,我决定送给你了。”
苏语嫣听着,一脸茫然,愣愣地从怀中拿出前世那位黑衣人送她的玉佩,迟疑道:“这个?”
莫非,前世那逃亡的黑衣人,竟然是元祁衍?
那夜,正是宣侯府被赶尽杀绝之时……联系到元祁衍身穿夜行衣被追杀,苏语嫣心里突然冒出个大胆的想法。
她直勾勾地盯着身前的人,只觉得他熟悉又陌生……或许,或许在前世时,他是为了救苏夜和苏征,才擅闯皇宫的!
蓦地,苏语嫣眼眶湿热,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
“我都答应你了,你还哭什么,”元祁衍手足无措地为苏语嫣擦掉眼泪,“好了好了,别哭了,以后我都听你的。”
一向冷漠不近人情的南平王,竟然会说出这番软声细语。
“这枚玉佩,是我身份的象征,你拿好了,只要遇到危险,立马跑到附近的官府,出示玉佩,见它如见我本人。”元祁衍慢慢说道。
“好,我知道了,”苏语嫣破涕而笑,软声道,“我一定会成功的。”
今夜,过了平静的一晚上。
高高升起的月亮,散发着清辉,笼罩着雾气掩埋的雾山,以及山上的尸横遍野。这些人一腔热血地来到这里,却因为元旌泽的好大喜功,就这样葬送了身家性命。
迎着凄凄惨惨的月辉,元旌泽带着残破的军队回营,同时还有一马一人飞快地赶回京城,传递雾山战败,死伤惨重的消息。
元旌泽脸色铁青地站在营地中间,眼里有不甘,愤恨……
待元祁衍路过时,他一把抓住元祁衍的手,低声恨恨地问道:“你明料到我会败,为什么不来支援?”
说到最后几字,元旌泽双眼猩红,宛如一只发狂的猛兽!
元祁衍冷冷甩开元旌泽的手,懒懒抬眸,冷漠地问道:“既然你明知道要败,为何还要出兵?”
元旌泽本是料定了元祁衍会带兵来救,才敢擅自出兵,没想到……
“你算计我!”元旌泽死死地盯着元祁衍,目眦欲裂,厉声喝道,“你不就是想坐上主将的位子么?可是那又怎样呢,你不过就是个被收了兵权的王爷,你立功再多也坐不到那个位置上!你跟我争什么呢!”
元祁衍勾唇一笑,狭长的眼眸如同万丈深渊,他高声喝道:“我并不在意那个位置!我只是想让你明白,做事三思而后行,没人会永远给你收拾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