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管她怎么生气,那两人走了便是走了,没留下一点痕迹。江湖那么大,就算苏语嫣有心寻找他们,也不可能找见。
纵她心中怒火万千,她也只能逼着自己释怀。
罢了,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道路的权力,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干涉云见月的选择?只是不知道远在江南的云老头知不知道此事,得找个机会上门赔礼道歉去,毕竟云见月是在王府走的。
她清瘦的手指捏紧薄薄的宣纸,夜风吹来,宣纸猎猎作响,亭间帷幔翻飞,似乎这里从来只有她一个人,那个远去的姑娘,就像从来没在这里生活过一般。
同一片寂寥的夜空下,相府的屋顶上躺着一老一少,他们身边放着一盏灯笼,借着微弱的灯光,刚好能看清楚这两人的脸。
这一老一少眉目间有些许相似,想来当是父子。年轻那个抱着一股烈酒,满面愁绪,年老那个只是望着漆黑的夜空发呆,似乎在追忆着什么。
这两人正是丞相父子,许多人只见过丞相铁血执政的模样,若他们瞧见他们心中的冷面丞相竟然爬上了屋顶,恐怕会惊掉下巴。
良久之后,言磬用力扔掉酒壶,大手抹了把嘴角酒渍,醉醺醺得闭上眼睛。瞧那模样,似乎是想以天为被地为席,就地歇息。
见他终于喝完酒,丞相这才把目光移到自家儿子身上。他这儿子出去历练一番,成长了很多,连身子骨都比原来结实不少,只是言磬身上那股少年气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铁血男人的味道。
“喝酒误事啊。”丞相幽幽说道,“你记住,人生没有几回是可以放纵的,你今日买醉,近十年你都不可以再像今天这样了。”
言磬拿手捂脸,嘟囔着翻了个身,似乎并不愿意听丞相瞎叨叨。
丞相无奈地把自家儿子的身体翻过来,这要是再乱动两下,言磬估计得直接从房顶上摔下去,摔个缺胳膊少腿的。
“你有烦心事?”
言磬的眼睛睁开一条缝,耷拉着一张脸,道:“也不是特别烦心,比起当年我追求苏语嫣来说可简单多了,只是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决罢了。”
言丞相愣了一下,脑中追溯起当年他替儿子去宣侯府求婚的情景……这时他突然想起来,自言磬被苏语嫣拒绝以后,貌似言磬再未碰过任何姑娘,连通房也没有,他还以为是自家儿子洁身自好呢,没想到竟是对苏语嫣念念不忘。
言磬见他愣神,用脚指头想想就知道自家父亲在想些什么,无奈地解释道:“你放心,我只是把我那点卑微的喜欢埋在心里而已,我可从来没打扰过九哥的生活。”
丞相这才稍稍放下心来,问道:“不过,你既然拿你那桩烦心事与苏语嫣类比,你那事可是与姑娘有关?”
言磬闷闷地“嗯”了一声,把脸埋进手里,不再说话。
丞相心中奇道:“我这儿子为了苏语嫣守身如玉这么多年,谁家姑娘也看不上眼,怎么今儿却红鸾心动了?”
“你与我说说,是哪家的姑娘?我给你上门提亲去。”
言磬无奈了,他爹就不能安安静静地陪他喝酒,不瞎掺和这事么?提亲提亲,就知道提亲!上次就是他爹瞎提亲,苏语嫣认为他太过鲁莽,这才拒绝他的。
“爹,事情要是真有这么简单,我还用得着跑来屋顶喝酒么?”
丞相恍然大悟地点头,赶忙追问道:“别人姑娘不喜欢你?”
言磬忍不住冲丞相翻了个白眼,拎着老爹纵身跃下房顶,说道:“爹,你公务繁忙,我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儿女情长不应当分走您的心思。天色不早了,您早点休息吧。”
说罢,他似乎生怕被丞相揪回来八卦似的,一溜烟儿就跑得没影了。
“这孩子……”丞相忧愁地叹了口气,双手拢着衣袖慢慢回房。
次日,金銮殿上,文武百官正在一一呈折子,皇帝心不在焉地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旁边的太监个个打着瞌睡。
就在这时,有一禁卫军匆匆忙忙跑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朗声道:“陛下!南齐使臣来了!”
他响亮的声音震彻金銮殿,打瞌睡的、走神的全被吓了一跳,瞬间精神抖擞起来。
皇帝一脸震惊地瞅着他,连忙问道:“什么时候来的?现在到哪里了?”
这真是奇了怪了,前有南齐公主一声不吭跑来大宣,后有使臣突然抵达,他们南齐人来做客都不喜欢打招呼的吗?
“回陛下,使臣共有三人,现正在皇宫门口侯着!”
皇帝吓得一激灵,赶忙从龙椅上站起来,慌慌张张地整理着衣帽头冠,道:“你们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赶紧跟朕出去迎接使臣啊!”
文武百官纷纷聚拢在一起,趴在地上的禁卫军跪到皇帝脚下,道:“陛下,不可啊!使臣说他们是来接南齐公主回去的,他们接到人就走,身有要事,并不愿在我国多作停留。”
皇帝的脚步顿时愣住,众人的表情也变得怪异起来。
你们家公主又不是我们拐来的,你们这样气势凌人地来要人是什么意思?还不愿在我国多做停留?怎么着?你们南齐的空气更新鲜是不是?
我们这几天好生伺候着你们家公主,你们就这样蛮横无理地来要人?未免欺人太甚!
这使一心想要与南齐结交的皇帝明白,不管他们做得再好,南齐也不会高看他们一眼的,因为南齐那群人根本就看不起别人!
想到这里,皇帝脸上原本热络的表情一点点变得冷淡,他冷哼一声,重重拂袖,又重新坐回龙椅上。朝臣见此,也纷纷各归其位。
元旌泽站出来,拱手行了一礼,道:“依儿臣看,不如咱们也派一名使臣前去与他们接洽。既然他们这般无礼,咱们也不必大张旗鼓地迎接。”
此话一出,礼部的臣子个个缩写脖子,生怕自个儿被点名。
皇帝投以一个赞许的眼神,道:“泽儿所言不错,你可有推荐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