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德和维多利亚告别了小城,再度踏上前往阿云罗萨的旅程,这趟路很长,也会很颠簸。
修德只要一看到维多利亚抱着那颗巨大的龙蛋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天在野地里休息时,维多利亚又去找她的龙蛋了。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修德对捧着龙蛋的维多利亚说。
“像什么?”
“像只孵蛋的老母鸡。”
但维多利亚没有像往常一样暴怒着扬言要拔掉修德的舌头,她先着捂着嘴笑,最后实在忍不住开始放声大笑,直至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几滴了。“太好笑了,孵蛋的老母鸡。”她边擦眼角的泪珠边重复修德的话。
修德对维多利亚的表现感到困惑:“有这么好笑吗?”
“我想起了小时的一个玩伴,是个又矮又胖的小男孩。”维多利亚笑着解散道,“我们一起玩伪装游戏,他就总喜欢扮成老母鸡,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嘴里发出咯咯咯的叫声,直到这场游戏结束。”
修德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小矬胖子蹲在地上装母鸡的样子,他不觉得有多好笑,只觉得这样很傻。
不远处的山坡上跑出一名骑士,但骑士没有下坡,而是勒马立在坡顶注视着修德和维多利亚。修德从地上站起来,他瞥了一眼挂在马鞍旁的武器,心里盘算着最坏的可能,但没有轻举妄动,而那名骑士只是停了一会便拨转马头消失在坡后。
“是谁?”维多利亚也从地上起来。
修德走到马旁,拔出轻剑握在手里。“抱着你的宝贝龙蛋躲到树后头去。”他对维多利亚说。“我叫你出来你再出来。”
“可是……”
“快去!”修德第一次对维多利亚语气如此强硬。
“知道了。”维多利亚马上拿起自己的佩剑,抱着用布包裹的龙蛋躲了起来。
修德手握着剑,等待着坏事发生。
但没有箭如雨下,也没有像龙卷风般冲过来要剁他脑袋的骑兵。
只是很快,山坡后传来浩浩荡荡的马蹄声,之后便是一道如海潮般的人墙在山坡上出现。那是一伙骑兵,足有一百人,他们下了山坡,训练有素地在修德面前围成一个密不通风的扇形。修德注意到他们手里旗帜上的图案——一个顶盔贯甲向前突刺的持戟武士——应该是某个贵族的家徽。
正对着修德的骑兵退散,一匹漂亮的白马驮着一个又高又瘦的褐发男子出现在正当中,这小子有一双淡绿色的眼睛,年纪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相貌还行,但一眼就能看出是个软蛋。他扬着尖尖的下巴,像看流浪狗一样看着修德。
“就是他吗?”端坐马上的褐发年轻人用马鞭点着修德问身旁的一个人。修德认出这就是那天被维多利亚放跑的拜恩斯仆人。
“没错,就是他。”那天跪地求饶的走狗再度嚣张了起来。
“赛里斯人,你可知我是谁吗?”年轻人语气傲慢地对修德说。
“我不太清楚,阁下。”修德握着剑摇摇头。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
维多利亚突然从树后面跳出来,修德想拦住她,却只接住了她递过来的龙蛋和剑。
褐发年轻人见跳出来一个金发姑娘,他仔细看了看,总感觉这个人眼熟。
维多利亚走到年轻人马头前,两名侍卫想用枪尖阻拦却被她一把推开。只见维多利亚从腰包取出一个金质的徽章,伸到年轻人面前问:“认得这个吗?”
维多利亚手里拿着的是梅森克斯家族的家徽——一朵盛放的玫瑰花后面交叉着两把剑尖朝下的宝剑,图案下方横穿一张卷轴,卷轴上写着梅森克斯家的家族格言:善良且勇敢。
年轻人的傲慢荡然无存,他小心翼翼地问:“你是梅森克斯家的人?”
“我父亲是黎丰领主,威廉·梅森克斯公爵。我是他的小女儿,维多利亚·梅森克斯。”
“维多利亚!”年轻人像见了鬼一样惊呼,“你……你怎么到阿格凡了?”
维多利亚微微一笑:“好久不见啊,马伦。”
闹了半天是一场误会。
马伦·拜恩斯公子好像对维多利亚很害怕,他将带来的一大帮侍卫骑士打发到山后等着,自己则跳下马对维多利亚赔尽笑脸。但维多利亚不买账,她二话不说揪住马伦小小的耳朵拖出好几步,疼得马伦连连求饶。
修德看着眼前这场闹剧,更加难以理解了。
“你认识他?”修德问维多利亚。
维多利亚放开马伦,解释道:“他就是我说的那个‘老母鸡’。”
修德一下子明白了,指着马伦说:“你就是那个傻……那个维多利亚儿时玩伴。”
“马伦·拜恩斯。”马伦友善地和修德握了握手。“阁下是?”
“林修德。很高兴认识您,拜恩斯公子。”
“您跟维多利亚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维多利亚刚要说朋友,就被修德打断。
“我是小姐的护卫。”
马伦信以为真,连连点头道:“原来是个赛里斯人护卫。”
“您要理解,这年头找份工作不容易。”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找个活,我都从仆人那听说了,你很厉害。”马伦倒是一脸热情。
“感谢您。”
“那么那条仗势欺人的狗你想怎么办?”维多利亚切入正题。
“我会严惩他的,并训诫我的所有仆人绝对不准再作恶。我向你保证。”马伦打下了保票。
“这还差不多。”维多利亚满意了。
马伦邀请维多利亚去阿格凡城,他的父母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维多利亚看了看修德,修德朝她点点头。于是三人在一大帮护卫的陪同下上路,前往阿格凡。
“你跟拜恩斯公子什么时候认识的?为什么他好像很害怕你?”修德在路上小声问维多利亚。
“我们是从小的玩伴,一起在阿云罗萨长大的,小时候马伦长得很矮,还不太聪明。之所以害怕我可能是因为小时候我和姐姐总欺负他吧。后来我们的父亲都被国王陛下分封了土地,成为了公爵,大家也就在那个时候分别,随父母到封地上去了。”
“原来是这样。”
“说起来你为什么要说是我的护卫?”
“那你想怎么说?说了他们又会怎么想——梅森克斯家的维多利亚找了个赛里斯男朋友?”
“你快给我闭嘴吧!”维多利亚又抬起马靴去踢修德的大腿。
“我们到了!”马伦没有看到维多利亚和修德的小动作,他转过身一脸骄傲地向两位客人介绍,“欢迎来到阿格凡城。”
阿格凡城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城市,曾经这里只是一座矗立在半山腰上的军事要塞,一些难民寻求了要塞的庇护,他们在山下建起房屋开始生活,这些人也就成为了阿格凡城最初的居民。经过历代领主几个世纪的经营和扩建,曾经的要塞变成了如今这座宏伟的阿格凡城。
马伦领着维多利亚和修德穿城而过,一路上都是繁荣的景象。然后一行人通过一条狭长的山路来到半山腰,才终于进入领主城堡,马伦已经派人事先通知了城堡内,所以没有任何耽搁,城堡的正门便向贵客大开。
一个高贵有礼的妇人正在城堡大厅里等候,见马伦领着维多利亚进来,她走上前一把将维多利亚搂在怀里,亲了又亲看了又看,脸上的喜悦都快溢出来了。
“拜恩斯夫人,愿您安康。”维多利亚认出了这是马伦的母亲。
“维多利亚,你就像你母亲一样美。”拜恩斯夫人把维多利亚抱在怀里说什么也不肯撒手。“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我的孩子。”
“快十年了。”
“十年了,感觉就像是一眨眼。我们都老了,你们却长大了。”
一声轻咳打断了这场温馨的重逢,一脸严肃的泰温·拜恩斯公爵从门后走出,他年近五旬,身材高大修长,下巴上是精心修剪过的褐色络腮胡。儿子马伦从他这里继承了一双一模一样的淡绿色眼睛。
人们都说马伦就像是年轻时的泰温,但马伦没有他父亲的那种威严与智慧,至少现在是没有。
维多利亚赶忙屈膝向公爵行礼:“拜恩斯公爵,愿您安康。”
拜恩斯公爵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他看着维多利亚,突然露出了和善的笑容。“我们的小丫头长大了,长成大美人了。”公爵和维多利亚简单拥抱了一下,并吻了维多利亚的额头。然后他就看到了立在维多利亚身后沉默不语的林修德,公爵皱起眉头,用目光询问自己的儿子马伦。
“这是林修德,是维多利亚的护卫。”马伦向父亲引见。
修德没有说话,向前一步按照礼节向公爵和公爵夫人鞠躬行礼。
“你是赛里斯人?”拜恩斯公爵问。
“是的,我是赛里斯人。尊敬的公爵阁下。”修德毕恭毕敬。
“你为什么会到圣普罗来?”
修德马上回答:“为了财富。”
拜恩斯公爵听完哈哈大笑,他向前逼近一步,直视修德那黑曜石般的眼睛,问:“那你找到财富了吗?”
“梅森克斯小姐就是财富。”
公爵听后沉吟片刻,又看了看维多利亚,就像是猎手想找到什么,最后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泰温,宴席已经准备好了。”夫人对丈夫说,“想必孩子们也都饿了,我们先用餐吧。”
“哦,对!”公爵拽着维多利亚胳膊,“你一定饿坏了,我们边吃边聊。”
维多利亚转过头去看修德,希望他能同行,但修德清楚自己的身份不可能和贵族们同席。他朝维多利亚摆摆手,示意让她安心去,自己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