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本属骄阳季,今天也似悲伤不已的小姑娘哭了一天,夏风也燥,片刻不停。
蝉,在这样不见骄阳的天气蔫了不少,却仍有傲者在枝头鸣着,都说蝉噪林逾静,这时倒是没错了,雨声繁,风声盛,蝉声鸣,凄清如此。
“嘿!徐忆!想什么呢?”季孑伸手在我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
我回了神,看着眼前笑的灿烂的少年,恍然道:“我在想……”
不等我话说完,啪嗒一声,一只蝉便掉到了我靠窗的书桌上。
屋外有棵老槐树,我常嫌蝉声聒噪,但想想这蝉也许是那树上的,从前如此欢乐的叫着,这时没了声响的落在我的桌上,莫名有些悲伤。
“……你说它们为什么冒着风雨也要在枝头上叫着呢?”我愣愣神,看着笑脸僵了几分的季孑。
“我只在乎你桌上那包饼干是不能吃了……”他收敛笑容,表情有些微妙地看着我那只落在我桌上的蝉。
我看过去,蝉正好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我们吃了半包的饼干上,我再看他,一副嫌恶的表情。我两一起长大,我当然知道他怕虫子,他越是怕,我就越是喜欢用它来逗他。
“不会,不就是只蝉嘛,饼干可贵着,再说……你不是念叨着想吃北方菜吗?要不今天尝尝这炸夏蝉?”我憋着笑意,一本正经地对他说,还装作要去拎起那只蝉。
“别……”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硬是把我扯回座位上,表情悲壮的不像话,闭着眼无奈地说:“徐忆,你这人真蔫坏了。”
“噗嗤哈哈哈哈唔……”我忍不住要嘲笑他这么个小胆子,笑到一半就被他捂住了嘴。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什么都不怕啊。”他缓缓松开手,把盘着的腿伸直,又伸了个懒腰。
我收回笑意,不想和他见识,他这个嘴炮精我说不过他,只是转移话题:“要开学了。”
“唉……”他叹了口气。
我不解的看向他,问了个最不可能的问题,“作业没写吗?”问完我就后悔了,学霸不做作业……说出来我自己也不相信,所以我一说出口,他就递来个嫌弃的表情。
“高二我选的理,你选的文,这次咱俩肯定不在一个班了。”他嘭一声,倒在我床上,闷声道。
原先他盘腿坐后来又是伸直了腿坐现在又是躺着,怎么样我这一张床都被他占去了……
我看桌沿放了支笔,还是季孑用来转着耍帅的,毫不犹豫的拿起来,用笔的末端狠狠戳了下他的脚底:“你也好意思,赖在女孩的床上。”
“嘶……你这人真狠,对青梅竹马也下的去手。”他立马缩脚坐起来,甚是幽怨的看了我一眼。
“我不稀罕。”我把笔丢回桌上,又抬脚轻轻踹了他一下。
想着小时候季孑可没少抢我嘴里的棒棒糖,经常是我一放进嘴里,他立马又给我扯出来,一口把糖咬碎,最后还我个棒棒,还能扯出棒棒糖,他吃了糖我吃了棒棒我比还他多吃一个字这种歪理。
他出乎我意料地没一脚反踹回来,只是盯着我良久后缓缓开口:“徐忆,我们从小就在一个班,这次我陪不了你了。”
我一愣,继而反应过来玩笑般的推了推他的肩膀,笑道:“不和你一个班才好呢,省的别人天天拿你和我做对比。”
他抿了抿嘴没说话,眼神有些怪地盯着我,半晌才开口道:“选的挺好,如果你不学文会很可惜的,学理你可能会蛮累的。”
我点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我文理偏科不算太严重,文科也许我能试着冲个前十,理科我也就稳稳的坐着中上,前提是季孑天天抓着我做题。读文重点大学比较有希望,理科撑死了也就一本线吧。
我抬手撑着下巴,思索着季孑的各科成绩,段五的这个成绩还真是没什么好挑剔的,文理都可以,只是图个乐意了。
“唉!你选文也不跟我说一声,不然我还能陪陪你,没人辅导你数学,分班考看你能考出个什么模样来。”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抬手揉揉我的脑袋,一副担忧表情。
“你学什么文,你得学理,理科是你的强项啊,学理比学文更有出路又更轻松,我要是告诉你,你巴巴去学文,那我多对不起你。”我安慰似地拍拍这二货的脑袋,另一只手指着对面屋子的阳台,“而且,你就住我家对面啊,我要是不会我找你去。”
“你啊……好,学校里我定期去查你的数学啊,要是再考不上一百二你就完了。”季孑撇了我眼,伸手拍掉我的手,一副老父亲教育不通叛逆的女儿的样子。
“好。”我笑笑,继续揉着他的头发,“文科和理科隔着两层呢,麻烦你了。”
“啧,你怎么这么喜欢玩我的头发……”他浅浅的弯了下嘴角,再次拍开我的手,继而顺着被我弄乱的头发,像小媳妇抱怨似地嘟囔着:“还是因为你,要不是你骗我,就你那个成绩单,我能看不出来你会选什么吗?搞得现在这么麻烦,我文科又不是不行看不起谁呢……”
“呦,季孑同学你不会……喜欢我吧?”见他这模样,我忍不住要调戏调戏她。
他猛地抬起头,反应不小:“谁喜欢你!”他似乎又发现自己反应过大,看了我一眼,面色为难地抬手揉了揉眉心。
“切,谁稀得你喜欢。”他这副被恶霸调戏了一样的模样,实在让我有种强抢民男的罪恶感。
他张嘴好像还想说些什么,就被打断了,“季孑,回家吃饭了!”他妈妈地声音传了过来,我伸长脖子往窗外看了看,他妈妈站在阳台上喊他回家。
“好。”他举起两手,作喇叭状对着窗子喊道。
“徐忆,要不要去我家?我妈中午就说今晚做糖醋排骨,要我喊你来我家吃晚饭,去不去?”季孑跳下床站起身拍拍皱了的衣服,笑着说道。他长的很高了,高到上学一起走他已经能给我遮阳了。
我抬头盯着他,外头还下着雨,所以这下没有偶像剧里那种阳光撒过来的样子,但节能灯泡的白光在他身上也能很好看……让人很心动的那种好看。
“看什么?我是不是特别好看?”他又伸手弹了我脑门,俯身两手拉着我的手腕我拉了起来,又提着我皱巴巴的体恤掸了掸,觉得整齐了才放下。
“调戏谁呢?”我戳戳他的脑门。
“到底去不去?”他也没反抗,反而学着我也伸手戳了戳我的脑门。
“去,为什么不去?我告诉你今晚一口排骨也吃不到!”我学着他,手一转弹了下他的脑门,然后就放下了手,隔着一层头发帘,他反应不大,让我忍不住后悔刚才得用力点才还。
“是吗?看看谁抢的过谁啊?”他也放下手,装模作样的撸了撸不存在的袖子,用大拇指用力的刮了刮鼻尖。
“嘁,说的你多厉害似的。”我做了个不屑地手势,冷哼一声。
“以前那是我让着你!”
“鬼要你让了。”
……
我很羡慕季孑的家庭氛围,一家人的性格都是温温的,面上总是带着笑意,时不时有点小玩笑,很热心,人与人之间的善意他们似乎都有。
“小忆呀,我听小孑说你选文啦?”季孑的妈妈往我碗里夹了块排骨,语气温柔。
“嗯。”我嘴里还嚼着菜,只点点头应了一声。
“你爸爸没反对吗?”她又问。
我拿筷子的手一顿……怎么说,老徐同志是我们学校的物理老师,出了名的老古板,励志要让儿女走上科学家这条路……结果他唯一的女儿学文去了……这就…
“老徐拿她没办法啊!笨嘛!”不等我说话,季孑先一筷子敲在我头上,欠欠地打趣道。
“哪有你这么对媳……对女孩子的!”季爸爸一拍筷子,瞪了眼嬉皮笑脸的季孑。
我一边面上带着微笑,一边把手悄悄放到桌底,使劲地掐着季孑的大腿,笑着说道:“没事的,叔叔,我是比较笨,季孑他说的没错。”
“我看你比他聪明多了,他要是还敢这么说叔叔一定帮你揍他。”季爸爸又恶狠狠瞪了他眼,拿着筷子指指他又指指我,颇有在女儿受欺负了他为女儿撑腰的视即感。不过我们都见怪不怪了,毕竟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来的,以至于季孑常常都说我两是不是抱错了。
“我…我我错了……”季孑面色惨白地看着我,手轻轻拍了拍我掐着他的手,他知道不能明面说出来,不然他爸妈定会以为我生气了,比我更使劲地收拾他。
“没关系。”我笑笑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手上力道不减少反而更重几分。
“求你了……”季孑抓住我的手,凑到我耳边哑着嗓子轻轻哀求着,大概是疼的,他的手只是轻轻覆在我的手背上,用大拇指轻轻拨了拨我捏着他的手。
温热的手掌覆在我手那一刻,我只感觉心脏一缩,没想什么就立马缩回了手,扭过头看向他,就对上他半含雾气的眼睛,只差分毫。我立马扭回去,缓解尴尬地轻咳一声把碗里的排骨夹到他碗里,道:“咳……排骨好吃,你吃排骨。”
他吸吸鼻子,我扭头回看他,他正可怜巴巴的望着我,我心虚想着总不好当面道歉,就低下头戳着碗里的饭不去看他。他又看了我会,轻叹一口气,重重咬了口我递过去的排骨。
“小忆啊……这排骨还多着呢,季孑哪用得着抢你吃过了的……”季孑的妈妈憋着笑,目光在我们身上晃来晃去。
“咳咳咳咳……”旁边的人大声咳嗽起来。
“你还嫌弃上我了,小时候多少次我吃过的棒棒糖你都要抢走。”我本来想说些什么没关系之类地话,结果季孑这一突然咳起来,让我有种被嫌弃了的感觉。
“咳……我现在都多大了!”他一边拿着纸巾擦着嘴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说得你现在多成熟似的!”
“至少发育更完全了!”
我一僵,瞪大眼不可思议地盯着他,想着这货怎么会说出发育完全这种话?!不就是间接亲了下,至于扯上发育这种词吗?
“我……”季孑应该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面上红润更盛几分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哈…不说了不说了,吃饭吃饭。”季爸爸大笑几声圆了场,往我碗里又夹了块排骨,往季孑碗里夹了两片白菜。
晚饭的后半场,我和季孑都没说话,安安静静地吃着饭,我恨不得把整个脸都埋到碗里,我这时的脸肯定和火烧过一样,发育完全……发育完全……
饭后,我像逃一样的道过别后,迅速出了季孑家门。
“呼……”我拍拍胸口,平息着自己万分尴尬的情绪。
“嘿,跑什么?”我一回头便看到季孑靠在他家门口,哭笑不得地看着我。
“我……”
“走了,我妈让我送你……”季孑许是和我一样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就走上前将我转了个向,抓着我的肩膀往前推着。
“我今天当你胡言乱语啊!”我看着脚下我们俩合在一起的影子,心虚着。
“好,随你。”他习惯说话会拉长几个字的音,这句话也是,尤其是那个好字,一下听的我心痒痒的。
男人,你这是在玩火?
我们家隔着一条狭窄的短街,很快我就到了,他放下手,让我自己往前走。
我回过身,发现他在原地站着看我,就问:“站这干嘛?”
“你先上去,我看着你上去后就走。”晚风凉,他搓了搓手臂,声音有些发颤。这么看,我倒是有点愧疚,刚才下手是有点重了,“冷就先回去,我都到了。”
“知道我冷你就赶紧给我上去。”
我心中一暖,没在说什么,听他的话吧嗒吧嗒跑上楼,点开一盏盏感应灯。
等我开门回了房间,往窗户哪往下看,他还在哪站着,便喊道:“我到了,回去吧!”
他抬手比了个OK,就边搓着手臂边跑回楼梯间里。
“噗嗤……”我关上窗户,重重地坐在软垫的转椅上,忍不住捂着嘴偷笑。
……
“2015,8月31号,我还喜欢季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