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八啊……”寇九眼眶一酸，两行浊泪汩汩而下。
他忙用袖子擦了，麻布袖子蹭在脸上伤处，火辣辣的疼，他却笑了，“哥还是毛手毛脚，总是弄伤自己，你是不放心哥么？”
少女笑着摇头，“我说哥啊，你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我担心你干什么，嫂子把你照顾的膘肥体壮的。我回来是因为你败家！你瞧瞧，这小店铺，以前咱家的厨房都比这个大！”
她说到这里，眼睛直勾勾盯着寇九，“寇家那么大，你是怎么败成这样的？爹很生气，想爬回来打你一顿，我好不容易才拦住他。哥，听妹一句劝，重振寇家吧。”
寇九被念叨得耳根发红，眼角的泪就卡在那里，落不下来也收不回去。
这熟悉的被噎的感觉……
他确认了，眼前这是他亲妹子。
他憋的老脸通红，企图转移话题，“你们……”
少女知道他的企图，知道他会问什么，提前回道，“我们在那边过得很好，所以你也要好好过。”她说着，又直直盯着寇九了，“哥，你要好好的。”
此时夜色凄清，月光自门外照进，店内一灯如豆，她就站在冷与暖的交汇处。
她看着寇九，忽而展颜一笑，那笑容很暖，像一冬也无雪。
没有雪的冬天不再完美，终归她回不来了。
她笑着，身形却越来越淡。
寇九一惊，想要抓住她，却觉得脚下一空，跌下了无尽深渊。
为什么店里会有深渊？
寇九惊醒，才发现自己趴在柜台上睡着了。
他刚睡醒，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在模糊中他看见父亲捧着账本走过，小八念着太京传来的诗词……
可惜，这一切转眼皆化作云烟。
往事不可追，故人不可留。
他还要在这尘世，为那不得不背负的责任而挣扎。
擦干眼角的泪，他看到柜台前站着也瞳和皮皮虾。
两人缩在柜台边，一脸无辜甚至还有些茫然，许是被“晾”得久了，还有一丝彷徨。
寇九瞬间清醒，也不伤春悲秋了，想着小八说老父生气了，他就骨头痛。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花了八年才把寇家败成这样，得用多久才能振兴？
想不出结果，那就…做好生意吧。
提到做好生意……
寇九脑壳疼，今天发生的事都太巧了，若说都是巧合，他不信。
也瞳笑得甜，“寇叔，我后来考虑了一下，我这珍珠不是来源不清白，如果让大老李收了，他就是占了便宜。寇叔，您看这些珍珠的品相如何呢？是不是还算上乘？如果您还收珠，考虑下？”
寇九被这一连串问题砸得头晕，好在他脸皮厚，一向装得住，“小姑娘，你还年轻，有些话老夫不得不说，人无信而不立，骗人可不是好习惯。”
听到这些话，也瞳收了笑容，“寇叔，我确实骗了你。”
寇九，“……”
他无意间诈出来什么？好嘛！他就觉得这小姑娘不是个实诚的！
顶着寇九审视的目光，也瞳没有一丝歉疚，“寇叔，就算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骗你。”
“你……”寇九气结。
“寇叔，听我说完，您就明白了。”为震慑寇九，也瞳拿出千年老妖的气势，“近日有人给我托梦，那人您认识，她叫寇八妹，是您的妹妹……”
寇九，“！！！”
“她说她哥不善经营，太过败家，想让我帮忙。我本不想多事，是她苦苦哀求。”也瞳不顾人难看的脸色，继续往人伤口上撒盐，“我得知您缺少货源，就带着珍珠来，您却想将价格压低一百倍。”
说到这里，也瞳笑了，只是这次的笑容不再甜腻，反而带了几分邪气，“你说这些珍珠的来源不清白，我只能告诉你，它们产自大明河。而我和夏夏，住在镇妖塔。”
她的声音刚落下，店里就起了风，这风不是从门外吹入，却是从屋里吹向门外。
待到风停，店里没了也瞳和皮皮虾的身影，就连柜台上散开的珍珠也不曾留下一颗。
四周静谧，寇九和伙计们大眼瞪小眼。
镇妖塔是仙人留下的神迹，能住在里面，还能被寇八妹托梦的，定是仙人啊！还有这凭空升风，御风而行的仙家本领，仙人的修为定然深不可测。
娘哎！他们貌似…好像…大概是把仙人给得罪了？！
……
被得罪的仙人也瞳和仙人皮皮虾走在回镇妖塔的路上，要问他们为什么说走就走，月上中天，是时放班。
恰是阳春三月，大明河两岸的桃花开了。两位仙人走在桃林里，大脚片子踩在落花上，将那落红踏成灰泥碾作尘，真是诗情画意一般的美好。
皮皮虾想起曾经看过的话本《锦瑟年华》。该话本由老字号书斋出品，讲的是才子佳人相知相爱相守的故事。
按理说才子佳人是被写烂的老梗，该话本能火爆一时，全因其情节离奇，立意新颖，感情曲折…极大程度地挑战了大众审美观。
该话本里，才子佳人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桃林中。自从看了话本，皮皮虾总盼着也瞳能在桃林遇到一位才子。
皮皮虾看向也瞳，这位佳人怎么这么久还遇不到才子？
想着也瞳平时的作风，皮皮虾顿悟了，他家老大就不是位佳人，而是位狠人。
那么问题来了，狠人会遇到什么样的才子？
皮皮虾不自觉想得多了些，看向也瞳的眼神也越来越火热。
也瞳察觉到这火热的目光，忍不住一巴掌拍在目光主人的脑门上，“想什么呢？”
“哎呦！”目光主人收了火热的目光，却还是忍不住四下张望。
结果这一张望，还真看到一个男子。
他穿着藏青色长袍，仿佛融入藏青色的夜里，他慢慢走近，面目逐渐清晰。
皮皮虾瞪大眼睛，话本子诚不欺人，桃花树下多产美男，眼前这人，就是把话本子里所有形容美男的词都用上也形容不出他的风姿。
心境强韧如也瞳，也被狠狠惊艳了，就算用宛如嫡仙来形容，都无法诠释这撼天动地的美。
她看着他，一时忘了时间，只余满腔悸动。那不似真人的男子缓步而来，薄唇轻启，如晨钟如暮鼓的声音流淌而出。
“姑娘，初次见面，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欠我一条命！”
叭嗒……
也瞳觉得，有什么东西破裂了。美男不经夸，转瞬成了蛇精病。
自觉带入丫鬟角色的皮皮虾，“……”
这位才子你等等！话本不是这样写的！
蛇精病把也瞳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他的眼神不像是看活人，倒像是看什么重要的宝贝。
“小妹妹，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他说这话时痞气十足，太京城里打马伤人的纨绔大抵也就如此了。
__
苍天不佑，人间多苦。楠竹出场了，然而作者还是没有妹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