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居理一眼就望见了拿走齐大叔钱包的同事，他就坐在两个盯着黑屏幕发呆的幽灵中间，喝着咖啡，有节奏地敲打着键盘。
屏幕的荧光之中，映照出的他那一双因为长时间加班而呆滞的目光。
要不是因为他不发光，胡居理甚至觉得他和边上的幽灵没什么两样。
凌苍苍听说了胡居理此行的目的，看了看那位前同事，撇撇嘴。
“就是他呀？需不需要我放个大招把他闪瞎，然后你去把钱包拿回来？”
“你那是偷！我要光明正大地让他把钱包交出来！”
“明白，给你这个！”凌苍苍从前台桌子上抽出一柄拆信刀给他。
胡居理赶紧丢掉，仿佛是一只滚烫的山芋。
“我不是劫匪！干嘛要用刀！”
凌苍苍摊手道：“嘁，这年头找人要回点东西，不就要有当劫匪的气势吗？”
“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胡居理严重怀疑凌苍苍的价值观扭曲得厉害。
“跟我老大呗！”
凌苍苍自豪无比，仿佛在说名师出高徒，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胡居理翻了个白眼：“我自己去就行，你忙你的去吧。”
“好咧，我和黎哀就在隔壁驱灵，要是需要帮忙就喊一声。”
胡居理不解：“我找人要钱包需要什么帮忙？”
凌苍苍瞪他一眼：“我说的是我！要是我叫救命，你可要第一时间过救我哦！”
“免了吧，你这个专业驱灵师都搞不定，我去了也是送人头。我本来就是来要钱包的，可没打算掺和到你的凶宅大项目里去。”
凌苍苍用水灵灵的眼睛注视着他：“难道你就忍心看着两个女孩子就此红颜薄命、香消玉殒吗？”
“那我可能要连夜叫人赶工制作‘为民除害’的锦旗颁发给这栋楼里的幽灵们了。”胡居理顺口说道。
“嘁！无情！”
凌苍苍冲他吐了吐舌头，拉着黎哀到隔壁家的公司工作间去了。
只剩下胡居理一个人，他整了整身上的装束，拍了拍衣服，尽快把身上的泡面味散去，以免显得廉价，那样在人面前说话就容易没有底气。
他敲了敲作为办公区隔间的玻璃门，引起了齐大叔前同事的注意。
“谁啊？”他看过来。
只有他听到了敲门声，其他同样也在加班的职员睁着挂满黑眼圈的眼睛，神智可能已经飘到外太空去了。
前同事站起身，过来开门，胡居理看到他胸前挂着他的名牌，他叫做李顺。
挺适合龙套角色的名字。
“送外卖的？”李顺问。
毕竟这个点还能上楼来只有送夜宵的外卖员了。
胡居理摇摇头：“我是来要钱包的。”
“什么钱包……”李顺似乎反应过来了，“你是老齐派来的？”
“是的，希望你能主动归还他人的钱包，这种行为是不道德的。严重点甚至可以说是盗窃！”
胡居理觉得一开始有必要说得狠一些，这样才能唬住对方。
然而胡居理刚鼓足气势，隔壁就传来了凌苍苍的尖叫声，胡居理眉头一跳。
他顿了顿，只好对李顺说：“不好意思，等我一会。”
他从公司跑出去，沿着走廊飞奔了十几米，来到隔壁的公司，推开门大喊：“怎么了怎么了？”
“哎嘿！”凌苍苍冲他挑挑眉毛，“嘴上说不救，身体却很诚实地跑过来了嘛！”
胡居理见她安然无恙，看四下也没有任何危险的样子，不悦地皱起眉头。
“你耍我？”
“哪有？”凌苍苍从地上捡起一只粉红色的小猪，“这只小猪佩奇的娃娃六年前就停产了，相当珍惜的！试问哪一个女孩见到它不会尖叫呢？”
试问哪一个女孩会尖叫呢？你以为全世界的女孩都和你一样神经吗？胡居理在心中郁闷地呼喊。
确认凌苍苍是没事瞎叫唤之后，胡居理又沿着走廊跑回齐大叔之前的公司，李顺还站在门口张望。
胡居理说：“好我们可以继续了，刚才说到哪了？”
李顺一愣：“说到盗窃的事……”
“对！盗窃！盗窃你知道吧？那可是很严重的事！你难道想被抓去坐牢然后扒衣脱裤剃发挖矿捡肥皂吗？”
也不知道胡居理对坐牢的理解是从哪里得来的。
李顺貌似真的被唬住了：“哪有那么夸张！我只是……我只是在酒吧捡到的！”
“捡到了为什么不还？”
“我没时间！”李顺理直气壮，“我每天都要加班到晚上四点，老齐被辞退后我再也没有见到他！”
“那你也不应该……”
“啊——！！”
隔壁又传来了一声尖叫，与刚才的不同，明显带有惊慌的语调。
神经病有麻烦了？
胡居理心念一动，又丢下了李顺匆匆忙忙跑到隔壁公司。
“出什么事了？”胡居理推门便问。
“没事没事，”凌苍苍哈哈地笑着，“刚才我看到一只幽灵狗冲我扑过来，吓坏我了，还好黎哀出手快，把那只狗就地正法了。哎哟我可真没想到，这公司居然连狗都有执念……”
黎哀甩甩手，一缕青烟从她的掌心飘起，她的表情平静如水，仿佛在说“这种小事简直易如反掌”。
胡居理的脸色飞快地黑了下去。
“我再过来看你我就是狗！”胡居理愤愤地摔上门，大步往回走。
“我们刚才讲到哪了……哪里走！”
胡居理刚回来就看到李顺火速收拾完自己工位上的东西，披上外套带着公文包就打算下楼，胡居理往回走正好看到他在按电梯钮。
李顺吓了一跳，随即选择往旁边的安全通道里扎，胡居理怕他溜掉，直接抄起走廊里的铝制垃圾桶朝他丢了过去，砸在安全出口的防火门上，拦住了他的去路。
垃圾桶的巨大声响在这深夜里的寂静大楼里仿若炸雷，胡居理就看到室内有几个半睡眠状态的员工被吓得如同屁股上长了火箭一样腾的原地起飞。
胡居理冲上去，揪住李顺的领带：“想跑？拿人东西还别人，不是天经地义的么？你跑什么！”
“我……我……”李顺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话。
“说啊！”胡居理吼道。
“我……我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
胡居理一头雾水：“你这个月的工资和还钱包有什么关系？”
李顺颤抖着手，从公文包里摸出一只表皮破烂的钱包来：“就……就剩这个了……”
胡居理一看，确实是齐大叔的钱包，他接过来打开一看，发现里面只剩两块五毛钱。但外形看起来鼓鼓囊囊，主要是因为里面塞了半年的优惠券。
“就剩这么点？你用了多少？”
“不光是我用，还有其他人，总共……总共用掉三千七……”
胡居理深吸一口气，难怪齐大叔寻死觅活的，要是他哪天突然钱包里少了三千多块钱，自己也要当场昏迷过去。
“你们也太坏了吧？”胡居理低声说。
“不能怪我！是他！是他那天被辞职了，还在我们面前骂我们是老板的走狗！明明是他自己得罪老板的，凭什么骂我们？大家只是想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骂你一句要赔三千七？”胡居理哼了一声，“你们可真金贵！”
“好了，我钱包还你了，用掉的钱我工资发了再补上，放我走吧！”
李顺恳求道。
“那不行，你要给我写个欠条，谁知道你会不会赖账……”
“啊——！！！”
一如既往，还是凌苍苍的尖叫。胡居理已经波澜不惊了。
“那个女孩又叫了。”李顺提醒他，其实是想让胡居理去看看。
“不管她，神经发作呢！”
胡居理从身上摸出纸和笔，他从前台拿的，给李顺让他写欠条。
“啊——！！！！”又是一声。
胡居理不耐烦地扭头冲走廊深处喊：“你别叫了！大晚上的影响不好！”
“我去你的！”
胡居理这回头一喊，注意力刚分散，李顺突然一脚踹在了胡居理的胸口，胡居理措手不及贴着光滑的瓷砖地飞出去好几米，胸口痛得不行。
“嘿嘿嘿，找我要钱包？下辈子吧！”李顺奸笑着起身，这时候电梯叮的一声，正好来到了这一层。
李顺叫的电梯来了。
李顺连公文包都不要了，他拿起垃圾桶往胡居理身上狠狠一砸，又补了一脚，正好踢在胡居理的小腹上，胡居理疼得闷哼一声。
“怎么样？我的【双重踢】厉害吧？散打冠军都挨不了我这一下！”
李顺看胡居理站不起来了，带着胜利者的笑容，捡起公文包，慢慢悠悠地进了电梯。
电梯门慢慢合上，李顺对着躺在地上的胡居理招手。
“拜拜。”他说。
忽然电梯门卡住了。
李顺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下一秒，电梯内部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紧接着又是一道清脆的断裂声。
电梯像是失去了支撑后陡然下坠！
“啊！”这次是李顺的尖叫声。逐渐减弱，因为距离越来越远啊。
然后又逐渐增强，因为电梯又回来了。
“啊！！”还是李顺的尖叫声。
胡居理目睹着失控的电梯从急速下坠变成了急速上升，穿过了胡居理所在的17层继续往上，像是一架点火完毕的航天飞机。
“啊！！！”李顺尖叫声三重奏。
这次电梯又回到了17层，但电梯门严重变形，连着轿厢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给揉皱了，电梯门一开，李顺像是一团垃圾般被从里面丢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