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酒吧的骚乱稍微打乱了一下两人的日程安排:卡尔准备把碎了的酒瓶倒进垃圾桶里,看到地上落着的碎片忘了自己现在没戴手套,下意识的捡起,划伤了手指。约瑟夫替他在瑟维先生那里要了一个创口贴,帮他细细贴上。
“疼吗?”约瑟夫问卡尔,卡尔摇摇头。
“还好。”
“那就好,”贵族笑着说,“时间太久,我已经忘了疼痛是什么感受了。”
入殓师有些焦虑的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又看了看约瑟夫的脸。时间太长的话,妆会掉。卡尔不希望那种情况发生。约瑟夫看出了对方的焦虑,在两个闹事者被带走后就立刻带着卡尔告辞,慢慢走回公寓里去。
缠着创可贴,入殓师不好干活,约瑟夫便让卡尔也难得的放松一下,看看书、或者发展些年轻人该有的兴趣。“杰伊把你托付给我照顾,也许是希望我能够让你活的更开朗乐观一些,”贵族无奈的笑笑,“然而现在你还是只对化妆感兴趣。”
“.....其他的事感觉....都太吵闹了。”
卡尔犹豫了一下,小声说。
“但约瑟夫先生,您希望我去做的话,我就会去做....”
“孩子,不要为了我,为了你自己而活,好吗?”
无奈的叹了口气,约瑟夫还是只能请卡尔帮他消灭泡好的红茶。约瑟夫同样也不用...或者说不能进食,所以家里召开的茶会对他来说,更像是某种让自己不要忘记人类灵魂的模仿游戏。手臂和脸庞上涂抹的粉底逐渐剥落下来,贵族露出半张破碎的、黑白两色的脸庞——看起来像是考古队在火山附近遗迹中发掘的死亡面具:苍白、高贵、冰冷。
约瑟夫用手理了理脑后的发尾,指尖落下一阵沙漏沙似的白色粉尘。他用那双渐渐熄灭的蓝色眼睛看着卡尔,问入殓师。
“现在这样,你感觉好些了吗?”
卡尔点点头,难得的对着约瑟夫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活着的生物都会让卡尔产生难以言述的不安感,但是当它们是尸体、或者其他形态时,入殓师就会冷静,展露出另一面。
“是的,约瑟夫先生。”他回答,“我想,我们可以安排讨论一下之后的计划。”
约瑟夫坐在沙发上,双手交握在身前,抵住自己的下巴。
“那你觉得目前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卡尔。”
“政府的人,”卡尔流利的说,“虽然只是一种隐约的预感,但是,约瑟夫先生,从今年第一户用户搬进来起,我就有被他们针对的不祥预感。”
“说来听听,卡尔?”
“这座公寓的入住必须要同时拥有房东和政府开具的许可,所以除非特殊情况,都会经手政府一遍。当初您说敌人想不到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才会选择在这里定居。但是画家、他的雇佣兵保镖,若真的出于艺术商业的考虑,他们没有必要真的定居在这里——除非,画家另有其他目的。”
“我记得你之前调查过他了....现在拿到资料了吗?”
“是的,约瑟夫先生。”卡尔从化妆箱的夹层里拿出了资料,“虽然不确定全都可靠....但是根据记录显示,在画家杰克的身旁发生过多起Omega信息素失控引发的暴乱,他多数时候以受害者的身份参与其中,少数时候是亲历者。如果说这是巧合的话,那未免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你觉得是杰克挑起了暴动,是吗?卡尔。”
“是的。”入殓师把资料放在桌上,合上化妆箱,“或者说,我能感受到他身上带着这样的意图.....或者说,是一种不自控的冲动。”
伊索?卡尔笃定的说。在过去的工作中,通过观察众多人的表情和肢体动作,他在成为一名优秀化妆师的同时,也是名优秀的心理观察者。他能够和他的养父一样,解读对方的想法,再一步步加以诱导,只不过卡尔还是受到了自身性格的局限,在通常的状态下,不能很好的施展出自己的能力。Bate是社群性的、融合性的,只不过卡尔或多或少发生了一些变异:他共情和理解的能力过强、自发而不可控。以至于他和活人相处时,总会无时无刻不被对方无意间展露出的思维和行动所扰乱,最终反受困于自身的优越之处。
“但是,死了的没有问题。”
第一次见面时,卡尔如此回答约瑟夫。
‘’即使是死去的....活着时候留下的痕迹依旧存在,而且缺少其他干扰,反而更加清晰。约瑟夫先生,您就像是您的照片一样,高贵、优雅、黑白分明,在同您对话的时候,我不觉得紧张,因为潜意识已经告诉了我——您是死物。”
“想必这也是一直困扰着您的问题。”
短暂的回忆起了过去,约瑟夫听着卡尔把杰克划入重点怀疑对象之中后打断了对方,问他:
“那迪鲁西先生怎么回事?我想,一个蜥蜴形的alpha还是十分危险的。”
“迪鲁西先生是个好人,”卡尔毫不犹豫的说,“他的行为和他的想法高度一致,只在涉及诺顿?坎贝尔的事上会有迟疑。不过,他正在进行的研究确实可能和整件事相关联。其实,两人之中更危险的是诺顿先生。十分明显的,他在过去应该经历过相当严重、以至于会留下深刻心理阴影的事故。”
“没能查到资料吗?”约瑟夫皱起眉问,卡尔点了点头。
“至少对公众开放的资料区....没有。但类似的情况不只他一人。”
“你想说伊莱?克拉克。”
“是的,约瑟夫先生,”卡尔点点头。“关于伊莱先生的资料,内网上没有任何记载——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捏造了一个完美无缺的假身份,要么....和他说的一样,他的身份信息从来没有出现在互联网上过。而这两种可能性.....都很可怕。”
犹豫了一下,入殓师还是说。
“不过,至少他的行为和他的思想是完全一致的....单纯质朴的让人恐惧。他表露出的是完全无害的一面。”
“哈斯塔呢?”
“有很多奇特的干扰信息,”入殓师有些为难的挠了挠脸颊,“不知道为什么,瓦尔莱塔女士查不到更多有用的讯息了。”
“即使是那位蜘蛛小姐也无能为力吗?”贵族笑了笑,“我想她一定很受挫。毕竟,她可是‘织网’的能手。”
“总而言之,这里的任何一户住户,都不是普通的人,约瑟夫先生,”卡尔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我很担心之后会如何....而且,其实我和他们接触也不足,判断并不准确。我想我们应该搬走,我很不安,约瑟夫先生。”
“一开始我就给过你建议:和他们打好关系,更多沟通有利于你搜集情报。”贵族无奈的笑了笑,“但我想那天你可能被那个雇佣兵吓怕了,所以没能好好再尝试。”
卡尔攥紧拳头,小声说:
“我会努力的。”
“不用太逼迫自己去尝试,卡尔,”约瑟夫说,“虽然只是我个人经验得出的结论,但他们应该也不清楚自己处于什么样的境地之中。时机还没到,无论哪方都不会轻举妄动。所以,时间还够.....在此之前,无论做怎么样的准备,都还来得及。”
“那么....我该怎么做,约瑟夫先生?”
贵族收起笑容,严肃的看着卡尔,告诉他:
“如果我说什么你都愿意去做的话——那么,去接近他们,卡尔。酒吧的兼职还有空位,如果你觉得你可以的话,去和那两个人一起工作试试,如何?”
入殓师想象了一下,只觉得脑海突然被搅乱,整个人瞬间无力而疲惫了起来。看着面前精神突然萎靡起来的卡尔,约瑟夫无奈的笑了笑,告诉他,不用勉强也行。入殓师摇了摇头。
“不....我会去的,先生....”他低下头去,把脸埋在桌布之间,结结巴巴的说,“只是....请再给我一点、一点心理准备......”
“加油喔。”贵族看着面前这个重新怯懦起来的孩子,叹了口气。看来,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