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哪里?乐园在何处?
这里是哪里?乐园在何处?我到底是谁?
“我”注视着名为阿空的他人的我的躯壳,观察着他的生活,那也是“我”所扮演的生活,观察着他的内心,那也是“我”所操纵着的内心。进而,投掷出一连串戏谑的疑问。
啊,对了。这就对了,这就对了。
“我”是………
“我”是………………
…………
……
黑暗中,有什么在寂静地燃烧,然后,蔓延开来,分裂成一个个的字——只有0和1;那字母连接起来,舞蹈着,然后,首尾相连成为词汇;随意地将其拼接,组成像句子一样的串,然后,一闪而过;端到端的无偏传输服务,有什么在校验着在每一条组成意识的信息后生成的多维编码,若是编码出现了错误,那么那一整条出错的信息被丢弃而彻底删除;黑夜是短暂的,意识尚在短暂的安眠里沉沦,随后,在清醒与朦胧的边界,海啸般的眩晕感扑面而来。
是的,我曾经有过这种既视感。
在这种既视感的驱使下我睁开了眼睛。
在浸润着清澈微香的明媚柔和光线下,仿佛画布般在眼前豁然铺开的,是温暖的小镇。连接着建筑的是碎石铺成的道路。碎石呈琥珀色,隐隐有桂花的香气,却颇为坚硬。道路向前蔓延,延伸至一个类似广场的地方:宽广洁白,中间有一座异常巨大的喷泉,从远处便可见水光流动。继续向前,我来到喷泉旁。喷泉分三层,最上层放着两只小熊,玩具熊,它们下面是一个不透明的水盆,出水口就在那。喷涌出来的液体至空中半米高,液体呈透明,顺着水盆两侧对应的小缺口泄入下一层水缸。第二层的用来盛水的容器是透明呈蓝色的,令人联想到水晶。第二层的水由四个排水孔向下一层流去。奇怪的是,这一层的水似乎带点果香的味道。最下面一层是一个大水池,圆形的。水池的水呈灰白的半透明,像是灰霾的城市天空,又像是浑浊不清的眼白,气泡附着在外壁和水池底部,不经意间慢慢爬升,自我膨胀,直至接触空气,化为叹息的残渣。圆形水池的八个方向都刻着一个不同的符号,这种排列组合令我感到有些熟悉,我立刻想起这是刻在怀表的文字。
对了,怀表上的字,那喷泉刻着的组合是地址的一部分……主地址和偏移地址……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个……那是通往哪里的钥匙,在那里又可否会有答案?不过,在那之前……
“奇怪了,我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看着倒在喷泉边的另一个我,那里的我断了半截手臂,昏迷了。这就没错了,我现在的身体在梦里的我,是服用狐狸的药剂之后的我。是了,没错了,之前跟猫头鹰打过一架,猫头鹰死了,尸体也找不到了。而我还活着,但残废了,不过这都算不上问题,因为损失都在可承受范围以内。再之前是什么?对了,我在银河铁道之上和狐狸见了面,虽然契机是因为米蒂尔拿了我的怀表想去见她姐姐的幻影开始的,轮回了几次我不清楚了,不过代价倒是她支付的,也没我什么事。在之前是猫头鹰在岛上举行的宴会,而来到那个岛之前我是从脚下的这里出发的。
没错,这里。
那么,这份记忆再往前呢?
不行,太多东西想不起来。
而且,这份记忆千疮百孔,充满了不和谐感,有些地方被抹除了,总感觉不止是这样的。不,不仅是这样,为什么我还会有熟悉的既视感?这无法解释。有什么依旧在我脑海里观测着我,发出嗤笑般的问题,直直地将我的恐惧剥离而出,无处逃离。
“我究竟是第几次站在这个喷泉之前了?”这是个荒谬的问题,但我却无法从这个荒谬的不安之中逃离。
梦境维持的我看着地上昏迷的我,这种剥离感更加真实,我脑海中那声音机械地回响着,说着什么,不对,这是转录————我把它变成话语,从我的喉咙流淌而出:
“水流喷薄上升并下落
流注至大理石碗光滑的边沿,
然后,它淹没自身,漫过碗沿,
直流入下一只碗的深处;
第二只碗,也渐渐充盈,膨胀,
将它盛的水亦给了第三者,
于是每一只碗,同时获得并给予
流动且静息”
为什么我会记得这首诗?这首诗是谁教我的?
难道是我教我自己的,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我却很惊讶,我的理性排斥着这种可能性,但我却感觉这个想法不是没有可能的。……疑问困扰着我。但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那就是给地上昏迷的自己处理伤势。我搜了搜昏迷躯体的口袋,咦,怀表不在那里,是我放错地方了吗。
处理伤势在这里其实是相对简单的一件事。曾经属于猫头鹰的剧场机械在梦境的我身上重新析出,重新构造,在地上形成一批我熟知的医疗仪器器具,因为剧场机械的能力确实强大,我基本上把能想到的仪器和工具都构造出来以防万一。首先把那幅身体固定好,监视仪器上线,体外循环建立,麻醉,然后便开始处理。骨折了不少地方,内脏出血的问题也比较严重,肋骨骨折还导致了气胸,手臂也需要切除和缝合。我很庆幸之前在原本世界有认真听学校的医疗课,尽管那些医疗知识更倾向于作战情况下的紧急处理方法,现在这些知识总算派得上用场了。我一直忙了很久才初步做好了处理,这时背后有人叫住我。
“哪个是真正的你?”
是米蒂尔啊,她的声音辨识度很高,我一下就认出来了。说起来这个时间点这里除了她不会有其他人了吧。我原本这么想的,但这时有什么东西冷笑着在我脑海中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她是被他人假扮的?确实不能否认有这个可能性,于是我说道:
“很遗憾,哪个都是真正的我。还有,怀表玩够了该还给我了吧。”
“怀表不在我手里……为什么,这次不说谎了?……这次不去用一些漂亮的话掩饰一下吗?”
她会这么说话吗?我的怀疑又增加了一分。
“我那蹩脚的演技被看穿很正常,但真正的原因是继续那样做的话对你不太好。你已经不是那些丝毫没接触过这个幻想世界阴暗一面的人了,再欺骗你有违背我做人的原则。”
“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一点。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了”
“说吧。”
“你间接害死了我的姐姐吗?”
她不是选择忘记这事了吗?怎么还会记得?我的警戒心拉到最高,我看到她手里拿着一个天平。
“如果我不否认的话,你会怎么做?为她报仇吗?”
“不。我会选择原谅你。”
“挺不错的觉悟,但我不会也不曾做过那种事,所以答案是否定的。可惜了,我的性格可还没低劣到那种地步。把人推进深渊固然很快乐,但有些时候那并不正确,缺乏正确性就意味着败北,我是那种只会在‘正确的时候做正确的事’的单调的人,所以我是不可能去做的。”
“抱歉,我想我听信他人误会你了。抱歉。”
“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没说错,我的确不是好人,我只是单纯的恶。但告诉你这些话的那个人,告诉你有关奇迹机械的那个人,告诉你怀表在我这里的那个人,看来他是想挑战我这种单纯的邪恶呢,不是吗?”我眯起了眼睛。“米蒂尔,不,你,应该是叫做‘莱布尼茨’吧。”
我听到某人冷哼了一声。接着是一句短暂的话
“重启。”
………
“很遗憾,哪个都是真正的我。还有,怀表玩够了该还给我了吧。”
“我没有拿走你的怀表……为什么,这次不说谎了?……这次不去用一些漂亮的话掩饰一下吗?”
“没什么,单纯因为懒而已,降低交流效率。可能因为处理这些伤太累了,不是吗?”
“哦?这是某种计策吗?”
“啊,没错,是引诱某人出来的计策。而且我认为这‘某人’并不是我凭空臆想的造物。我意识到了记忆的不连续性。”
“记忆的不连续性?”
“没错。人是靠连续性生活下去的生物,因为我们的大脑习惯于正常情况下的认知决定的。这就跟忒休斯之船一样了,只要保持整体的连续性,哪怕一百天之内把这个人的细胞从头到尾替换更新了一遍,那么我们还‘认为’这个人还是原来的人,因为他在时空上是连续存在的。但假如在这一百天内有三秒钟这个人被杀死了,三秒钟之后一个跟三秒钟之前一模一样的复制品出现了,那么我们还认为他是和原来一样的人吗?大部分人会认为这是两个不同的人,因为这三秒的空隔造成了这个人时空上存在的不连续性。”
“但注意到这种不连续性需要另一个连续的观察者才可行。还有,为什么察觉到要和我说这些?”
“因为你也是怀表的使用者,不管是谁,我都有必要告诉你真相。怀表的真正原理是把当下的一切全部毁灭掉还原成空白,再根据在锚点存储的情报重新构建。也就是说,每重启一次就等同于杀死自己和别人一次,因为在普通人类的认知里,存在的不连续就等同于死。”
“你在控告我杀人啊……嗯,杀人犯这个称呼还不错,我也不在乎啦。归根结底要达成目的就要不择手段,踌躇就会败北。”
她手里拿着天平。
我对米蒂尔的心理还是挺了解的,毕竟这个人很单纯。她不会说出这些话,所以我现在只有一个结论:她是假的。
我很清楚,我也很不安,我把刚刚做完手术之后没回归剧场机械而偷偷藏在袖子里的两把手术刀握得更紧了。说实话,我现在很紧张,因为我不知道对方是否会出手。我倒是非常希望他出手,因为只要不是未知东西我总能想到打败他的方法,但问题是我的弱点就在这里:我本来的身体昏迷了无法做任何动作,而且受到致命伤的话现在靠狐狸药剂维持的我就一定跟着完蛋。该怎么办呢?我有些犹豫。但仔细一想因为怀表不在我手中,我还是必须将主动权夺回,不然的话只会被动地任人鱼肉罢了。于是,我守在昏迷的身体旁,决定说出来。
“不是吗?还有你——‘莱布尼茨’——!”
太快了!
我只看见一团很小的阴影从米蒂尔背后扑来,天平从她手中落在地上,米蒂尔像幻影一般碎裂了,阴影像一团灰色的闪电一般扑向我昏迷的躯体,我看见怀表的轮廓,绑在它后背上。我手里的手术刀猛地挥出,却无奈地擦过它的皮毛,刀尖的弧线消散在空气中,我挥空了。
我失败了。
在我挥空的同时,它口中叼着的匕首捅进了昏迷躯体的胸口。完蛋了,我输了。
在我意识彻底崩溃消散之前,我只能冷静地拿出我最后的筹码:
“我知道通往这个世界答案的方法。”
没有听到任何回复,我的意识彻底消散。
…………
“我究竟是第几次站在这个喷泉之前了?”这是个荒谬的问题,但我却无法从这个荒谬的不安之中逃离。喷泉顶是一个天平,看上去有些眼熟。一只柴郡猫懒洋洋地趴在旁边睡着了,猫的颈部系着一个牌子,写着“遍历1.0”。连接着喷泉的,是被缎带和礼物装饰而成的小道,不知通往何处,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路了。
一只巨大的布偶站在路边,它指了指路:“先生,请往这边走。”
等一下,奇怪。这绝对很奇怪,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啊是的,你不应该记得,但我还是记得的。
“……这是哪?”
“这是旧版的游乐园啊。您可是我们的重要客人,请往这边来吧。”它指引我去那条小道。
“我记得我一开始应该在我本来的身体旁边才对。”
“客人您真会说些奇怪的话呢。这里没有其他人,而您一直都在这里呀。”
“真的……是这样吗?”
“是啊,因为这里是永不终结的乐园,您一直都在这里啊。”
“接下来我该往哪里走?”
“应该去摩天轮然后换取旋转木马的门票。”
我来到了摩天轮那里,我坐上了一节空厢。窗外的景色,满目尽是是被摧毁的城市建筑残骸。再次回到地面时,两个小丑模样的工作人员打开了厢门,递给我一张门票。
“接下来我该往哪里走?”
“去旋转木马换取过山车的门票。”
我来到了旋转木马那里,交出了门票,坐在最外侧那里,木马以每分钟10转的速度启动,甩得我有些晕晕乎乎,下来以后,三个人偶素体递给我一张门票。
“接下来我该往哪里走?”
“去过山车”“换取”“咖啡厅的门票。”
我来到了过山车那里,交出了门票,坐在车头。过强烈的失重感差点让我呕吐起来。下车了,四个圆滚滚的球状物体顶着一张纸翻滚了过来。
“接下来我该往哪里走?”
“去咖啡厅换取剧院的门票。”
我来到了咖啡厅那里,交出了门票,有五个女仆在那里等候。茶,我说。她们送上了红茶,还有用点心盘子装着的一张门票。
“接下来我该往哪里走?”
“去剧场换取博物馆的门票。”
我来到了剧场那里,交出了门票,有着六只眼珠子的怪物检票员检票之后就放了我进去了。剧情讲的是斯坦福桥战役和黑斯廷斯战役。出剧场时,六只眼睛的检票员递给了我一张门票。
“接下来我该往哪里走?”
“去博物馆换取鬼屋的门票。”
我来到了博物馆那里,交出了门票,七个小矮人打开了灯光。博物馆内讲的是德皇打赢了一战,工团法国上台,英王流亡加拿大,美国爆发第二次内战的故事。
“接下来我该往哪里走?”
“去鬼屋换取海底隧道的门票。”
我来到了鬼屋那里,交出了门票,一条有八个头的蛇用一个头衔走了门票,把另一张门票交给我。鬼屋的设计主旨围绕着核战争之后的情形,被毁灭的城市,里面尽是些长相畸形的生物游荡。
“接下来我该往哪里走?”
“去海底隧道换取花园迷宫的门票。”
我来到了海底隧道那里,交出了门票,隧道有九个门,我选择了其中第二个。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外头利用放电模拟着地球没有任何生物之前混沌状态的海洋。隧道走完了,墙上伸出一只机械手臂,递给一张门票。
“接下来我该往哪里走?”
“迷宫的出口只有一个,通往喷泉。”
我走出了迷宫,又回到了喷泉,看到那里有一只巨大的布偶站在路边。喷泉顶是一个天平,看上去有些眼熟。一堆只由线条构成的东西挤压在那里,像是颈部的地方系着一个牌子,写着“遍历2.0”。连接着喷泉的,是被缎带和礼物装饰而成的小道,不知通往何处,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路了。
“接下来我该往哪里走?”
“应该去摩天轮然后换取旋转木马的门票。”
我来到了摩天轮那里,我坐上了一节空厢。窗外的景色,满目尽是是被摧毁的城市建筑残骸。再次回到地面时,两个小丑模样的工作人员打开了厢门,递给我一张门票。
“接下来我该往哪里走?”
“去旋转木马换取过山车的门票。”
我来到了旋转木马那里,交出了门票,坐在最外侧那里,木马以每分钟20转的速度启动,甩得我有些晕晕乎乎,下来以后,三个人偶素体递给我一张门票。
“接下来我该往哪里走?”
“去过山车”“换取”“咖啡厅的门票。”
我来到了过山车那里,交出了门票,坐在车身中间。过强烈的超重感直接让我呕吐起来。下车了,四个圆滚滚的球状物体顶着一张纸翻滚了过来。
“接下来我该往哪里走?”
“去咖啡厅换取剧院的门票。”
我来到了咖啡厅那里,交出了门票,有五个女仆在那里等候。咖啡,我说。她们送上了咖啡,还有用点心盘子装着的一张门票。
“接下来我该往哪里走?”
“去剧场换取博物馆的门票。”
我来到了剧场那里,交出了门票,有着六只眼珠子的怪物检票员检票之后就放了我进去了。剧情讲的瓦迪斯瓦夫三世输掉了瓦尔纳战役然后没几年君士坦丁堡被奥斯曼攻陷。出剧场时,六只眼睛的检票员递给了我一张门票。
“接下来我该往哪里走?”
“去博物馆换取鬼屋的门票。”
我来到了博物馆那里,交出了门票,七个小矮人打开了灯光。博物馆内讲的是冯哈布斯堡家族复辟的故事。
“接下来我该往哪里走?”
“去鬼屋换取海底隧道的门票。”
我来到了鬼屋那里,交出了门票,一条有八个头的蛇用一个头衔走了门票,把另一张门票交给我。鬼屋的设计主旨围绕着核战争之后的情形,被毁灭的城市,里面尽是些长相畸形的生物游荡。
“接下来我该往哪里走?”
“去海底隧道换取花园迷宫的门票。”
我来到了海底隧道那里,交出了门票,隧道有九个门,我选择了其中第三个。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外头是泥盆纪的海洋,行动笨拙的三叶虫正在被鹦鹉螺和有颌鱼类无情捕食。隧道走完了,墙上伸出一只机械手臂,递给一张门票。
“接下来我该往哪里走?”
“迷宫的出口只有一个,通往喷泉。”
我走出了迷宫,又回到了喷泉,看到那里有一只巨大的布偶站在路边。
喷泉顶是一个天平,看上去有些眼熟。一个牌子没有任何凭依漂浮在空中,写着“遍历3.0”。连接着喷泉的,是被缎带和礼物装饰而成的小道,不知通往何处,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路了。
“接下来我该往哪里走?”
“应该去摩天轮然后换取旋转木马的门票。”
我来到了摩天轮那里,我坐上了一节空厢。窗外的景色,满目尽是是被摧毁的城市建筑残骸。再次回到地面时,两个小丑模样的工作人员打开了厢门,递给我一张门票。
“接下来我该往哪里走?”
“去旋转木马换取过山车的门票。”
我来到了旋转木马那里,交出了门票,坐在最外侧那里,木马以每分钟30转的速度启动,直接把我甩吐了,下来以后,三个人偶素体递给我一张门票。
“接下来我该往哪里走?”
“去过山车”“换取”“咖啡厅的门票。”
我来到了过山车那里,交出了门票,坐在车尾。之前的眩晕感还没消退,我干呕了起来。下车了,四个圆滚滚的球状物体顶着一张纸翻滚了过来。
“接下来我该往哪里走?”
“去咖啡厅换取剧院的门票。”
我来到了咖啡厅那里,交出了门票,有五个女仆在那里等候。水,我说。她们送上了水,还有用点心盘子装着的一张门票。
“接下来我该往哪里走?”
“去剧场换取博物馆的门票。”
我来到了剧场那里,交出了门票,有着六只眼珠子的怪物检票员检票之后就放了我进去了。剧情讲的维也纳围城战波兰翼骑兵一战成名。走出剧场时,六只眼睛的检票员递给了我一张门票。
“接下来我该往哪里走?”
“去博物馆换取鬼屋的门票。”
我来到了博物馆那里,交出了门票,七个小矮人打开了灯光。博物馆内讲的是亚特兰托帕计划,在直布罗陀建立一个大坝,凭空创造出大量土地以图养活更多人,而实际上造出了大量盐碱地的故事。
“接下来我该往哪里走?”
“去鬼屋换取海底隧道的门票。”
我来到了鬼屋那里,交出了门票,一条有八个头的蛇用一个头衔走了门票,把另一张门票交给我。鬼屋的设计主旨围绕着核战争之后的情形,被毁灭的城市,里面尽是些长相畸形的生物游荡。
“接下来我该往哪里走?”
“去海底隧道换取花园迷宫的门票。”
我来到了海底隧道那里,交出了门票,隧道有九个门,我选择了其中第五个。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外头是三叠纪的海洋,十足目甲壳类在深海里轻盈地游走,浅海区域则生活着大量蠕虫,腹足类和双壳类。隧道走完了,墙上伸出一只机械手臂,递给一张门票。
“接下来我该往哪里走?”
“迷宫的出口只有一个,通往喷泉。”
我走出了迷宫,又回到了喷泉,看到那里有一只巨大的布偶站在路边。喷泉上面没有任何生物。
这时布偶说话了:“感觉怎样?”
“……我受够了。太恶心了。我该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呢?”
“要从内部打破循环的话是不可能的。这个乐园是一个圆。你在喷泉这里往左走,最终你会回到喷泉的右方。除了通往摩天轮的路,事实上你哪里也去不了。”
“这么说我是没法出去的了?”
“啊哈,你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吗?还是说。‘你’并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还是说,‘你’知道了但却不愿意告诉你是怎么进来的,连怎么出去也懒得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真是个冷酷的人啊……除了在另外一个层面构筑出通道,不然‘你’和你还有我都只能困死在这里了。没错,只有‘你’知道如何构造。没错,只有‘你’知道那通道通往何处。你们被告知了线索,你因为系统规则遗忘了,但超越这个‘系统’的‘你’不可能忘记。就是这样。”
“……你到底说什么?”
它离开了。
这是个循环的牢笼。
我看着喷泉上的字,陷入了沉思。
……我是谁?
……“我”是谁?
那仅仅是一闪光的瞬间,这两个概念重叠了,接着消失了。仿佛是虚空的讪笑,不知道从哪里的低语传来。
剧场机械构筑出“门”的概念,指针指向的是。
对了,门。那是,通道。
那是通往下一条线索之处。
我记得地址,那是由喷泉上面一样的符号。
但是,这些都是乱码……被加密了,不是正确的地址。
我尝试着构筑出门,剧场机械蔓延,组成一个又一个巨大的圆环,向前延伸。尽头是无尽的深空,看不到一丝色彩,很明显是个错误的指向
不对,地址不对,不是这个。应该得解密才行。该怎么解密。
这是为什么?
我……明明,应该知道那里的啊……!
等等,为什么我会知道?是谁告诉我的?
有一个我最担心的想法浮现出来,我感觉,答案近了。
我听到一个冷酷的声音,那仿佛死神冷漠戏谑的宣判。
“是吗?这也不行吗?看来要用另一种屏蔽‘你’的方法才能问出点东西。”
这声音我听过……布偶,你是老鼠假扮的。啊,我早该注意到的,是啊,我们早该注意到的。
它从喷泉顶把天平取下,另一只手拿出了怀表。冷冷地说道。
“重启。”
………………
…………
“你终于想起来了吗?阿空?”
“我会来到这里……这个乐园……核战……看着世界的灯渐渐熄灭……原来这些我都忘记了……是啊……我都忘记了……我来到这里……是因为已经回不去了……”
…………
…………
“重启。”
…………
黑暗中,有什么在寂静地燃烧,然后,蔓延开来,分裂成一个个的字——只有0和1;那字母连接起来,舞蹈着,然后,首尾相连成为词汇;随意地将其拼接,组成像句子一样的串,然后,一闪而过;端到端的无偏传输服务,有什么在校验着在每一条组成意识的信息后生成的多维编码,若是编码出现了错误,那么那一整条出错的信息被丢弃而彻底删除;黑夜是短暂的,意识尚在短暂的安眠里沉沦,随后,在清醒与朦胧的边界,海啸般的眩晕感扑面而来。
是的,我曾经有过这种既视感。
在这种既视感的驱使下我睁开了眼睛。
我在喷泉前。
“我究竟是第几次站在这个喷泉之前了?”这是个荒谬的问题,这是个实际的问题。
梦境维持的我看着地上昏迷的我,太好了,那个我在这里。但一瞬间这种剥离感更加真实,“打印句子”,嗯?打印句子?这是什么,怎么打印?这时有什么不受我控制的话语,像走流程一般机械地从我的口中传出:
“水流喷薄上升并下落
流注至大理石碗光滑的边沿,
然后,它淹没自身,漫过碗沿,
直流入下一只碗的深处;
第二只碗,也渐渐充盈,膨胀,
将它盛的水亦给了第三者,
于是每一只碗,同时获得并给予
流动且静息”
为什么我会说这些话?这不是我想说的东西。
我想起来了,这诗我有印象。为什么我会记得这首诗?这首诗是谁教我的?
有个身影在我前面。
我想起来了————!
“你是‘莱布尼茨’——!你算计我!”
“哎呀抱歉我不叫这个名字,是猫头鹰它自己弄错了,我只是将错就错让它误会我叫这个名字而已。事实上我是和你一样的普通人,并不是什么大人物。小朋友,通过服食虫卵延续记忆的,在这个世界里只有我们两个了,不要这么见外嘛。”它露出阴森诡异的笑容:“另外一点就是,你输了,输的很彻底。好了,请你打开通往另一扇‘门’的通道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所知道的地址是加密过的,而喷泉上面的符号串则是密匙的一半,来吧,解开它,然后用你的剧场机械构筑出一条通往那个地址的通道。我是个很诚实的人,当然,这要看你相不相信我。”它嘲弄般的发出戏谑的语气继续说道:
“另外说一句,同为使用虫卵的人,你的本事可以说丢人丢到家了。”
“我不知道什么虫卵。”
“哦,那这个小妹妹可以去死了,哎呀,可惜了是个美人。”它露出了身后昏迷瘫倒在地上的人,那是米蒂尔。
我也露出了挡在身后刚才偷偷用剧场机械构造出来的微缩型榴弹炮,冷冷地说道:
“无所谓,你杀了她我更无顾虑可以顺带把你一起轰飞。”
“别着急,谈判可不是这样的。你想想,你的底牌我一清二楚,而你却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后招,这才是你最恐惧的吧。”
“你现在留着我的命,是想要在我构造出通往特定地址的通道之后再杀了我来夺取剧场机械的支配权。”我道出了它最有可能的目的。
“你这不是很聪明嘛,我都觉得杀了你太可惜了。但转移剧场机械的使用权只有这个办法,况且,那东西最早属于我,只不过被某个老头抢了而已。我是迫于无奈才用虫卵续了记忆,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结果继任者那个傻子猫头鹰还把我当其他人了。”
“我该说这是了不起的忍耐吗?”
“隐瞒关键信息和欺骗伪造都是博弈论特色,不得不尝。这世界上可没有诚实就能获胜的道理啊。啊,扯远了,说到哪来着。对了,阿空,打开通道,你别无选择。”
“……”
“不妨告诉你吧,为什么我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这不仅是因为我在此处用怀表轮回了多次把你的手段都套了出来,更是因为我从一开始一直在注视着你们——通过我的虫卵的那位一直‘阅读’着你。它阅读着你,也屏蔽了‘你’。”
“什么?”
“‘你’又来了。别再欺骗自己了,难道你们都不知道虫卵是什么东西吗?”
“……虫卵连接的另一端的‘它’现在还不知道,没必要这么早就打草惊蛇。你我都不知道连接着的是个什么怪物,如果唤醒了它,你也可能跟着遭殃。”
“随机性强才有玩的欲望,就像赌博一样,我还是挺喜欢的。所以,现在开始的这些话,并不是对阿空说的,而是对你说的。”
“……”
“想象一下用圆规画一个圆,假设有一个一维的生物,它是一个点,它生活在这条圆的曲线上。假设它的日常就是每过五分钟它就会在曲线上移动一厘米,那么只要时间足够多,它总会回到原来开始的地方。那么它就会想,我是不是一次又一次回到这个轮回里面呢?因为在它的视觉里,它意识不到这是一条曲线,它认为它前进的路是‘直线’,它对吧?”
“我不知道。”这不是来自阿空的声音。
“那么,在三维的我们旁观者来看,这个圆到底有没有尽头呢?很遗憾,这个圆是有确定的面积的。我们只是看见这个一维的小生物在这条曲线上不停地来来去去,充满焦虑。但在同时,我们也能看见这个平面上的圆里面有许多条曲线,每条曲线里面都有一个同样焦虑的小生物。它们都想挣脱各自的轮回,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想要获得‘答案’,它们想要走进更‘深处’的世界。三维的我们于心不忍,便把组成它们的信息完全复制下来,在圆以外的世界重新用那些信息构筑出一个新的点,让它们摆脱在圆里面的轮回——这就是利用虫卵延续记忆和存在的真正原理。你知道我想要说什么了吧?”
“我不知道。”这不是来自阿空的声音。
“我们又回到最初的问题上了。虫卵到底是什么?答案很简单,虫卵是高纬度俯视我们这个世界的眼睛,正如同我们俯视平面圆里面的一维小生物一样。孵化成虫则是指高维度的存在在我们这个世界通过投影成低维度的存在而现身。从高维度转成低维度的存在是很简单的,但除投影平面之外的信息都会丢失。从低维度转成高纬度的存在是不可能的,因为根本不具备高于自身维度的其他信息,这也是为什么有些角色在这个世界会疯掉的原因。它们接触了世界之外,却不具备世界之外的信息。扯远了,而我现在,正是在跟阿空身体里面存在的虫卵说话哦。”
“我不知道。”这不是来自阿空的声音。
“那双眼睛——也就是在阿空身体里面的你——没错,就是现在和我对话的你,正在观察着我所说的双引号里面的话,阅读着这篇文章试图了解我们这个世界的‘你’。你并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居民。你就是读者。你也是‘虫卵’。”
“是我啊……哦……”这不是来自阿空的声音。
这是“我”的声音,这是居住在阿空脑海中的“我”的声音。“我”一直在这里。
我是谁?
我是阿空……
你是谁?
我不是阿空……
对了……我就是我啊……
我只是一双从高纬度俯视的眼睛……我注视着这个世界……
我是……阅读着这本小说的一个读者……
我是……
“是的……我就是……‘虫卵’”我说道。
“你虽然居住在阿空的脑中,但你对阿空这个人一无所知,所以每当他说出他的一些过去时,你总是会茫然。这就对了,你是在这卷书第一章苏醒的虫卵,在卷首那里首次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眼睛,宛如婴儿般对这个世界毫无认识。阿空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有些时候他对你刻意隐瞒了重要情报。你自以为掌握了他的内心,肆意操纵他的行为。殊不知你也是真正被算计的人。是吧,阿空?”
“我不否认。”阿空说道。
“来吧,要超越这个世界,就必须借助这个世界之外的力量。来吧,虫卵,说出通往那个世界的最后一部分的密匙。我想,这次阿空没有阻止我继续说下去,证明他也是想知道的。来吧,我们这个世界的居民不可能知道的,只有你被告知的,那句话语。”
“那你们想听哪一句话呢?”我问道。
“仔细想想,有什么是迄今为止我们这本书里面的角色所不知道的话语,线索很明显。赋予这个世界生命的言语,推动这个世界演绎的言语。啊,没错,你想到了。”
“答案是卷首语。”我冷笑道:
“词语说出口,据说就殒命。
我看未必然,出口获新生。”
解密。数字浮现。
环状的门相互紧扣。。
通道旋转,连接,打开。
门外的世界展现出来。
老鼠笑了。
“很好,接下来就是我和阿空为争夺剧场机械所有权的决战了。”老鼠说道。躯体开始膨胀,变高成两米,肌肉隆起,皮肤生成坚硬的角质层。
“是啊,在这地狱的门前,追逐我们悲哀的宿命吧。”这是阿空的声音。这不是我的声音。我第一次发现这声音是如此陌生,带着稚气,带着绝望。
对啊,这并不是我的声音。说到底我只是一个冷漠的观众,一只寄生在这个世界的虫卵,看着他们生活,看着他们死去,以它们所经历的绝望痛苦作为精神粮食,大快朵颐。我只是,一双冷漠无情的眼睛。
“来吧,我等不及了。”我轻声低语,宛如混沌的神明“快来奉献上一场精彩的戏剧,快来奉献上一场精彩的血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