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恪之把恋恋不舍的小皇子递给了奶公,让人给自己换了一杯茶,才不紧不慢的问道:“且说说是什么事儿吧,要是没有意思的,本宫可会生气的。”
“奴婢不敢。前些日子陛下赏了莫小侍不少的东西,说起其中最宝贵的,当属南海夜明珠了,又圆又亮,成色饱满不说,难的是纹路好,在月光下面格外的动人,足有鸽子蛋那么大呢,做个正冠正好。可是,说来也就奇了,第一日说好了要做正冠的东西,第二日便说,要弄碎了做成耳坠,这不是奇了吗?暴殄天物说的就是这个吧?只是主子那么吩咐了,奴婢们也只能照做了。”
陛下给莫玉的东西,也是经她过目的,腊月间凯风给各宫的赏赐不少,怕的就是过年要用钱的地方多,靠着月例不够。那颗夜明珠他是见过的,若是不用做正冠,做个摆设也极好。莫玉是藏不住话的,时时刻刻想要彰显着自己的恩宠,怎么会甘心让那东西放在寝殿里摆着?自然要做了能随身带着的东西。
胡恪之从下人手中接过了热茶,用杯托托着,带着浅笑问道:“这事儿确实奇怪,你且说说,这又是为什么呢?”
“正是呢,奴婢也是觉得奇怪,特意找人去问了,哪想到那回话的人说了,都怪莫小侍身边的小厮,说了一句话,给他家主子添了堵,这话说在您面前也是僭越的,偏偏人家人后说着,也拿不着什么把柄,他说的是,‘偏咱们这里只能带绿的吗?’后面的事情,您就知道了。”
拿着茶杯的手一顿,半晌没说话,只看着茶杯中浮着的茶叶出神。贺喜一看凤后没有反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自作聪明多嘴惹了祸,慌忙开始磕头告罪。
“你且起来吧,本宫也没说什么不是?”胡恪之把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在茶几上,右手整理下刚刚被儿子揪下来的白白的兔毛,“看不出,莫小侍原来有这般的好志气,贺总管把这事儿告诉本宫,就不怕明珠暗投吗?本宫从来都是个不成器的,以前还有芸贵侍不嫌弃本宫,一路帮衬着才有今日,如今他也遭了难,这时候来投诚,贺总管就不怕输的血本无归吗?”
贺喜起身恭维道:“您是什么人呢?怎会输呢?花无百日好,您确实常青藤,不过是一只螃蟹,又能横行到几时呢?绿的总是绿的,难不成会变成红的吗?”
镶着红宝石的正冠那是凤后才有资格用的,不过一个小侍,便想着爬到上面来了吗?偏咱们只能带绿的吗?你还想带什么呢?还配带什么呢?
胡恪之勾唇一笑,不置可否,内务府的人那可是清一色的小人啊!如今突然跑过来找了自己,这莫玉是把人得罪的狠了吧?只是贺喜今日说的,可不那么简单,什么时候最在意出身跟嫡庶的莫玉,连自家庶出的姊妹兄弟都不理的人,如今也能跟武思关系密切了?他们的母亲同属兵部,武思的母亲本就矮人家一头,自己又是庶子,也能有今天?到底是年轻,虽然想法不错,可惜毛躁了一些,这么早就暴露自己,看来也不是那么难对付嘛!
忽的想起几个月前,他送自己的沉香木簪,遣走了贺喜,又让小厮取了过来,喊了太医来,查验了一下,说是里面一条细缝里面,藏了一点麝香。若不是自己的身份,容不得带这种拿不出手的东西,只论精巧程度,还真是有可能中计,这点麝香藏得隐蔽不说,沉香木本就有自己的味道,更是不易察觉,当时自己只当木簪价格低廉,却忘了这沉香木,哪里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呢?特意为了遮掩味道,而用了沉香木吗?
自己这里没什么问题,把簪子扔了就是了,但芸贵侍那里是否察觉到了呢?胡恪之隐约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武思的手艺,就是因为谷悦头上的簪子,那簪子里面是否加了什么东西?谷悦现在的处境到底如何?晗梓殿,她去不得,任侍君也不能总去,可如今那里把守甚严,连苍蝇都飞不过去,更别说送什么消息了。
眸华一转,眼角已有了笑意,素手轻抬,指上的红玛瑙戒指正闪着光,抚了抚自己的鬓角“本宫连日操劳,身子有些不适,让章太医过来瞧瞧吧。”
一会儿工夫,章太医便跟着小厮进来了,请了安,又递上了脉诊,搭了脉,又看了胡恪之的脸色,退了三步才说道;“凤后殿下只是气血有亏,喝些补药便好了。”
“是吗?本宫觉得这头也痛的很,整日昏昏沉沉的。”
章太医一愣,这脉象显示没什么大事儿啊,又不能揭穿,只能说道:“许是进来宫中的事情繁杂,操劳所致,臣让人炖了些药膳,吃着也会好些。”
“事情繁杂也就罢了,难得是还没有人帮着分忧,平常日子里面,这种事情都有芸贵侍帮衬着,如今本宫孤掌难鸣,做什么都不如从前了,再加上他如今住的院落不好,月份又大了,说不担心也是假的。”胡恪之看着章太医锁着眉头的样子,“冰天雪地的,本宫本是不愿意劳烦太医的,只是皇嗣的事情,总是大事,办好了,也是太医的福气。你为了本宫操心不少,可太医院人才济济,章太医你是男子,没什么出身总是不好出头的。”
章太医自知推辞不得,便跪下说道:“臣谢过凤后殿下。”
“如此甚好,本宫今日就去跟陛下说一声,以后章太医专司照顾晗梓殿的芸贵侍,若是他父女安好,太医的前程自然不可限量。只是他从外面拿进去的东西,都要一一查过才好,若是有什么意外,太医也不能白白担了这个罪名不是?”
安排完了这里的事情,胡恪之便前去水月宫,本就离得近,雪又扫得差不多,胡恪之便徒步前往。脚上一双灰兔毛靴子,腰上一根鹿皮腰带,一身的棉衣棉裤,外面加一件红色描金边绣花长袍,还套了一件皮马甲,外面披了浅红色披风,一面拨动着自己的指甲,一边看檐上挂着的冰棱,宫里扫雪的人一路跪下行礼,他理也不理,只当那些人不在。
雪天,宫中的甬道格外静谧,忽听得背后一串脚步声,如一阵风一般,又到了他面前跪下,他不悦的停下步,想看看是何人如此大胆,敢惊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