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特工局内勤部的紧急集合,将罗燊闲暇的休息时间打乱了。
或者说,做他这一份工作,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真正的闲暇时间,总是时刻待命,一切能够交给自己支配的时间都是海绵里挤出来的恩惠。
“出什么事了?”
当罗燊来到内勤部的中控室,夜莺里没有任务的各位内勤特工已经差不多到齐了,正围坐在星云周周围的操纵台前上,商议着什么,又写着画着什么。
“大约三十分钟前商业街上发生一起交通事故,一名行人受重伤,肇事司机也正在昏迷,两人已经被送去医院抢救。这是事发现场的监控录像,你先看看。”
伊宓把电脑中的监控录像为罗燊调出,眉头依旧紧锁。
“我们什么时候也开始处理交通事故了?”
罗燊凑上身去,固然嘴上这么说着,但中控室的严肃氛围正说明着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案件。
“这不是事故,这是谋杀。”坐在星云另一端的章易转动着手中的笔,盯着屏幕上反复播放的监控录像,淡淡留下一句话。
特工四组的章易,代号“章鱼”,堪称夜莺中的推理之王,特工中的福尔摩斯。也许在这短短的几十分钟里,内勤中已经有不止罗燊一人提出这样的疑问,而他心中早就有了自己的答案。
“案发时受害人正按照正常的路线在斑马线上行走,没有任何违规行为,而事故也并非肇事人的超速或者酒驾、疲劳驾驶因素,他是冲着那个人去的。”
章易的手指在屏幕上轻敲,毛月月和四组的另一位内勤,代号“海豚”的胡木桐忍不住凑过去看。
“甚至为了撞上他,汽车的路线还特意变动了。”
“会不会是外力因素?比如……汽车故障?”毛月月烂漫地问了一句。
胡木桐翻动了一下自己眼前电脑中由外勤人员刚刚调查获得来的资料,“虽然汽车最近刚刚更换了轮胎,但是并没有问题。一切指标都是正常的。”
“那……他人因素呢?”
“车里只有司机一个人,也没有打电话。”不知不觉已经将事发监控简单了浏览几遍,大致能够将其熟记于心的罗燊补充道。
“……那,走神了?我开车也会走神,说不定是她看到前面有人时才赶忙回过神来,一瞬间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按你这样说案子也别查了。”
毛月月眨了眨眼,像一只垂下耳朵的兔子默默缩到一边去。
“章哥不要对新来的小朋友这么严厉嘛……又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高智商。”
“嗯嗯!”
毛月月二话不说窜到这位“英雄救美”的伊宙大侠身边。
至于伊宙,代号“山羊”,是夜莺特工局的局长之子,比伊宓小两岁的弟弟。
伊宓是一个很有威慑力的人,虽然是个女性,也许是继承了父亲的大将之风,作为一组的组长和内勤部的部长,总是能够凭借她武断的性格赢得这一众男性特工的敬畏。
而伊宙,则是典型消极怠工的代表,传说他当初加入特工局是被父亲胁迫。因为擅长的领域是外科,又作为划水大组的特工二组成员,几乎很少会有什么任务,也多亏了她这样一个争气的姐姐,才多多少少有了点存在感。
他抬手摸了摸毛月月的毛绒绒的脑袋,指了指屏幕上的监控,“月妹妹说的有道理,但是你再把监控看一遍,出发之前驾驶人的汽车在路边停留了很久——她一直在路边留意着行人。”
毛月月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那辆白色的小轿车驶入这条道路之后没多久就停止在了斑马线前不远的地方——那个马路中间不前不后的地方。
车内的人左顾右盼,并没有做其他的动作,几分钟后,受害人在确信那辆车并没有行驶的意图时开始向着马路另一端出发,而就在这时,那辆白色的小轿车却突然启动,在受害人意识到危险向前闪躲之后依旧扭转方向撞向他。
轿车的车头撞在护栏上,瞬间挤压变形,受害人更是被撞出一段距离,场面十分触目惊心。
毛月月抱起自己的微型电脑,指尖在键盘上飞速敲打着。有关肇事人的信息很快便呈现在她的屏幕上。
“肇事人没有案底,与受害人之间也没有直接的联系,两个人应该互不相识,为什么要谋杀呢?”
“那个人最近梦境情绪怎么样?”罗燊抬头看向矗立在星云前的伊宓。
肇事人近一周的情绪分析结果呈现在星云之上,伊宓看着它,神色有些凝重。
“无立场。不过……之前都是无害。”
“突然变成无立场?”
“嗯。”
“开始变成无立场的是哪天?”
“昨天。”
“昨天突然变成无立场,今天就作案了?她现在精神情况怎么样,可以接受审讯吗?”
“恐怕还不行……”伊宙挂断手中的电话,回身看向罗燊,“医院那边的消息……肇事人的伤势比受害人还严重,现在正在昏迷。”
“她昨天一定见过什么人,受到了什么刺激。”罗燊十分肯定。
“但是一般的刺激并不会改变梦境情绪的性质啊。即使有这样的刺激,无立场转变成有害或者无害还差不多,我在夜莺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可逆的情况。”胡木桐托起腮来,也学着罗燊反复品读着他手头上的资料,但却什么都读不出来。
“那就一定是遇到什么不得了的人了。”章易手中的笔依旧稳定地旋转着,就像他的推断一样,总是那么坚决而毫无破绽。
调查的情况似乎遇到了瓶颈,即使凭借特工的能力,能够尽可能地掌握足够的信息,但是即使这些资料信息再过完全,也难以解释这个案子的离奇。
伊宓望着星云上的数据出神,她也如章易或者罗燊一般坚信着,一定是有什么不能被数据记录的力量介入,才招致了这场披着事故的面具,实际是谋杀的案件发生。
伊宙的手机突然又传来铃声,在这充斥着清冷机器波点声的中控室飘来几阵涟漪。
“……嗯,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他沉默了很久。
“怎么样?说话。”伊宓看着她这位垂头丧气的弟弟,丝毫不放宽自己严厉的语气。
“……就在刚刚,肇事者抢救无效,已经离世了。”
“什么?”
中控室中接连传来叹息声。
“那这案子……还查吗?”胡木桐把屏幕一熄,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惆怅。
“查。”只有伊宓脸上的肃穆还没有改变分毫,“受害者呢?情况怎么样?”
“已经暂时脱离危险了,但是还没有醒。”
伊宓点点头,“等他能接受审讯了,看看能从他口中问出什么。”
而等到受害人醒来的消息传来,已经是晚上了,几个组的特工接到其他的任务跟随外勤出使任务,伊宓和伊宙赶去了医院,帮不上忙的其他人也下班回家,中控室最终只剩下了罗燊。
罗燊翻看着屏幕上的肇事人资料,总觉得有些怪异的感觉。
尤其是那张身份证照,他有些熟悉。
他见过这个人。
就在昨天。
他皱紧的眉头突然松开,像是如释重负一般,又更像是找到了唯一的突破。
只是他也许并不认为,这场事故与他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从心中怜悯着这个女孩,即便自己曾帮助在雨中孤立无援的她走出了困窘的迷宫,她也没有得到真正的救赎。
有时候迷宫之外,也许真的是更残酷的真相呢。
碍于受害者伤势,伊宓并没有对受害人进行太过严苛的审讯,只是进一步证实了受害人与肇事人之间并没有任何的联系。
“你居然还在这里。”当伊宓回到中控室,罗燊刚刚准备离开。
“嗯,这就准备回去了。”
“有什么新发现吗?”
罗燊摇了摇头,“受害者那边怎么样?”
伊宓也摇了摇头,“你先回去吧,我今天恐怕是睡不踏实了。我来拷一些数据,打算去一趟研究所。”
“有什么想法吗?”
“有关无立场型情绪逆向突变的可能性……那些研究员一定比我们了解的更多。如果能精准对应可能受到的刺激情况,也许这个案子会容易许多。”
“抛开情绪突变的情况,你有没有想过借刀杀人的可能?”罗燊突然问道。
“不是不排除这个可能,但这也要看肇事者最近接触了什么与受害人有关的人才能下定论。”
罗燊点点头,“有关肇事人突变前一天接触的人我已经拜托胡木桐去查了,应该很快就能有突破。”
伊宓难得地微笑了一下,“也许内勤部部长的职位交给你比我更合适。”
罗燊却摆摆手,“我对我现在的位置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