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宾客一看宋钟被那少年击败,当即拍手叫好,似是狠狠地解了一口气。
没理会众宾客的叫好,秋素连忙回到席间,故意坐到了秋镇塘身后。
秋镇塘笑问道:“得劲不?”
秋素一怔,旋即恍然大悟,道:“你早就看出她是个女的?”
秋镇塘喝了一口酒,笑而不语。
“你……你咋不和我说一声?”
“这不显得父子情深嘛!”
“……”
秋素无语半天,幽幽说道:“你可真是我亲爹!”
“如假包换!”
父子两人这边说话间,那边宋钟已经从战台之上走下来,径直来到父子两人的面前,居高临下。
秋素小心翼翼地把头抬起来,与宋钟对视了一眼,被宋钟瞪了一眼后,又赶紧把头低了下去,心中暗道:“这女的凶得很啊!”
宋钟先是对秋镇塘行了晚辈礼,她毕竟也是仙家子弟出身,基本的礼仪还是知晓的。
然后对秋素说道:“山水有相逢,你给我等着!”
闻言,宋钟转身离去,秋素顿时松了一口气。
继秋素和宋钟之后,又有十几人登上战台比试,其中有两位专修法阵的修士,对决最有看头,虽然未分胜负,但也博得了满堂喝彩。连魏东远,也是拍手称赞两人在法阵一途的造诣。
待到皓月正当中天之时,魏东远挥手示意舞姬退下,随后魏东远身后屏风中走出一位位龙礁湖侍女,脚步轻缓,步调一致,皆是手捧玉盒,来到各个宾客席位前。
魏东远道:“诸位一路舟车劳顿,应邀我龙礁湖花果盛会,给足了老朽面子。”
魏东远说完,那些侍女纷纷打开玉盒。每个玉盒中,都盛放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蓝色珠子,每个都是拳头大小。
魏东远继续说道:“这玉盒中,是老朽亲手制成玉礁珠。这玉礁珠散发出的珠光,能够稳固修士心神,辅助修士冥想,姑且算是个实用之物。今日赠予诸位来客,还望笑纳!”
在场有识货的,一眼就看出了这玉礁珠的不凡,其珍贵程度不亚于高阶灵宝。
一下子白送近五百多件高阶灵宝,便是一些仙家宗派,也会感到肉疼。
魏东远出手之阔绰,令人咂舌。
众宾客喜笑颜开,都收下了玉礁珠,并对这个极其大方的魏老爷致谢。
再接下来,便是众宾客给魏老爷回礼的环节。
魏东远为人清心寡欲,唯独喜欢种养一些奇花异草,豢养一些稀有鸟兽。
宴席上的这些宾客也大都知晓这一点,所以早早便准备好了礼品,礼品大多是一些奇花异草,有凡物,也有灵宝。魏东远笑呵呵地婉拒了一下后,全部都收下。
这时,有不少人看向坐在角落里的秋镇塘和秋素,因为除了这父子两人,其他宾客都给魏东远回了礼,唯有他俩一动不动,毫无表示。
秋素意识到周围气氛有些不对,旋即不动声色的将一块夹到嘴边的肉给放了回去,身体往后坐了坐,小声对秋镇塘说道:“该给饭钱了!”
秋镇塘笑了笑,旋即手中出现一支青玉箫,站起身,说道:“听闻魏湖主通晓音律,且造诣颇深。这青玉箫是我亲手所制,今日赠予魏湖主,以表谢意!”
说完,秋镇塘将青玉箫递给了桌边的侍女。
魏东远闻言,笑呵呵地让侍女将那玉箫送过来。
从侍女手中接过玉箫之后,魏东远一怔,旋即仔仔细细地将玉箫看了又看,然后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秋镇塘所赠玉箫很合他的心意。
这时秋素突然喊了一声,道:“吹一个!”
众人纷纷侧目,眼神古怪地看向秋镇塘和秋素,秋素赶紧把头低了下去,秋镇塘则是尴尬地笑了笑。
不过也有不少人附和秋素的话,恳请魏东远吹奏一曲。
架不住众人说和,魏东远呵呵笑了笑后,手持玉箫,吹奏了一个在北境广为流传的曲子,箫声婉转,动听至极!
一曲吹罢,众宾客皆是拍手叫好,大加称赞魏东远的音律造诣。
魏东远用手轻轻抚摸箫身,眼里有些怅然若失,他怀想起一个人。
昔日那人常常坐在东海礁石之上,手持玉箫,望着明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时的自己,虽站在那人的身边,却觉得和那人相隔千万里。
有不少宾客觉得意犹未尽,再看魏东远似是有感的神情,于是再次恳请魏东远再吹奏一曲,顿时有不少人附和起来。
盛情难却,魏东远笑着招手示意众人静坐,然后望了一眼天上的明月,手持玉箫,吹奏了一首他已经快要忘记的曲子。
箫声孤凉哀婉,动人心扉。箫声之下,宴会原本其乐融融的气氛荡然无存,只剩下一股凉意,让人心神落寞,有的宾客甚至潸然泪下。
在角落里坐着的秋镇塘,在箫声响起的一刹那,微微一怔,旋即嘴角露出莫名的笑。
一曲吹罢,魏东远抹去眼角的泪痕,连说抱歉,坏了大家的兴致!
一位老修士连忙说道:“魏湖主的箫声太过动人,能听到实在是人生一大幸事,何过之有啊?”
众人纷纷附和老修士的话,对魏东远刚才吹奏的这首曲子大加褒扬。魏东远笑着摆了摆手,说自己才疏技浅,箫声动听全是是秋镇塘所赠青玉箫之功!
众人纷纷看向秋镇塘,秋镇塘一笑,旋即站起身来,道:“陈某对音律也是知晓一二的,方才我从魏湖主的箫声中听出了思念之情,看来魏湖主也是一个重情之人!”
魏东远苦笑道:“阁下所言不错,是一个已故之人!”
众宾客闻言,纷纷开始安慰魏东远。
魏东远摇了摇头,道:“逝者已矣,只是偶有想起,不免感伤。想来是老了的缘故,不碍事的!”
众宾客连忙说魏老爷看透了世事,心境通达,不为往事烦恼,虽不是仙人,但也有了一颗仙心。
秋镇塘看着众人附和魏东远的样子,神情鄙夷。转而忽然听到几声啜泣,旋即转脸看向秋素。
此时的秋素一脸愁容,眼角竟有一些泪痕。
“你怎么也哭了?”
秋素用袖子擦干眼泪,长叹了一口气,道:“我有些想陈老头了,还有掌柜的和杨先生……唉……想来是年轻的缘故,不碍事的!”
秋镇塘本来还想安慰一下秋素的,但听完秋素后面的话,顿时没了这个念头,甚至还想捶秋素一顿。
……
三更天之后,宴席结束,众宾客散去。父子两人也回到了阁屋里,秋镇塘随手撑开天幕。
秋素仰躺在床上,突然回想到和宋钟对战时的情景,自己在腿上勾画了秋镇塘教给他的阵图。虽然勾画仓促,但秋素成功地凭借那道阵图催动了法阵,隐匿气机,潜到了宋钟身后。这其中很大程度是靠着秋素的运气,但修行路漫漫,他不可能每次都这么走运……
秋素想到这里,旋即翻身下床,又开始了在地上勾画阵图。
秋镇塘则站在窗边,两手负后,看着清辉下的龙礁湖,波光粼粼,他一动不动。
半天后,秋镇塘拿出一支九节竹箫,箫身之上刻有山峦细纹,周围有一缕青烟环绕,通体青翠,仙韵十足。
秋镇塘是闻名东海的制箫匠,且手中有七支极品洞箫,但他最为珍爱的,就是此时他手上的这一支。
它名石上风,箫身是用一株生长在灵石之上的青竹制成,乃是正儿八经的仙宝。
当年秋素母亲从陈塘关内把它偷了出来,送给了他,他心花怒放,然后送给了秋素母亲一个孩子。
秋镇塘轻抚箫身之上的六个音孔,眼里有着罕见的柔情,他深吸一口气,旋即吹起石上风,所吹奏的曲子正是魏东远今日在宴席上吹奏的那一首。
秋素闻声一怔,旋即停下勾画阵图,静静地听着秋镇塘的箫声。
一曲吹罢,秋镇塘用指头点着窗台,吟唱道:“念海潮,潮去千万里,送君路迢迢;念海潮,潮来拍大礁,明月礁头照。高楼我自凭栏眺,百千年,潮去潮来雾袅袅。君不见,有万里长风,却相思寄遥。”
吟唱罢,秋镇塘一脸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