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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花颜

刑商国的帝都是个三面环山,外围环江的地势,若两边稍低些的山像两条胳膊,那中间的那座山就如胸膛,整体看来像是母亲的怀抱拥着帝都,给帝都最坚实的依靠。那江似一条宽广的银带,软软的环住帝都唯一没有山的那一面。

最中间那座山便是王城所在。王城,也就是王的宫殿,坐落于山腰,依山而建。无数能工巧匠将王城大半开凿于山中,因此王城最是坚固安全的。而凿出的山石又依次铺在山脚,顺势垫高了王城入口以及入口处那硕大广场,这广场便是文武百官觐见王上的必经之路。山石铺垫得颇高,因而凸显得王城的城门更加高高在上,壁垒森严。

但凡进出王城者皆要从城门脚下的宽阔甬道经过,最中间的那条只有王以及王后出行才能使用,因此并不常开。东西两边的城门以东城门为上首,王公大臣上下朝和妃嫔省亲等进入皆从此门,西城门则是宫人侍卫以及城中蔬果饮食进出之用。西城门再往西的拐角还有一道偏门,则是城中送出夜香秽物以及暴毙宫人专用之门。

阿城带着兄弟俩来到帝都外,自然是提前给兄弟俩易了容换了装的,以免被有心人认出。阿城自己也是易了容的。

阿城:“你们...”

哥哥:“大叔,母亲从前都唤我阿溟,称弟弟添儿。”

阿城笑笑:“我无名无姓,相熟的人都唤我阿城。”

这便是要哥俩别再唤他大叔了。

阿溟会意:“阿城叔叔。”

阿城心说,能不带上“叔叔”两个字么?我都没成亲呢!想想自己老成的面相,无奈叹息,也罢,谁让自己不够英俊呢,叔叔就叔叔吧,感觉比大叔要年轻些,也更亲近些。

阿城:“阿溟,帝都已到,待会儿咱们进城找个落脚处,晚上再行动。”

阿溟点头:“我们住哪儿?”

阿城:“进城后再说吧,王城背后靠山,那边找个山洞应是不难。”

阿溟:“山洞?”

阿城直言:“我没钱。”

阿城丝毫没有羞赧之意,他是方外之人,没有现下流通的钱币是再正常不过的。自从...师父走后,他被莫名的感觉指引到那片林子,便没有再出来过,他也不知道究竟这样多久了。只记得当时净泽的本体才不过一汪磨盘大小的小泥沼,现如今它本体都已经有二亩地大小了。

他想,或许阿溟他们叫他大叔是对的,他的年龄应该已经很大了。修行者不受天地间衰老法则的束缚,愿意停留在什么年龄面相皆可,皆看修行者自身的意愿。他看起来还停留在三十左右的年纪,实则他选择的是停留在二十的年纪,实在是自己的面相太过老成。

一路行来皆是阿城带着他们兄弟二人缩地成寸,经过没人的山林或者大水,就直接御空飞行。二人皆欢快新奇不已,以为这是阿城叔叔特地带他们体验仙法,现在想来,那是为了省钱。

阿溟:“...也好!”

三人出来没有带上小兽,小兽的身体还未恢复完全,况且,它太显眼了,只要一露面必会引起世人争夺,甚至世间会因此而大乱。

日头正在最高处,阿溟知道这是将近午时了,他们都有些饿了,阿城又没钱买食物。

看着两个小家伙蔫蔫的样子,阿城知道他们大约是饿了,小孩子长身体消耗大,饿的也快。有时候阿城在想,是不是要给他们恢复晚餐,后来又觉得还是不用了,万一积食不克化反到不美。

阿城带他们来到帝都郊外的一片山林,林子不大,里面应是有野山菌和可吃的果子。

三人进了林子,阿城一向在林中生活,虽不是自己惯常生活的林子,但想来应该大同小异罢。阿城带着他们往林子向阳的地方走去,时值秋日,林子里多少该有果树的。果树爱阳光,且向阳的那面结出的果子最是香甜,几人找到一颗高大的苹果树,阿城轻松跃上树冠,撩起袍摆准备兜果子,想了想又放下袍摆,大声招呼阿溟和添儿。

阿溟和添儿不知阿城何意,都仰头望着隐在树冠中若隐若现的阿城。

阿城:“阿溟,添儿,待会儿我采了果子往下扔,你们俩在树底下接着,可好?”

阿溟还没做声,添儿急忙道:“好啊,好啊。”想了想又补充道:“阿城叔叔你扔准点儿,别砸着我们。我怕疼。”

阿城笑说:“放心,我扔慢点儿就成。”说着就摘了两个果子扔了下去,奇怪的是果子下降的速度并不快,就像有看不见的手托着似的,比正常下落的速度慢了许多。

添儿开心极了,跳起来接了一个,阿溟也跳着接了一个。阿城又扔了两个,二人接了果子后两只手已经满了,怕脏了果子故而舍不得放地上。眼见阿城又扔了果子下来,添儿急道:“阿城叔叔,手里满了没手拿了。”

阿城笑了:“拿袍摆兜着呀,真是个小憨子。”

添儿把手上两只果子塞到阿溟怀里,屁颠屁颠的撩起袍摆,示意阿溟把果子放进他袍兜里。

阿溟也依样兜起袍摆,而后阿城扔的速度就快了,果子不大,目测以阿溟和添儿的个子起码吃上四五个才行。阿城只管扔,两个小的仰着脖子眼睛紧盯上方,根据果子下落的位置不断地移动脚步,偶尔也有碰在一起的时候,但是,不妨碍二人欢快地玩儿接果子游戏。

欢声笑语不断传出。

二人从小锦衣玉食,因是王子身份,一言一行都有专属宫人提醒,该如何如何遵守礼仪,从来也没有玩过这种接果子的游戏。

二人正乐呵呵地接得起劲,冷不丁旁边有个稚嫩的声音问:“小哥哥,你们在干嘛?”

二人皆一惊,添儿手一抖,差点儿洒了袍摆兜里的果子。

二人转头,发现一个比添儿矮上一个头的黄毛小丫头,眉儿弯弯,双眸闪闪,小脸上的汗水混着灰尘往下淌,许是太阳太大,晒得她小脸微微泛红。她就着袖口擦了一把脸,立时就变成了一张花猫脸。头发略显稀疏了些,编了两条细细的小辫子,头发不长,只够挂到耳垂,小辫子也有些乱了。身上穿着一件洗的有些发白的蓝布袍子,一看就是大孩子的旧衣裳改的。此时的袍子已然沾满尘土,灰扑扑的。

她正歪着脑袋笑着打量兄弟俩,又问:“小哥哥,果子好吃吗?”边说边紧盯着二人兜里的果子,还舔了舔唇,咽了咽口水。

阿城这时候也从树上下来了,手上也拿着两颗果子,笑呵呵地问:“都接住了么?”

小丫头一颗心都被兄弟二人的果子吸引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吓了她一跳。

小丫头瑟缩了一下,弱弱的问:“小哥哥,能给我一个果子么?我饿了。”

阿城在树上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个小丫头了,他把手上的果子递给她,笑着说:“吃吧,吃饱为止。”

小丫头欢呼一声,也不管手脏不脏,直接抢过果子就啃。小嘴巴塞得满满的,脸颊都鼓囊囊的,三口两口就啃完了两只果子,一双大眼睛在三人脸上逡巡,眼巴巴的瞅着他们的果子。

阿城又从兄弟二人兜里各拿了一颗果子递给她,说:“慢点儿吃,别噎着。”又对兄弟二人说:“你们且先在此等着,我去去就来。不要乱跑,不要乱吃别的东西。”说完就往林子深处走去。

不多时,阿城带回来许多野山菌,野菜还有干树枝。

他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一口大锅支起来,锅里居然盛着洗好的米。阿城又是左手凭空生火,待米饭开始煮起来了,又去清洗野菜和野山菌。他控制水和小漩涡在掌心很快就将食材清洗干净,刚好米饭也煮至半熟,直接将其他食材下锅一并煮着。

有阿城控火,一锅香喷喷的野味饭就做好了,他取出碗筷盛好饭分给孩子们。小丫头年纪尚小,阿城的术法于她来说就像是杂耍把戏,看得开心鼓掌,却不会太过计较。只因她的全部注意都在香喷喷的饭菜上。

此时日头已经偏西很多了,四人吃饱了饭,阿城将所有的饮食用具一并收好,三个孩子都不知道他收哪里去了,尤其那口大锅。

添儿好奇:“阿城叔叔,你从哪里变出那些食具来的?”

阿城:“非是变出来,而是取出来。”

添儿更加好奇:“什么东西能装那么大一口锅?怕不是要用箱子盛了。”

阿城又笑:“芥子口袋。”

添儿:“戒指口袋?”

阿城:“现下就是说了,你也不明白。抓紧休息,待会儿我们进城。”

小丫头吃饱了以后一直坐在树荫下小憩,听到他们要进城,突然跳起来说:“我也要进城。”

添儿:“你进城干嘛?”

小丫头:“我家就在城里,我在家门口玩儿,被拍花子的拐子给拐走了。我想姨娘了,我要回家。”说着竟流下泪来。

阿城:“你是怎么回来的?”

小丫头抽抽噎噎:“我...我是自己跑...回来的。”

阿城:“你竟认得路?”

小丫头断断续续的言语中,阿城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小丫头名叫花颜,今年五岁。拐子捆了孩子蒙了眼扔上牛车带出城,但是孩子可能天生就开了天眼,即使蒙着眼也能视物。挣脱手脚的绳子大约花费她太多时间,这才让她被带出去较远。回来的路上也有人好心指点道路,听她所说,大约指点她的也不属于“人”。到了附近,又有鸟兽指点她食物所在。

看来这孩子是天生灵体,不但开了天眼,还能与动物交流,这样的孩子生在普通人家,怕是家人也是胆战心惊的。

阿城:“好吧,一会儿你跟我们一块儿进城,我们先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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