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眼下她还是快步走到门前，连忙将门打开，把老鸨请了进来：“噢，原来是王妈妈呀，这么晚了找小锦有什么事儿吗？”
“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儿，”老鸨似乎显得有些尴尬的样子，“就是想来问问你，那位爷的意见，你考虑得如何了？”
老鸨这么一问，锦素就更是疑惑了：她到底是希望自己离开呢，还是害怕自己离开呢？
锦素有些拿捏不定老鸨的态度，便模棱两可地回答道：“其实小锦还想得不是很清楚，毕竟在一个地方生活得久了，跟姐妹们也有感情了不是。”
“您千万可别这么说。”老鸨一把握住锦素的手，像是急忙劝说道，“这人啊，不能老待在一个地方，偶尔出去见见世面开开眼界也是很有好处的，尤其是像您这样的大人物，如果一直都屈就在我们温香阁里，那王妈妈的罪过可就大咯。”
听到老鸨的这番语气，锦素顿时就明白过来了：想必南溪国王在临走之前，还对这王妈妈施了压，所以她才会特地前来探探自己的口风，如有不对劲便加以劝说，毕竟南溪国王那样的大人物，她可是惹不起的。
想到此，锦素笑了笑，拍了拍老鸨的手，道：“王妈妈这是说的哪里话，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如果不是王妈妈对小锦的多加照顾，小锦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了。”
“哎哟，这点小事小锦姑娘就不用放在心上了，这都是王妈妈该做的。”老鸨笑得满脸的妆容似乎都拧在了一起，“王妈妈只希望你将来能够在宫里过得好，不要忘记温香阁的姐妹就行啦。”
锦素笑了笑：原来不仅仅是劝说，还有拉拢的意味在其中。
“这是肯定的呀，无论小锦身在何处，都一定不会忘记温香阁的一切的！王妈妈你就放心吧！”锦素说着又拍了拍老鸨的手，仿佛给她吃下了一颗定心丸，老鸨这才松了口气：“你能想明白就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以后您的身份高贵了，若是还能记得王妈妈，那王妈妈我也就很开心了。”说着老鸨还很应景地抹了抹眼角，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王妈妈言重了，小锦可不是那样忘恩负义之人。”锦素安慰着老鸨，“时候不早了，王妈妈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你想明白就行，那王妈妈也就放心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歇着吧。”老鸨说着便走出了锦素的房间。
锦素刚把门关上，正准备吹灯歇下，敲门声却再次传来。
“还有什么事吗？”锦素打开门，以为来人又是老鸨，却没想到眼前却是站着成义。
她有些一愣，尴尬地问道：“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啊？”
“我睡不着。”成义说着便踏进了锦素的房间，她倒也不介意，便只是给他倒了杯水，“咋啦？有啥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我帮你解决呗，是不是最近练武练得不好啊？瞧你，不过三天没见，怎么变得如此一副憔悴邋遢的模样？”
成义却没有接锦素的话，而是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问道：“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什么？”锦素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成义在问啥。
“想好去南溪国当公主，想好要离开这个市井烟花之地了，是不是？”成义看着锦素的眼睛，他的眼里，似乎饱含着伤痛的神色。
“没错。”锦素答道，“你应该清楚，我要想去凉国，想要找人，想要复仇，这无疑是一个最好的机会，所以，我非走不可。”
“复仇复仇，又是因为复仇，你的生活里，难道除了复仇就不能有点儿别的么？”成义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指着锦素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为什么不放过别人，也给自己一个全新生活的机会呢？”
“我不是没有想过放弃，可是结果并不如人意。无论生活多么艰难，我们都要走下去，不是么？我现在之所以还能活着，那正是因为我还有唯一的信念--复仇！”锦素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而冷漠起来，“你不是我，你根本不会明白的。”
“是，我是没有过像你一样的遭遇，但是……”成义有些愤怒，又有些焦急，“小锦，我这是心疼你呀！你一个女孩子，明明没有必要去背负这些沉重的东西，毕竟，人死不能复生，你就算复了仇，又能挽回些什么呢？”
“我不在乎能挽回什么，我也从没想过要挽回什么。”锦素捏了捏拳头，道，“我只是想要那些伤害过我的人付出代价，得到他们应有的报应，这不是很公平么？”
“公平？你认为这很公平？”成义怒道，“在我看来，你这样的想法简直就是可笑至极！”
听到成义说出这样的话，锦素满脸受伤的神色，她看着成义，突然就笑了起来：“没错，你说的没错，在你这样的人眼中，我活着的方式的确是个笑话。我蠢我笨我傻，只有我这样的人才会去轻易相信别人，活该落得个被骗的下场，活该只能为了复仇而活！”
“小锦，你……你怎么就说不通呢！你是那么知书达理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连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成义有些焦急地在房间里来回地踱着步，“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是吗？那只能说明是我隐藏得好罢了，你看，连你这个天天跟我在一起厮混的人都看不透我，看来，我的掩饰功力的确是长进了不少呢。”锦素走到窗边，闭着眼睛，有些无奈地说道，“成义，道理我们都明白，可那又有什么用呢？生活是现实的，现实是残酷的，这些残酷的东西会跟我讲道理么？还是它们会跟你讲道理？”
“可是……可是你为了复仇，丢失了自我，丢掉了原本应该属于你的快乐生活，丢弃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与感情，这简直就是得不偿失的买卖，又何来公平可言？”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进了宫，不代表那就是坏事，你又何必对我三番四次地劝说呢？成义，我的主意已定了，你就不要再管我了，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
锦素懒得再与成义继续辩驳下去，便干脆直接下了逐客令。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锦素依旧站在窗前发呆。待她回过神来转过身准备就寝的时候，却突然看到成义还愣愣地站在原地，她不由得一惊：“成义，你怎么还没走？”
“我……”成义有些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啦，你赶紧回去吧，很晚了。”锦素一边说着一边像平常那样将成义往外推，“你就别再浪费唇舌劝我了……”
只是锦素话还没说完，成义却突然止住了脚步，还顺势握起了她推着他肩膀的手，一脸认真地问道：“小锦，你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不能。”锦素一边回答着一边将自己的手从成义的掌中抽离出来。
不料成义却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她的双手，恳切地说道：“就当是为了我，也不能吗？”
锦素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成义话中的意思，只是傻傻地看着他的眼睛。过了许久，她狠了狠心，用力将自己的手从成义的手中扯了回来，背过身答道：“不能。”
“小锦，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难道……难道就……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么？”成义不死心，他走到锦素的面前，继续说道，“小锦，我喜欢你，一直以来我都很喜欢你。我总以为，你会一直跟我一起卖艺，嘻嘻哈哈地过每一天。后来你想参加花魁比赛，我便陪你一起来试试。再后来你说你要挣钱去凉国找人，我甚至还想过陪你一起去，所以我也努力地学艺学武，想要练就真本事，可以养活你保护你。如果从一开始，我早知道你会夺得花魁甚至会进宫，我是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参加那场比赛的，那一次的答应，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成义，对不起，”锦素叹了口气，低下眼不去看成义，“我的心早就死了，自从被至亲和挚爱之人欺骗之后，我就再也不相信任何的感情了。人与人之间，不过都是互相利用而已。我加入仁义帮，是为了暂时的生存；而你跟我一起卖艺，则是为了挣银子。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也有着各自的目的，人与人之间，唯一永恒的，不过也都是利益罢了。”
“不，小锦，我发誓，我从来没有想过利用你的一分一毫！”成义急忙辩解道，“我承认第一次见到你，只不过是想把你拉入帮里，但是你的那一次才艺展示，就已经把我彻底折服。后来我死皮赖脸地要跟你一起卖艺，绝对不是为了银子，而是因为想要跟你多多相处，你是我见过最最才华横溢的女子，而且你不像一些小家碧玉那般扭捏，反倒是大大咧咧地把我当成朋友，照顾我帮助我。这些日子以来，我想了很多很多，虽然我知道你有很多的无奈，但我还是决定要把这些埋藏了许久的心事都向你吐露出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成义顿了顿，仿佛在下什么决定一般，又继续道：“小锦，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放弃仇恨，让我照顾你？”
“成义，一直以来，我都只是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对不起。”面对着灼灼目光的成义，锦素狠了狠心，终究还是拒绝了他的好意。
其实成义的这份心思，锦素多多少少也有感觉到一点，但是他一直不主动点破，她便也一直装傻着跟他当好哥们儿。毕竟，她也是真心真意把他当成好朋友的。只是她一早就知道自己会离开这个地方，所以并没有倾注太多的感情在其中，她也从未想过，如今自己竟造成了他人的羁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