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雀的心在他看到高树杈时猛地提了起来。只见雨族族长雾星正挺立在那根高高的树杈上,仪态威严地俯瞰整个营地。他的兄弟姐妹,以及叶花的两个孩子都已经待在高树杈下,坐立不安地揉搓着爪子。就连往常看起来那么高傲自负的小甲虫,此时也紧张地摊平了耳朵。
营地入口处的香薇丛一阵摆动,白羽和姜毛带着他们的学徒金爪和虎爪挤了进来。夜羽和乌尾伸着懒腰,站到他们身边。就连平时不常出来活动的两位长老——鸽心和蓝天眼也步履蹒跚地从长老巢穴里探出脑袋。他们都在等我!
一路小跑过空地时,小雀感觉他的心脏就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呼吸也跟着加速,浑身燥热不堪。我的导师将是谁?我会不会结巴?我能做好一名学徒吗?在去往高树杈的路上,他感觉族猫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
终于,他到达了高树杈下。仰头往上看,那根巨大的树枝仿佛一条粗大的尾巴凌空伸出。而雾星就站在这条“尾巴”上面,她娇小的身躯与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雨族众猫,”族长清了清嗓子。“在绿叶季这个充满希望的时节,我们又要迎来五名新学徒了。”
“年轻的族长干的还不错。”一个雄浑的声音在小雀身后响起。他转过身,看见了金黄色的皮毛。是狮掌——他的父亲,雨族的副族长。“要知道,雾星才刚当上副族长的时候,黎明星就不幸去世了,责任一下子都压在她肩上。”他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说。
小雀默默地点点头。他还记得黎明星的样子——这拜他那超强的记忆力所赐——那时正值秃叶季和新叶季的交集,他不过刚刚睁开眼睛,前任族长来拜访过他和其他幼崽。可惜一场突如其来的倒春寒袭击了四大猫族,天气骤冷,许多猫儿患上绿咳症。黎明星也没有被放过,但她坚持让其他族猫先接受治疗,最终因为没有及时治疗而倒在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不过,狮掌在族长开全族大会的时候说悄悄话,真的好吗?他可是雨族的副族长啊!
小雀环顾四周,却发现父亲并不是唯一一只讲话的猫。武士们散乱地聚在一起,互相打趣。两名学徒金爪和虎爪也挨在一起,彼此分享着舌头。
怎么会这样?他的疑惑愈来愈强烈。
“也许是族群之间许久没有打仗了,大家的精神都有些懈怠。”狮掌这时重归严肃,清了清嗓子说。“专心听雾星的话吧。”
小雀认真地点点头。他的目光转向雾星,后者站立在高树杈上,不耐烦的跺着脚掌,尾巴甩来甩去,用疑惑和不耐烦的目光望向树下闲聊的族猫们。小雀突然感觉有些同情她——当他把自己记忆力超强的能力告诉其他猫时,他们也是这样爱搭不理的。
好在族长重新开口:“小蓝、小豹、小雀、小甲虫和小香薇,请站到前面来。”
小雀的心又扑通扑通地跳起来,好像有只活蹦乱跳的老鼠钻进了他的身体。他突然想起了他那还涂抹着膏药的鼻子,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狮掌仿佛猜到了他的想法,俯下身趴在他耳边低声说:“别怕。一名优秀的武士不会在意他的族猫,乃至任何猫的非议。”
小雀感激地向他眨眨眼。他深吸了一口气,跟着其他四只小猫迈着略微打颤的步子朝前走去。
雾星姿态优雅地从高树杈上跳下,灰色的长尾巴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她四只脚掌先后落到空地上,然后缓缓地将蓬松的尾巴覆盖在后腿上。猫群自动退后一步,为族长让出位置。她看上去多么威仪啊!
族长用尾巴示意小豹上前,弟弟立即蹦蹦跳跳地跑上前,眼中闪烁着急不可耐的光芒。雾星把尾巴尖儿搭在他肩头上,朗声道:“从今天起,这只猫将被称作豹爪。你的导师将是云心。希望你从他身上学到勇气和幽默。”
小雀转过头,看见那只耳朵尖是黄色的白毛公猫大踏步走向豹爪,亲切地与他碰碰鼻子。师徒俩看上去开心极了。
我的导师会是谁呢?小雀心里不由得有些忐忑。他不由自主地望向空地边上那只灰色虎斑公猫,他琥珀色的双眼仿佛燃烧着火焰——万一是风条怎么办?他可是出了名的暴躁和好斗,就连狮掌有时也得让他三分。
在他思考的同时,雾星已经将妹妹小蓝分配给了夜羽。现在,她正在和小甲虫讲话。小雀收起思维,竖起耳朵,想知道这只从小和他合不来的猫的导师会是谁。
只见雾星朝空地边上扬扬鼻子。风条正大步走来,他来到小甲虫——现在应该是甲虫爪了——面前,琥珀色双眸深深地凝视着他。就连甲虫爪这只乖戾的猫,在他面前也不敢吱一声,而是低下头,垂下了眼帘。甲虫爪可真不幸!不过还好,我不是风条的学徒。
“好了。”风条眼神里的冷漠似乎转瞬即逝,但还是显得很严肃。“你要好好训练,可不能给我丢脸啊。”
甲虫爪连连点头。
就在小雀幸灾乐祸之时,他听见雾星在叫他的名字:“小雀,到这里来。”
小雀急忙上前,不由得又开始担心起自己的鼻子。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和四肢不争气地颤抖着,心脏更是跳得飞快。他深吸一口气。我一定要在族猫面前表现出最好的一面,他暗下决心。
雾星低下头,碰上小雀的目光。不知为何,她眼里除了作为一名正在给学徒命名的族长应有的骄傲,还揉杂着一丝探寻。她难道知道我的超能力吗?
小雀眨眨眼。不,一定是他太紧张,看错了。快专心听,别总是发散思维!他告诫自己道。
“从今天起,你将被称为雀爪。雨飞将成为你的导师。”
黑白相间的公猫微微颔首致意,迈步向他走来。雀爪连忙迎上,刚想和他碰鼻子,却突然想起了那可恶的药膏。雨飞只好尴尬地触了触他的耳朵。
就是这样!最为紧张的时刻已经过去了,不用担心鼻子的事了!雀爪感觉体内的紧张和不安如同午后的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快乐和兴奋。他转向雨飞,开心地说:“我一定会努力成为最好的学徒!”
“希望如此。”导师的黄眼睛中透露出更多的是稳重和若有所思。
雀爪站在那里,心中憧憬着的满是成为武士后美好的未来。自由自在奔跑在丛林,一巴掌捉住好几只猎物,浴血奋战赶跑入侵者……一只脚掌却突然搭上他的肩膀,把他吓了一跳。
“嘿,这不是很棒吗?”弟弟豹爪激动得两眼放光。“我们很快就要去探索领地,学习捕猎和战斗,甚至是参加森林大会!我简直等不及啦!”
雀爪点点头以示赞同。
蓝爪和她的导师夜羽一同走来。“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她的眼睛由于期待而睁得很大。
“我们也要像大多数猫刚成为学徒时一样,去给长老们捉虱子吗?”豹爪略带沮丧地猜测道。
云心摇了摇头。“很幸运,你们不用。虎爪和金爪今早刚刚去过长老巢穴。所以——”他顿了顿,童心未泯地卖起了关子,“我们要去探索领地啦!”
“太棒了!”豹爪激动得一蹦三尺高。
甲虫爪没有搭话,只是不屑地甩甩尾巴,仿佛他早已不稀罕这些小儿科。风条则站在他身边,不耐烦地变换着脚步。雀爪看在眼里,心里嘀咕着:这对师徒还真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呢。
“我们现在出发吧。”雨飞低沉地喵道,抬头望了望太阳。“再不抓紧时间,等我们巡逻归来时天就要黑了。”
“可现在才刚过中午!”蓝爪提出抗议,随即想起自己不该这样和武士说话,又识趣地闭上嘴巴。
夜羽打趣地瞥了她的学徒一眼。“雨飞说得没错,但插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
雀爪也有些不耐烦起来。“我们要在这里聊到天黑吗?快出发吧!”
雨飞弹了弹尾巴尖儿,但看起来并没有生气。他只是好笑地抽抽胡子,随即带头走向营地入口的香薇丛。
雀爪紧跟他的导师身后,兴奋如同决堤的洪水,前仆后继地拍打着他的心房。这将是我的第一次领地巡逻!
可就在雀爪刚刚迈出香薇通道时,一个寂静空幽的声音在他耳畔响了起来。它细若蚊鸣,却又那么清晰可辨,隐约混杂着仿佛猎物骨头摩擦碰撞的清脆的喀嚓声。它给猫的感觉宛若千年烈火,又如同万古寒冰。“雀爪,雀爪……”
雀爪一惊,倏地停下脚步,浑身的毛都耸立起来。是谁在说话?
“嘿,怎么啦?”蓝爪凑了过来,深蓝色的眼睛里闪动着关切,“你看上去就像被獾咬了一口似的。”
雀爪再次仔细倾听,那个神秘的声音此时已消声匿迹。
雀爪努力将竖起的毛放平。“你有没有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他尽量装作漫不经心,以免让她认为自己是个连声音都害怕的胆小鬼。
“没有。”妹妹摇摇头。“你是不是太期待去巡视领地了,产生了幻觉?”
雀爪耸耸肩。也许蓝爪说的对,我只是由于太过激动而幻听了。他甩了甩脑袋,想把刚才的事从脑海中驱逐出去。我可不能像只刚出生的幼崽那样精神过敏!忘了这件不愉快的事吧,我必须专心巡逻。
“我说,你们到底来不来?”雨飞这时扭过头来,看见了远远落后的两只小猫。
“就来了!”雀爪急忙加快步伐,蓝爪则紧随其后。两只猫追上大部队,继续向前进发。树影婆娑,三名导师和三名学徒的身影很快被墨绿和靛青交织的灌木丛所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