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蛮吉等人就跟在长长的入城队伍后面,在缴纳了两颗雪花钱的城门费后就跨过了高耸的城墙,算是正式进入了观澜城内。
整个过程中驻守城门的修士只是认真查验了流缨等人的宗门文碟,对蛮吉都没有多看一眼,显然对此类事情早已见怪不怪了,蛮吉倒是对远处那条咆哮不已的大河有些兴趣,只是以他现在的灵宠身份并不适合去做探查之举,何况数万年前他就已经见过这条大河了,当时的大河共主还是一个傻不拉几的愣头青,不知道数万年过去,那个喜欢拎着把鱼叉站在浪头上唱歌的傻子还在不在。
带着些许缅怀的思绪,蛮吉就此跟在流缨身后走入了观澜城中,川流不息的人潮,其中修士居多,凡人与武夫则各占半数,琳琅满目的商品陈列在街道两边的货架上,不过就都是些讨喜的小玩意,以各种奇特的吃食居多,时不时就有人停身驻足对流缨身侧的蛮吉评头论足一番,其中又以年轻女修居多。
没办法,长的好看是天生的优势,就算烦恼,蛮吉也无可奈何。
头一遭踏足人类世界,蛮吉对这个城市还是充满了好奇的,他左瞅瞅右瞅瞅,摇头晃脑憨态可掬的模样立刻就让他成了这条街上最亮眼的存在,于是很快,就有麻烦主动找上门来了。
一行人拦住了流缨等人的去路。
“这位道友,我是扫泉宗的李鹤一,这位是我的师妹云霄。”为首的男青年朝流缨拱拱手,算是打过了招呼,至于他们身后的几个青年男女,李鹤一并没有介绍的意思。
流缨闻言皱了皱眉头,但对方上来就自报师门,即是给足了他们几人面子,又隐隐有威慑的意思在其中,当下她也不好冷着个脸,尤其能在名称后面加缀宗字的山头,无一不是超一流的仙家门派,远不是太一门这样的二流宗门可以抗衡的,于是乎她也瞬间换上了一张笑脸,同样对折李鹤一抱拳还礼道:“太一门流缨,见过李师兄,云师姐以及诸位师兄师姐,敢问师兄师姐对小妹有何指教?”
流缨的自我介绍同样没有带上柳会等人,这就如同告诉李鹤一柳会等人不过是她的附庸,凡事可由她一言而决。
对于流缨的这种小心思,柳会破天荒的没有当场反驳只是在心中暗暗冷笑了一个,第一他最清楚他们这群人当中谁才是说话算数的那个,第二个李鹤一等人明显没安什么好心,流缨想要出这个头就随她去,且看她如何收场,而黄师妹估计同样抱着这种心思,况且她在队伍中一向是低调的不能再低调,更不会有什么不满,只有古风这个憨货隐有怒意,即是恼怒于李鹤一等人的嚣张气焰,也对流缨见缝钻营的做法有所不齿。
只不过他一个小小的二境武夫,根本没有人多看他一眼。
“指教谈不上,只是有点小事可能要麻烦流缨师妹一番。”
李鹤一对流缨的上道很满意,故作潇洒的撑开了手中的折扇,顺着流缨的原话,就算认下了这个师兄的称谓。
“我与云霄师妹此番下山历练,也算颇有所得,今日正是归山之期,未曾想偶遇流缨师妹,云霄师妹对你的灵宠一见倾心十分喜爱,却顾及有夺人所爱之嫌,说不得我这个师兄只得做一次恶人,若是流缨师妹愿意将此灵宠转让,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难得师妹倾心,说不得就算倾尽所有,师兄我也要成人之美一次,日后江湖相见,有此善缘在前,你我宗门也可有个照应,若是因此唐突了流缨师妹,还望师妹对为兄的鲁莽谅解一二。”
李鹤一这一番话,说的有礼有节有利,几乎是一桩送上门的好买卖,就连蛮吉也忍不住在心里给对方竖了只大拇指,这李鹤一不愧是大宗门出来的人,为人处世滴水不漏,如果这样流缨都不答应他的请求,那么说出去就是太一门教导无方了。
何况就仅仅是扫泉宗这三个字,多少小门派挖断了道路都高攀不上,如今送上门来一份善缘,莫说只是一只可有可无的灵宠,就算是把流缨卖了给李鹤一当暖房丫头,恐怕太一门的那些老头子也会认真考虑的。
李鹤一如此放低姿态,已经是给足了流缨面子,只要对方不是个傻子,就应该感激涕零的双手将灵宠奉上了。
然而流缨接下来的反应却让李鹤一大失所望,双眸中隐隐有了不悦之色。
其实也不能怪罪流缨,哪怕是李鹤一提出让她就此叛出太一门下跟他加入扫泉宗,她都不会如此犹豫,实在是李鹤一提出的这个要求,根本不是她可以做主的,除了心誓的约束她不可害蛮吉之外,她同样是在蛮吉手上吃过大苦头的,这边厢她如果敢把蛮吉卖了,转过身蛮吉可能就会用某种她不知道的法子来报复她。
相对于得罪李鹤一和扫泉宗,她其实对蛮吉的忌惮还要更深些。
前者了不起回去被祖师堂所责罚,扫泉宗顶着偌大名头,想来也不可能和她这样一个小修士计较,得罪了蛮吉,对方那种杀伐果断和层出不穷的手法她可是亲身领略过的,绝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一念及此,她对自己之前抢着出风头的做法就有些懊恼,要知道是这种局面就将古风那个憨子推出来受压了,自己在背后运筹帷幄说不定还有些许转机,比之当前骑虎难下的态势当是好过太多。
“师妹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李鹤一见流缨将他们数人就这样晾在原地久久不说话,语调中已是明显带了一丝愠怒,不仅如此,他甚至微微散发出自己的灵力,赫然已是柳筋境的修士无疑,看那灵力凝结的程度,说不得已经半只脚踏入洞府境了。
入了洞府境,即可在人身小天地中自行开辟五行洞府容纳天地灵气,平时可吸收天地灵气入府,或裨益自身修行,或用来对阵杀敌,皆有妙用,再不如下五境一般像一团无根浮萍,只能从天地灵气中借用一些灵气,而后又返还散于天地之间,算不得真正拥有。
所以山上又有入的洞府境,方为山中人的说法,与结成金丹客方为我辈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一个是山中,一个是山顶罢了。
李鹤一既然选择在此时释放灵气展示修为,就明显有恐吓的意味在里面了。
所幸流缨毕竟是流缨,虽然修为不够可是思绪却巧妙灵动,既然她自己做不了主,那就干脆交给能做主的人来处理便是了。
“师兄有所不知…”流缨再度朝李鹤一抱拳施礼,脸上复又换上了一副春风过境独暖人心的笑容,“流缨并非是不愿割爱,只是我这灵兽捕获时日未久,尚未来得及调教驯服,如今只是能勉强带在身边不至于暴起伤人,本待带回山门之后仔细调教,却不想今日就碰见了师兄一行,既然云师姐心生喜爱,小妹正是恨不能亲自送到师姐府上,又哪需师兄有什么破费?这等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天大机缘,小妹又怎会是那不识好歹之人?只是这灵物野性未驯,若是一着不慎唐突了师姐,岂不是将一桩美事变成了恶事,如此,方才小妹心中才犹豫不决,却不想因此被师兄所误会,真是愧煞小妹了。”
一番话说的李鹤一脸上的愠色荡然无存,不仅如此,恍然大悟之后甚至对流缨还有点小小的愧疚,只是蛮吉在一旁听得内心大呼精彩,一个温润有礼一个蕙质兰心,这对狗男女真正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啊。
“如此,倒是师兄唐突了。”李鹤一朝流缨歉疚的拱拱手算是为之前的无礼致歉,再看流缨时,那眼中竟然有了些许欣赏之意,而流缨自然也是秋波暗转以示知趣,只不过她依旧不敢做的太明显,若是不小心引起了李鹤一身后那个云霄的嫉妒,于她来说绝非好事。
“师兄多礼了。”流缨莞尔一笑,继续着自己的表演。“如今就是这样一个境况,如果师兄可以驯服这头灵兽,流缨绝不收师兄师姐一颗雪花钱,其实说回来,太一门能和扫泉宗结下善缘,师妹已经是赚破大天去了,又如何敢纠结于那些蝇头小利,说出去岂不叫人笑话我太一门器量狭小了吗?”
“哼!”蛮吉正在心里兀自为这对狗男女的夸张表演鼓掌不停,却蓦然间被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
原来是李鹤一背后那个一直寂寂无声的云霄也看不下去了。
见云霄不悦,李鹤一立刻也收起了那副跟流缨眉来眼去的轻浮,显然在他眼中,云霄的地位比之一个小小太一门女修要重要的多。
这就是山上的世界,出身,天资,背景,机遇全都是实力的一种,有些人奋斗半生才有的东西,有些人一出生就有,你拿什么和别人比。
小心翼翼的藏好了心中的怨恨,流缨也束手侍立一侧等待云霄的吩咐,她算是看出来了,对于他们来说李鹤一也许算是高不可攀的天之骄子,但云霄的身份却更加珍贵,李鹤一能在他们面前多不可一世,就能在云霄面前多卑微。
“无非是一头小兽,若非难得我心头好,何须你俩在此聒噪?”云霄狠狠地剜了李鹤一一眼,让后者内心直喊糟糕,这次怕不是献殷勤不成反坏了师妹心中的印象,连带着他再看流缨时,无形中就多了一丝憎恨,遭此无妄之灾的流缨也是同样心下一沉,再不敢多说一个字了。
自有那有眼色的随从将一袋子钱币丢在了流缨的怀中,听那清脆的碰撞声以及袋中微微向外溢出的灵气来看,竟是整整一袋的雪花钱,云霄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钱货两清,她扫泉宗与太一门不管是宗门还是个人没有任何瓜葛。
“我且问你,可愿随我去往扫泉宗,成为我洞府的护洞灵兽?”云霄走到流缨身边,这句话却是对着蛮吉说的。
“嘤嘤嘤…”蛮吉晃悠着圆滚滚的身体,一颗大脑袋直往云霄的小腹处轻轻磨蹭,看的一旁的李鹤一与流缨等人目瞪口呆,李鹤一是因为知道云霄平时有多洁癖,怎会容忍一只未曾清洁过的野兽如此近距离的靠近她,更让李鹤一咬牙切齿的是,蛮吉触碰的地方都是云霄的私密之处,那可都是他数年来可望不可及的天堂啊,如今他还没有机会一亲芳泽,却被一头畜生抢了先,他气啊,他恨啊,要知道就该一剑剁了这只小兽,也不至于此时牙呲欲裂双目充血。
而流缨等人则是因为经历过蛮吉的凶残,怎料到他还有如此呆萌可爱的一面,说实话不独云霄,就算是流缨自己,此刻也有一种恨不得冲上去将蛮吉狠狠抱在怀里蹂躏的冲动,这这这,这简直是太可爱了好吗?试问世间哪个女子可以抵挡得住啊?
而蛮吉憨傻乖顺的样子让云霄心下本不太美丽的心情立刻就烟消云散,本来因为李鹤一与流缨打情骂俏而冰冷的脸色转瞬就绷不住了,很快就笑成了一朵花般将蛮吉抱在怀里用力蹂躏,间或发出一两句哈哈哈的明朗笑声……
一柱香之后,看着终于一步三摇晃被云霄牵着离去的蛮吉背影,流缨突然无法克制的悲从中来,她狠狠的一把将怀中的那袋神仙钱掼在地上咬牙切齿的说道:“蛮诚实,我必不忘今日之辱!十年之后,我定叫你后悔如此待我!”
已经走的老远的蛮吉那对灵动的三角耳朵突然竖起又垂下,继而在心里无奈地想道:“关老子屁事,你该恨的不应该是横刀夺爱的云霄吗?女人啊,真是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