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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大媒人

这一年三月三日,是中国传统的上巳节。

上巳节是古代举行“祓除畔浴”活动中最重要的节日,这一节日在隋唐时期尤其受到人们的重视。这一天人们通常会结伴去水边沐浴,称为“祓禊”。后来,人们“祓禊”之外又增加了祭祀宴饮、兰汤沐浴、郊外游春等内容。

李世民今天心情大好。便诏群臣一起到长安郊外出游。大家难得一次与皇帝一起参加上巳节,所以个个都非常兴奋。李世民为了不扰民,显示出与民同乐的氛围,要求众人都轻装简从。他自己也放下帝王的仪仗,只带了少的随从,与大家一起骑马来到长安城郊的曲江。

此时的曲江,天气虽然还有些微凉,但在和煦的春光下,轻风吹拂。千条万条的柔柳,已经开始发芽,展示着初春的生机。曲江两岸,早已是游人如织,往来穿梭,一片繁华景象。长安城内男女老少盛服而出,在曲江畔宴饮、郊游。李世民为了体现自己亲民随和的形象,也并没有要长安府吏清场,而只是圈出一块地方来,供他与群臣散步、饮宴即可。

李世民和李靖并辔而行,和众大臣一路有说有笑,一起出得长安城。到了曲江边上时,李世民翻鞍下马,李靖也从马上下来。

李靖下马的时候突然感到右脚酸麻,站立不稳,差点跌倒。

“爱卿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李世民见李靖站立不稳,赶紧过来扶住。

“让陛下见笑了。”

李靖有些不好意思,赶紧笑着说道:“臣多谢陛下的关心。臣身体很好,只是这右脚常感觉有些不舒服,近段时间常会发作。”

“哦。是吗?”

李世民以为李靖就是下马的时候没注意,脚崴了一下而已。他开玩笑道:“在朕的眼里,一直以为李卿的身体像钢铁一样坚韧,挺拔伟岸。原来卿也开始老喽。”

“陛下夸臣像钢铁一样健壮臣很高兴,但说臣老了臣可不服气啊。”

李靖可是一脸不服气的样子,他爽声笑道:“臣的脚可能是在上一次出征东突厥的时候冻了一下,过一段时间应该就没事了。陛下说臣老,臣呆会还要和陛下比比酒量,赛赛马,看臣的身体怎么样,是不是还是像钢铁一样。陛下有什么需要臣冲锋陷阵的地方,臣还会一马当先,不甘人后!”

李靖又对着其他大臣说道:“众位同僚,你们说是不是啊?呆会在下还要和陛下比一比呢!”

众位大臣也都笑着附和着道:“代国公和陛下一样健壮,但若谈和陛下比,将军可未必是陛下的对手哦!”

“你们比一比,我们呆会看看到底是陛下厉害还是代国公厉害!”

大家今天见李世民特意放下帝王的架子与民同乐,所以也是非常的兴奋。说话也就比较随意,现场气氛顿时热闹了起来。

李世民有些歉意地望着自己这位昔日的同袍战友,今日的肱骨之臣。

是啊,多少年来,不管大战恶战,李靖都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无论形势多么险峻,李靖都能轻松化解。攻击薛仁果时,他亲自身犯险境,诱敌深入;讨伐刘武周、宋金刚时他率兵游击,疲弊敌军;东征王世充时,在邙山一战中,斩将夺旗,化险为夷;对抗窦建德那一仗打到最艰难时,又是他兵出奇招,斩杀假的窦建德,从而反败为胜。南征萧铣,平定辅公祏。哪一次不都是他敢为人先?这一次又替自己剿灭东突厥,不仅消除了大唐的最大隐患,还为大唐开疆拓土。每遇大事,李靖都是冲锋在前,帮自己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但他从不叫苦叫累,讨价还价。

看到李靖走路一跛一拐的样子,李世民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李世民此时心里感慨万千。他看着李靖清瘦的面颊,一跛一拐走路的神态,心中觉得很过意不去。觉得他几乎是把自己的一切都贡献给了国家,贡献给了朝廷,但对自己的事情却从来都是非常淡然,从不计较。

李世民越想越激动,他走过去拉着李靖的手说:“李兄。”

李靖听李世民喊他“李兄”,吃了一惊。他非常惶恐地躬身说道:“陛下折杀微臣了,臣不敢当。”

李世民动容道:“今天不是在朝堂之上,也不是在长安城内。朕真心诚意地想喊卿一声‘李兄’。这一句‘李兄’,朕憋了多少天了。”

一句“李兄”,把李靖的眼泪都喊下来了。李靖也一下子好像回到了以前与李世民一起冲锋陷阵,奋勇杀敌的战场。

李靖躬身道:“臣万死也报答不了陛下的知遇之恩。但李兄一词,臣万死不敢当。陛下若再这么称呼臣,则臣只能打马回府,不能与陛下同游了。”

李世民没办法,只好说道:“好好,朕就叫这一次行了吧!”只是李世民说罢,眼睛已经湿润了。不当皇帝的时候,自己可以和这些知交称兄道弟的,但一旦自己当了皇帝,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连一句“李兄”这样的称呼,都成了一种奢望了。

“李……李爱卿,”李靖见李世民又要喊他李兄,他真诚地朝李世民摇摇头,示意他千万不能这么叫。

李世民见李靖执意不肯,又连忙改口道:“爱卿,对于士兵抢掠颉利牙帐的事情,朕可能有些责备过甚。爱卿当时为什么不辩解呢?这几天几位大臣一直在对朕说明,现在朕已经完全知道了真相。此事说起来朕也有一定的责任,爱卿可千万不要把这事放在心里。”

李靖听后赶紧躬身说道:“陛下国事操劳,千万不要再为此事挂心。要说这事臣也确实有责任,陛下责怪的对,臣有什么可以辩解的呢。”

李靖见李世民心情较好,不失时机地对李世民说道:“陛下,不是臣偏爱自己的学生,苏定方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将来一定能够为国家建立功勋。上次犯了这个错误之后,心理包袱一直很重。臣请陛下能量才录用,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就一棍子把他打倒了。”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嗯,朕知道了。”

李靖又笑道:“陛下还记得您曾和定方打赌,双方的约定吗?”

“约定?”李世民一时倒被问住了。

“什么约定?朕一时倒真的想不起来了。”

“陛下肯定是国事繁忙,每日操劳,不记得这些个小事了。臣记得陛下曾亲口答应苏定方,在击败东突厥后为他做大媒人。这件事不知陛下是否还记得。”

李世民闻听此话,一拍脑袋说道:“唉呀,卿要是不说这事,朕倒给忘了!”

“陛下,这个事情对于定方来说,可是个终身大事哦!”

李靖接着笑道:“定方早已到了结婚成家的年龄了,只是因为战事耽搁了下来。因陛下曾经开过金口,臣等可都一直等着陛下的安排呢!请陛下这个大媒人千万不要食言哦。”

“嗯,这是可不能耽搁!卿不说,朕倒真给忘了。”

李世民沉吟片刻,说道:“朕听说翼国公秦琼有一小女,名叫玉娇。听说这孩子才貌双全,年已及笄,尚未婚配。朕对秦将军说说,看成不成。”

李靖喜道:“全凭陛下意思,陛下出面撮合,臣看这事十之八九能成。定方一直跟随微臣,他事臣如父,臣先替他谢过陛下了。臣要给定方准备一笔大大的聘礼,绝不能辱没了秦将军的千金女儿。”

李世民笑道:“何止聘礼啊,卿还要谢朕这个大媒人呢!”说罢两人是哈哈大笑。

于是李世民找来秦琼,说起做媒这事。秦琼知道苏定方这孩子是个好苗子,又是陛下作媒,非常高兴,愿意一切都听陛下安排。这桩亲事就这么简单地定了下来。

众人见还有这么一桩喜事,纷纷过来向李靖和秦琼讨喜酒吃。

“喜酒?各位卿家也太心急了吧!朕这位大媒人还没喝上呢,哪能先轮到你们啊!今天,众位卿家先把朕今天安排的酒喝好了再说!朕可有言在先啊,大家是不醉不归,一醉方休啊!”

“是,臣等诚心听从陛下安排。自从陛下登基以来,现在四方安定,国泰民安,正是该举国同庆的时候。臣等愿与陛下举杯同庆,一醉方休!”

李世民见大家高兴,吩咐侍臣安排一场曲水流觞的游戏,并摆上宫廷里准备的各式花煎、点心。还举行了一场投壶比赛。

君臣嬉戏相乐,尽醉方归。

李世民回朝即颁旨:赐给李靖绢二千匹,提升他为尚书右仆射(唐时宰相之职)。

李靖回家给苏定方把今天陛下作媒事情一说,苏定方听说是秦老前辈的女儿,自是欢喜。于是李世民作大媒,选了个良辰吉日,为这一对儿女举行了一个隆重的婚礼。

李靖、秦琼本是至交,现在又成了亲家,自然更是高兴。先前李靖就给苏定方买下了一个宅子,两家靠的很近。秦玉娇又颇有其父的品德,贤惠聪敏,红拂女也非常喜欢。所以小两口新婚之后,在自家吃饭时间很少,倒是大部分时间都泡在李靖家里吃喝。

两家子在一起倒是更加其乐融融,非常开心。

这段时间李靖也除了忙忙公事外,就是在家陪陪红拂女。没事再教教两个儿子,或是与苏定方研讨研讨兵法。抽空还会到终南山里与药王老神仙聊上一聊。

苦日子需要一天一天地熬,而好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李世民的“贞观之治”已经数年,大唐国运蒸蒸日上。长安城里一片繁华,各国、各族商人络绎不绝,越来越显示出天朝大国的景象。

这段休闲时间也是李靖最清静、最开心的时候。

李靖一直牢记当年在终南山之时,药王老神仙和慧文大师对自己的提醒。万事盈则溢,要戒骄戒躁,能知足而退。

到了贞观八年(634年)十月,在一次朝会上,李靖率众臣山呼“万岁”毕,出班奏道:“陛下,臣近段时间足疾越来越甚,行走多有不便。宰相之职又位高权重,事务繁多,臣实在是不堪胜任。为此臣想辞去尚书右仆射之职,请陛下恩准。”言辞恳切,令人动容。

李世民洞察他的心意,也十分欣赏他的这一举动。他乃对群臣说道:“朕纵观从古至今的历史,身处富贵而能知足的人很少。他们不论愚智,都难有自知之明。才能即使不能胜任,也竭力想要任职。纵然有疾病,还自己勉强为官,不肯放弃职权。能像代国公这能够识大体,顾大局者,真是少之又少。”

李世民又低头对李靖说道:“爱卿的行为可褒可嘉,朕现在不仅要成全卿的美德,还想让卿成为一代楷模。”

于是李世民特颁下诏书,对李靖加授特进,赐物千段,尚乘马两匹。李世民还特别关照:“卿如足疾稍好一些,每二三天可到中书、门下平章政事。不用事事亲躬,提督他们做事就行了。”

七月的一天,红拂女从皇宫回来,心情很沉重。李靖看她郁郁寡欢,心中纳闷,忙问她怎么了。红拂女有些伤心地说道:“长孙皇后病了,病得还比较重。这段时间陛下对皇后很担心,心情也不好。靖哥哥见到陛下的话,一定要多安慰安慰陛下。”

“什么?皇后病了?”李靖不敢相信,那么一个贤惠无私,深受臣民爱戴的皇后怎么就突然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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