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孝恭领二千人马、苏定方点齐一千人马先行出发,按照预定计划到相应地点提前埋伏。
李靖则点齐八百人马前去攻打冉肇则的营寨。
一路上有不少士兵在不住地嘀咕:“先前郡王全军出动都未能打败蛮兵,怎么就我们这区区的八百人就能把蛮兵给打败了?”
“是啊,这不是明摆着是要我们去送死吗?”
“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我若一死,家里就坍了天了!”
“这个新来的将军是谁啊?真不知是天高地厚,区区八百人还不够蛮兵塞牙缝的了!”
“谁知道呢,也许只是一个纨绔子弟,纸上谈兵而已。最终苦的还是我们这些当兵的罢了!”
士兵们的嘀嘀咕咕声音虽然小,但李靖怎么能听不见?他知道这些士兵都被蛮兵打怕了,士气低落。不解决士气问题,遑论是八佰人,就是八千人也不能打胜仗。
李靖把手一扬,示意队伍停下,他则纵马跃上一处土丘。士兵们不知道是什么事情,都停下来看着李靖。
李靖高声说道:“将士们,冉肇则的蛮兵祸害我们夔州久矣,大家都对他们恨之入骨,却苦于数次征战不利。不少将士对打败蛮兵失去了信心!实际上这不是大家无能,而是以前的战法不对,一味的硬拚硬杀,所以讨不到便宜。其实我观这些蛮兵,乃是一盘散沙,有勇无谋。对付他们,要用奇谋才行,只要我们稍稍用一用计,必能打败他们。”
“将军,我们只有区区八佰人,如何能抵挡数万蛮兵啊?”
“是啊,以前人多都打不赢,现在人少更不行啊!”
李靖听了有些士兵的抱怨,倒一点也不生气。他笑着说道:“大家可不要小看了我们这区区八佰人。这八佰人可是我在大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个个都如虎狼一般,都能以一敌十,岂是非常之辈?况且我们不是孤军奋战,我们只是去引蛇出动,只要能把蛮兵引出来我们就是奇功一件,自有后面的大军收拾他们。人少怕什么!当年,我曾跟随秦王在虎牢关仅率领区区不到四千雄兵,就大破夏王窦建德的二十万大军。可见兵不在多,而在于精,将不在勇,而在于谋!”
“将军,当年虎牢关之战,您也参加了?”
“那是当然!我不仅参加了虎牢关之战,还参加了大败郑军的邙山之战。打得郑军狼狈而逃呢!”
“呀,将军原来是久经沙场,战功卓著啊!”
“是啊,有这样的将军领着,我们还怕谁?”
士兵们听李靖这么一说,便都兴奋地议论着。大家瞬间来了精神,对这场战斗慢慢开始充满了信心。
李靖示意大家安静下来,高声说道:“有些士兵担心我是一个纨绔子弟,没有什么能耐。我在大家面前也不必自夸,大家看见那边那棵树没有?”
李靖用手一指左边的一棵大树,士兵的眼光都被引向左边。那棵大树的树干足有碗口精细,根深叶茂。众人不指李靖指那棵树什么意思,都疑惑地望着他。
此时的李靖英姿飒然地骑在青骓马上,微风轻轻扬起他的大氅,显得更是气宇轩昂。只见他轻轻地端起枪来,暗中运气,突然右手在枪的末端用力一推,“嗖”的一声,那枪如离弦之箭,向那棵树飞去。
就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就听“啪”、“喀嚓”两声。那杆枪竟刺破树干而出,那树杆在枪穿入处被生生地撕开两瓣!
这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那些士兵惊得张大了嘴巴,半天才反应过来,齐声叫好。
“好!”
“将军真是神勇!”
有士兵连忙跑过去,把李靖的枪捡回。他不知深浅,以为只是区区一枪大枪而已,便只伸出单手一拿,竟差点没提起来。众人一见,对李靖是更加佩服。
在军队中,让士兵佩服你的能力,并从内心里信任你,从而对你不怀疑,愿意心甘情愿地跟着你,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将士们,大家有信心吗?”
“有!有!有!”
“大家放心,我绝对是第一个冲入敌营的人!”李靖充满豪气地说道。
“将军,我愿做第二个!”
“将军,我们一定紧跟在你的身后,绝不会给您丢脸!”
此时将士们士气高涨,斗志昂扬。在他们面前,哪怕是千军万马,刀山火海,他们也愿追随李靖,决不退缩!
李靖见大家精神饱满,心中高兴。他这才继续带领八百人人马悄无声息地来到冉肇则的营寨附近。他先派出二百士兵在营寨周围的山上广置旌旗、鼓号埋伏在山上,然后亲率六百精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杀入冉肇则的大营。
这两天冉肇则的蛮兵把李孝恭杀得一败涂地,所以怎么也没有料到唐军会来个突然反击。所以蛮兵猝不及防,紧急间难以集合,乱作一团。此时山上的唐兵则展开旌旗,鼓号齐鸣,惊天动地。急切间冉肇则根本不能辨别唐军的人数,感觉四野山林中都是唐兵,风声鹤唳,恐慌至极,草木皆兵。慌忙带领蛮兵弃营向自己的老巢开州逃去。李靖则带领唐兵在后紧紧追赶,鼓噪着追杀蛮兵。
冉肇则不敢停留,一路狂奔。刚逃出不远,山林中又一路唐军杀出,把蛮兵截杀成几段。原来是苏定方带领一千人马在此埋伏。唐兵箭如飞蝗,蛮兵纷纷中箭倒地。苏定方命人大喊:“投降!投降!”声震云霄。冉肇则与蛮兵吓得魂飞魄散,不敢恋战,一路溃逃,有近一半蛮兵做了唐军的俘虏。
李靖让几个亲兵斥候率几百人收拾俘虏,自己则与苏定方合兵一处对蛮兵紧追不舍,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蛮兵人数众多,一旦他们缓过神来,重新组织反抗,那后果将很难收拾。
冉肇则经两次打击,此时已经肝胆俱裂,哪敢停留。他率领逃兵一路飞奔,径直前往“玉皇关”。
开州是冉肇则的老巢,他对此地的地形非常熟悉,知道只要逃过“玉皇关”,然后凭关据守,唐军就再也奈何不了他。所以他也不与唐兵恋战,挥兵一举向玉皇关压来。山路越走越窄,蛮兵被挤压在狭窄的山道上,到此就像是得了“肠梗阻”一样被挤得一坨一坨的。李靖和苏定方又带领追兵在后面不住的撵,使得蛮兵惊慌不已,相互踩踏死伤者不计其数,路上哭喊声震天。
正在冉肇则率领蛮兵迫近关口时,突然听得一通鼓响,李孝恭率领二千唐军扼住关口,从四面山上呼喊着冲杀下来。蛮兵被一路追杀,本来已成惊弓之鸟,惶惶不安。现在又突遭唐军包围,顿时吓得是魂飞天外。四面山上的唐军和后面的追兵一边冲杀,一边呼喝着“投降!投降!投降!”漫山遍野都是“投降”的喊声,在山谷间回荡,如巨雷般轰响。不少蛮兵被吓得再无斗志,纷纷举手投降。有些蛮兵则趁乱钻进山林躲藏起来。
冉肇则见大势已去,愤怒至极,纵马提刀在军中反复冲杀,作垂死一搏。李靖见他还不投降,困兽犹斗,弯弓搭箭,“嗖”的一箭正中冉肇则的前胸,当场坠下马来。唐兵冲上前去,割下首级高高举起。蛮兵见首领已死,再无斗志,再无人反抗,纷纷跪下投降。
这一战,蛮首冉肇则当场被杀,近五千蛮兵投降。战斗结束后,李靖见还有不少蛮兵躲藏在大山里不出来,怕以后又啸聚在一起为患。便让人竖一石碑在山垭口,上书“丢刀者免死”、“自首者免死”两句话,劝告那些蛮兵出来投降。
没几日,那些逃亡的蛮兵见此石碑,也看到被俘的蛮兵无一被杀,便纷纷走出山林,向官府投诚。
这一战,彻底消灭了冉肇则这股蛮兵,消除了平定萧铣战役的后顾之忧。李孝恭向朝廷如实上奏捷报,大力赞扬李靖的功劳。
李渊闻报后大喜,对左右臣僚笑道:“你们看,古人曾说过使功不如使过。孤要是不对李靖加以责罚,他能如此尽力?”又专门降诏给李靖,说道:“我现在才知道,原来爱卿如此厉害,以后功名利禄少不了你的。”又特别关照,“既往不咎,旧事吾久忘之矣!”
李孝恭见李靖在弹指之间就把冉肇则这股蛮兵消灭殆尽,自知自己的能力不如李靖。所以他很真诚地向李渊推荐李靖,提出让李靖来指挥平定萧铣的战事。李孝恭此人能力不强,但却能知人善任。后来李世民即位后在凌烟阁上挂有开国二十四位功臣的画像,李孝恭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第二,这与他不专功,善于用人不无关系。
李靖见李渊终于接纳了自己,心中感到宽慰。他鉴于敌我双方的情势,上陈了“灭铣十策”。从政治、军事以及处理民族关系,对当地人的教化等方面全面阐述了自己的建议。
李渊看后大加赞赏,对群臣说道:“李靖真乃是萧铣的膏肓。平定江陵(今荆州市)之事,朕无虑也!”于是下诏“三军之任,一以委靖”。实际上确立了李靖在军中的领导地位。
李靖立即组织人力和物力大造舟舰,组织士卒练习水战,做好下江陵的准备。同时,他见巴、蜀之地归附大唐不久,民风彪悍,各部族还不太稳定。为了解除后顾之忧,李靖劝说李孝恭把各部族酋长子弟都召集到夔州,根据才能的优劣分别授以官职,安置在左右。“外示引擢,实以为质”。这对于稳固巴、蜀政局起了积极的作用。
而此时,萧铣的局势却发生了较大的变化。萧铣称帝后,诸将都认为有拥立之功而逐渐擅兵横暴。萧铣担心长此以往无法控制,便明面上扬言休兵以便农耕,实则是想罢免诸将兵权。
当时大司马董景珍之弟为将军,心怀不满,谋图作乱,结果事泄,为萧铣所杀。此时董景珍镇守长沙,萧铣怕他也反,便手书赦免他,并将他招还江陵。董景珍十分害怕,曾派遣使者前往李孝恭处,举地归降。萧铣派遣张绣进攻董景珍,董景珍对张绣说道:“张大人,以前萧铣之所以能称帝,全仗你我二人的拥立之功。可如今他擅权猜忌,不念旧恩。古时有‘前年醢彭越,往年杀韩信’之事,您难道没听说过吗?我们两人何必互相攻讨?您不怕萧铣杀我之后再杀了你?”张绣也不回答,只是进兵围城。董景珍战他不过,只好突围而走,结果被其部下所杀。萧铣即提升张绣为尚书令。结果张绣居功自傲,萧铣又杀了他,直到此时张绣才追悔莫及。
萧铣性情外表宽仁而内心疑忌,嫉妒胜己者,因此大臣旧将都怀疑惧怕,往往叛离。萧铣不能禁制,所以日渐衰弱。
621年九月,李渊诏令调发巴、蜀兵士,集结于夔州。任命李孝恭担任荆湘道行军总管,李靖兼行军长史,统辖十二总管,为中路军,自夔州顺流东进。又任命庐江王李瑗为荆郢道行军总管,出襄州道,为北路军。着黔州刺史田世康由辰州道出发,为南路军。命令黄州总管周法明出夏口道,为东路军。峡州刺史许绍督兵随军出征。数路大军分头并进,一齐杀向江陵,正式发起了平定萧铣南梁政权的总攻势。
在出兵之际,李靖和李孝恭召集各路军总管和将官,于设在江边校兵场上誓师出发。各路总管皆按期到达,惟峡州刺史许绍没有到场点卯。
李靖知道许绍的为人,他不是那种不重军纪的人,他见许绍没到,忙询问李孝恭什么原因。李孝恭连忙说道:“许刺史曾派人前来禀报,偶染风寒,暂时不能前来点卯。但他保证整顿军备,按期发兵,决不耽误军机。”
“许老将军的为人,在下岂能不知?他若不是有极特殊情况,决不会不来参加誓师大会的。”
李靖随即与李孝恭一同走上检阅台,三军将士齐声欢呼。但见检阅台下旌旗招展,甲胄明亮。将士们荣光焕发,精神饱满。再朝江上望去,蒙舸战舰,布满江面,帆正桨悬,整装待发。
李孝恭来到检阅台正中,大声宣读了李渊的诏书,号召将士们奋勇杀敌,为国立功。三军将士三呼“万岁”,声音洪亮,震动环宇。
待李孝恭说完,李靖才又上前说道:“此次本长史奉陛下之命,协助郡王出兵剿灭南梁,各军将士当奋勇争先,争取早日凯旋。但是,本长史也在此严正说明,三军之事,在于一个‘令’字,有令必从,无令不行。凡违令不遵者,不论何人,本长史决不留情。下面由军中主簿代为宣读‘七禁令五十四斩’。请三军将士务必谨记。法不容情,好自为之!”
这“七禁令五十四斩”,据说乃是三国时大军事家、大政治家诸葛亮所定,后来在军中一直延用。
军中主簿上前,大声宣读禁令:
七禁令者:为轻军、慢军、盗军、欺军、背军、乱军、误军。
五十四斩者:为将贪生者斩;临阵脱逃者斩;令出不遵者斩;宣调不至者斩;贻误粮饷者斩;旗举不起者斩;旗按不伏者斩;闻鼓不进者斩;闻金不退者斩……
三军将士闻听这“七禁令五十四斩”,个个噤声,人人害怕。古人云: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三军之中,最让人害怕的就是这军纪。一旦违纪,这小命就没了。
军中主簿宣读完毕,三军将士齐呼:“我等必谨尊将令,决不敢有任何违犯。若有违犯,但凭军法处置!”
李靖和李孝恭闻此,俱微微点头。
忽在这时,一阵风起,飞石走沙。突听“咔嚓”一声,一条战舰的主桅突然断裂。桅上的白帆和绳“哗啦啦”往下坠落,舰上的一面大旗被风撕扯,突然滑落,随风卷动,飘落江中。
李靖和李孝恭看见,顿时变色。
“不好,此桅断裂,主我要折一员大将也!”
李靖话音还未落,中军匆匆上前来报:“禀报郡王和长史,峡州来人急报,峡州刺史许绍病重不治,猝死于军中!”
“什么?”李靖和李孝恭闻听,都不由得一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