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凛乎若九鼎一丝之悬的危急时刻,李靖正好冲到堤上。他猛然看见李世民落马,大吼一声:“休伤吾秦王!”势如裂帛,奋力冲到面前,弯弓搭箭接连射杀两人。其余的郑军被他的虎威给吓住了,稍一愣神,李靖已挺身杀入人群中,挥动手中长枪和手中的横刀左刺右砍,迅速杀散敌兵。
“殿下,怎么样?”
“没事,只可惜了我的这匹马儿”李世民走过去用手抚摸着心爱宝马的脑袋,有些依依不舍。
那马儿身中多箭,有的没至箭尾。此时已经是嘴角流血,奄奄一息了。
“殿下,顾不得那么多了,赶紧上马,杀敌要紧!”李靖急忙跳下马来,右手持枪拒兵,左手掀起马身,帮李世民抽出脚来。又保护住他跨上自己的战马。
“李兄,你的战马给我,你怎么办?”
“殿下,不用担心,属下自有办法!”李世民上马持枪,瞬间又恢复战力。李靖在马前马后护持着李世民冲过土堤,才又奋力夺得敌一骑兵的战马,掩护李世民艰难地杀出重围。
可此时的郑军仍然在拼死厮杀。他们在人数上超过唐军,又准备充分。所以虽经唐军的反复冲杀,但士气仍在,毫不气馁,仍在奋力向前。
李靖猛然瞥见对面的一个高丘上,一面绣着鲜红的“郑”字的军旗矗立在那里。哪里战事紧张,那面军旗就指向哪里,郑军就立即涌向那里。李靖知道郑军的聚、合,冲锋都是靠着那战旗指挥。军旗矗立,郑军的士气就在,若能把军旗砍倒,郑军的士气肯定会受到影响。李靖于是抖擞精神,催动战马奋勇向那军旗奔去。那护旗的将士见李靖直奔军旗而来,赶紧命令护旗兵围过来,截杀李靖。
李靖此时也是杀得性起,他虎吼一声,左手甩动长枪向前横扫,逼得敌人连连后退,右手挥动横刀左砍右劈。他的横刀刀锋锐利,碰到的不管是长枪、戈矛还是人的头颅都被瞬间劈为两半。此时他豪气干云,锐不可挡,他的英勇气概把郑军士兵都吓呆了。郑军士兵稍不注意,灵魂就被横刀劈出肉体,躯壳无力地向地上倒去。
此时的李靖就像一位神兵天将,没有人能阻挡李靖前进的步伐!
李靖奋力冲到那护旗将士面前。那将士满脸惊骇地看着李靖血红的双眼和骁勇的身姿,完全被李靖的气势吓破了胆。他哪里还敢上前交锋,只是绕着那战旗不住地兜圈子跑。
李靖哪有时间跟他消磨,他大喝一声,冲到那战旗跟前挥起横刀手起刀落,连同旗杆和那人的手臂一同斩落。那敌将哀叫一声落荒而逃,却因战马跑的太急正好踩在血水中,一下子滑倒在地。李靖还没等他爬起来立即纵马上前,一枪结果了他的性命。
郑军突然见战旗轰然倒下,瞬间鼓馁旗靡,变得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他们再也没有了斗志,纷纷溃逃。
唐军中战鼓又急促地响起,刘弘基已经整顿好了约五千步、骑兵,听到鼓声催促,立即像风卷残云一般冲杀过来,给了郑军最后的一击。
此时战场的形势发生了彻底的逆转。郑军的希望终于完全破灭。此时在他们的眼中充满着恐惧和绝望。刚才还大声地呐喊,现在全变成了尖利的哭嚎。
当希望转为绝望,胜利转为死亡时,巨大的恐惧使他们全身颤抖,头晕目眩。很多人连逃的勇气都没有了,只能是爬着、跪着向四周溃散。而唐军见援军又至,则是越战越勇,把所有的,最后的能量都聚焦起来,向着郑军冲去。
王世充眼见败局已定,面如死灰。他到这时终于认清了,上天并没有眷顾他,而是彻底地遗弃了他!等待他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彻底的失败!
王世充此时突然感觉自己像散了架子的行尸走肉一样,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斗志,身体中的力量从身体中迅速地散去,使他甚至都提不起缰绳,拿不动长枪。绝望已经充满了他的内心,并随着血液的流动填满了他的每一要毛细血管!他感觉他的腰椎已不能再支起他那棵沉重的头颅,他再也不能昂起他的那颗高贵的头颅。他骑马呆呆地站在战场上,好像中了魔似的,一动不动,任面前兵来将去,风起云涌,呼号奔突,好像这个世界再也和他无关了。
最能让人瞬间崩溃的就是绝望,无尽的绝望!
幸亏单雄信看到呆若木鸡的王世充,急忙冲过来,一把抓住他的马缰绳,高声喊道:“主公快走!”
王世充已经没有了什么反应,他骑在马上,被单雄信牵着,踉踉跄跄地逃回洛阳城。郑军能够逃回城里的,只有部分骑兵。而大部分步兵则被唐军截杀在城外,任由唐军砍瓜切菜般斩杀。
郑军肝胆俱裂,望风而降。
李世民、李靖、秦琼、程咬金、尉迟敬德、屈突通等诸将在战场上又会面了,他们的战袍上都是鲜血,战马也是伤痕累累。李世民骑的是李靖的战马,他的宝马飒露紫已经殁在了这场战役中。但大家能在出生入死的战场上再次见面,感到分外地欣喜。
李世民此时虽然经历一场血战,却更加英姿勃发,壮志凌云。他高声说道:“此时哪怕有王世充的千军万马,也阻挡不了我们大唐铁军前进的步伐!也打破不了我们在战场上结成的同袍之情。”
众人皆哈哈大笑,开始纵马走出战场,留下的战场余温让刘弘基去体会吧。此时的战场上唐军战旗飘扬,喊声震天。将士们在一起拥抱着,哭喊着,庆祝劫后余生。
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比能生存下来更重要的了!
李元吉也疲惫不堪,累瘫在战鼓旁。从辰时到现在,他一直奋力擂鼓,为战士们助威。当时觉得浑身是力气,可现在一旦停下来,才发觉自己腰酸背疼接近虚脱。当李世民他们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只是点点头、挥挥手都懒得站起来。
李世民看到李元吉后赶紧下马,快步奔到他的面前。他一把将李元吉从地上拉起来,心疼地把元吉抱在怀里,嘴里大喊道:“四弟!胜利了,我们胜利了!”眼中情不自禁地留下了热泪。
李元吉的眼中也流下了泪水。这一战他觉得太不容易了!他没有上阵冲锋,没有面临枪林箭雨,只是擂鼓都累成这样,何况李世民他们?他喃喃地说道:“胜利了,胜利了!”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一把挣脱李世民的怀抱,奋力地向唐营跑去,一边跑一边笑着对李世民喊道:“二哥,我要赶紧回营向父皇和大哥报喜!让他们也高兴高兴!”风中只留下他的声音,人早已跑去很远了。
李世民和李靖他们看着他的样子,都发出了爽朗的笑声。这喜悦的滋味只有历经大战的胜利者才能体会到!
战后死伤的人员太多,李世民要求刘弘基把唐军阵亡将士要好好安葬。李世民特意叮嘱刘弘基,一定要寻到他心爱的宝马“飒露紫”并好好安葬他。战场上的战马一如自己的生死“兄弟”。它虽然不能说话,没法与你交流,但在战场上,它是离你最近,最可依赖的“兄弟”。
这是李世民失去的第二匹宝马了。第一匹宝马“白蹄乌”死在了陇西征薛举的战役中,而这一匹“飒露紫”曾随他西讨蒒仁杲,北伐刘武周,历经多少战事,生死与共,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可惜这一次又死在了东征的战场上。李世民虽然伤心,但是他不能太过流露,这样会让将士们认为他重马而轻人。
“就把飒露紫和战士们葬在一起吧,让它和英雄的战士同眠!”
“是,属下遵命。只是……只是……”
李世民看到刘弘基面露为难的神情,不解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殿下,这一战郑军死亡约有八千人众,根本埋不过来,这在夏天很快就会腐败。属下想请示殿下对这批郑军的死亡士兵怎么办?”
李世民沉吟了一下说道:“火葬吧,他们也是一群忠勇的将士,都是各为其主,本也值得尊敬。请刘将军好生对待,免得他们曝尸荒野。”
“是。”
于是刘弘基从山上砍来松柏,堆起柴堆,把郑军士兵进行火葬。刘弘基专门选在洛阳城的上风口火葬郑军的尸体。空中很快就黑烟满天,到处弥漫着焦尸的味道。
这难闻的气味随风飘进洛阳城,使洛阳城里每个人都深刻地体会到了死亡的恐怖。
王世充现在已没有任何力量出击了!
他现在只有一条路,就是盼着窦建德能早日来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