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率军前出潼关,进攻洛邑,然后挥师迅速到达谷州。王世充得知唐军到来,亲率精兵三万列阵于慈涧。
唐郑两军相隔十里地安营,一场大战已经就绪,就等放开铁笼,展开厮杀了。
慈涧,位于今河南新安县东三十里,此处四周皆山,山中一平原,因有一条慈河蜿蜒流过,故名慈涧。此时正是七月,慈河两岸,小麦刚刚收过。因即将爆发战事,农民皆逃难去了,田地荒着,到处长着杂草。远远望去,却也是一片翠绿。在杂草里间或有野花点缀,仍展示出一片别一样的生机盎然的景象。如果没有战争的话,这里应该像世外桃源一样的静谧、美丽。
然而两军刚对峙不久,就发生了一件令李世民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
在介休与尉迟敬德一起投降大唐的寻相,当时只是一时没有办法,迫不得已投降了大唐而已。当时若不是尉迟敬德求情,差一点就成了李世民的刀下之鬼。谁想到他不思己过,反而记恨于李世民,所以归唐后心中一直耿耿于怀。如今更看到李世民厚待尉迟敬德而轻视于他,心中愈发不满。他愤而带领自己原来的几千子弟,乘隙投靠了王世充。此事引起的连锁反应非常大,导致原来刘武周手下的其他降将怕受到连累,也次第逃走。此事令李世民措手不及,李元吉迅速将这一事件报告朝廷。在报告中他责怪李世民治军不严,审察不明,大军刚一出征就遇此重大事节,严重损伤士气。
李渊听说此事后,龙颜大怒,严旨责罚了李世民。并让他对所有刘武周的降将进行严格甑别,对怀疑有二心者严惩不贷,坚决杜绝此类事件的发生。
而更让李世民头疼的是,有人把尉迟敬德也抓了起来!
一旦把尉迟敬德也激反了,事情就更难办了!
“是谁把尉迟将军抓起来了?这简直是胡闹!”
李世民正在帅帐中与李靖、秦琼等人研究战事,或听中军来报,当时就急了。
“快去查一查,是谁如此大胆,不经请示就把尉迟将军给抓了?快叫他们立即放人!”
李世民的脸气得通红,正在对中军下令的时候,行台左仆射屈突通、尚书殷开山从外面匆匆地走了进来。
“殿下,不用去查!是我们下令把尉迟敬德抓起来的!”
原来寻相的叛逃在军中产生了很大的震动。屈突通、殷开山等唐朝诸将认为尉迟敬德也必然会叛逃,就趁其不备把他也抓了起来。
屈突通、殷开山两人来到帐中,还没等李世民说话,屈突通就劝说李世民道:“殿下,尉迟敬德原先在刘武周定杨军的时候与我军多次交战,对我军杀伤很大,是一个死心塌地跟着刘武周、宋金刚的人。当初在介休他之所以归降我大唐,无非是因为他知道刘武周、宋金刚已死,实在走投无路才投降了我们。其实他的内心与我们大唐一点感情都没有。当初他与寻相一起归降的时候,属下等就觉得此人不会真心归顺。果然不出所料,寻相一有机会就叛逃了。尉迟敬德之所以没走,是还没得到机会罢了。因此属下认为此人绝不可留!”
“是啊殿下,尉迟敬德非常地勇猛剽悍,当初死心塌地地追随刘武周、宋金刚之流,他如何会心向着我大唐。当初他归唐时就曾说与寻相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寻相弃唐归郑,他又如何会独留我大唐?现在他知道已被我们猜疑,心中必然会产生怨恨。属下以为留着他只怕会留下后患,所以我等请殿下立即下令杀了他。”殷开山也附和着屈突通,要求立斩尉迟敬德。
此时众将也都纷纷来找李世民,各人意见不一,相互争吵不已。屈突通和殷开山等人建议杀了他,而李靖、秦琼等人则建议放了他,双方各执一词。
李世民得知殷开山和屈突通他们擅自把尉迟敬德抓了起来,心中大怒。他看到大家争吵,非常不耐烦地对建议杀了尉迟敬德的人说道:“我的看法恰恰跟你们不同,尉迟敬德如果真怀有叛逃意图,他肯定是和寻相一起叛逃,又怎么会在寻相之后呢?”
“殿下,他或许是没有寻到机会也未可知啊!”
“怎能用‘或许’、‘也未可知’来猜测一位大将?你们做事还有一些原则吗?如此猜忌、不信任,今后谁还敢归降我大唐?我大唐之所以不断地发展壮大,就是因为我们保持开放、宽容的态度,迎接天下有识之士。你们这么做,岂不是断绝了所有天下英雄归附我大唐的康庄大道?”
“殿下,尉迟敬德……”
屈突通还想劝谏,可话刚出口,就被李世民给打断了。
“尉迟敬德什么?屈将军你可以看看我这大帐之中,有多少人是当初跟随父皇在晋阳首义之人?有多少是一开始就对我大唐心向往之的?但这都不影响他们融入我大唐,为我大唐效忠啊!屈将军当初在长安之战中,不也是对大隋忠心不二,数次要为大隋殉国,现在不也是对大唐忠心耿耿吗?我大唐何时对将军有过半点怀疑?”
当年李渊晋阳起兵后,率兵攻打长安。当时屈突通率隋兵数万扼守长安,与李渊兵死战,致使李渊攻打长安花了一月有余,损失惨重。屈突通数次战败,家属都被李渊所俘却仍拒不投降。甚至其子屈突寿去劝说他,也被屈突通大骂道:“往昔我与你是父子,今天就是仇敌了。”并命令身边的人用弓箭射向屈突寿。直至手下那些住在关西的部将不愿跟着屈突通背井离乡,悉数扔掉兵器拒绝再战,愿降李渊,屈突通迫于无赖,才被迫降了李渊。所以李世民今天有此一说。
“殿下,属下虽然一开始走了一些弯路。但属下自从归唐后,对大唐一直忠心耿耿,天日可鉴!”屈突通连忙表白道。
“是啊,我对屈将军对大唐的忠心从来没有怀疑过,我们又为什么要怀疑尉迟将军呢?没有人能一开始就能选择正确的道路。有时难免会走弯路、走错路!尉迟将军当初虽然对刘武周、宋金刚死心塌地,这正证明了他是一个忠臣,信守自己的承诺,这样的人才真正值得信赖。若是那些见利忘义、如三国吕布式的人物,本事再大又有何用!尉迟敬德自从他归唐后,对大唐一直赤胆忠心。你们对他这么做,岂不令尉迟将军心寒!更绝了天下贤才归奔我大唐的前进之路!”
“殿下,现在中原大局未定,人心难测,不能不防啊!尉迟敬德既已见疑,今后又如何能忠心事唐?属下还是建议殿下趁早除之!”屈突通和殷开山等人还是劝李世民杀了尉迟敬德。
李世民见说了这半天,屈突通和殷开山等人还是不开窍,不禁怒道:“知人善任,用人不疑,这是我一直秉承的原则。汝等做法,几欲毁我一大将!”说完便怒气冲冲地往外走,大家从来没有见过李世民发这么大的火。
李靖和秦琼等大声问道:“殿下这是要往哪去?尉迟将军的事情怎么办?”
“怎么办?我现在要亲自去见他,向他作出解释!”
屈突通和殷开山等人一听大惊,连忙上前拦阻。
“殿下,不可,您不能亲自去见他!”
很多大将也都拦着李世民。众人七嘴八舌地说道:“殿下您要是不忍杀他,想把他放了,我等也不反对。但尉迟敬德其心未明,归留未定,我等不能不担心他会对殿下有不轨之心。在这种情况下为了殿下您的安全着想,我等坚决不同意您单独去见他!”
李世民见说了半天,众将仍然拼死拦着他,怒不可遏。他的脸胀得通红,谁都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他突然转身用手一指李靖,大声问道:“李兄,若是你处于尉迟敬德这样的处境,见了我会杀了我吗?”
李靖大手一摆大声说道:“不会!尉迟敬德是属下向殿下极力推荐的。属下深信他的为人!若尉迟敬德杀殿下,属下愿与其同罪!”
李世民又用手一指秦琼道:“将军的处境若似尉迟敬德会杀了我吗?”
秦琼坚定地摇摇头,也大声道:“尉迟将军乃是忠信之人,岂会做此不义之事!”
李世民又用手一指李世勣,大声问道:“将军若何?”
李世勣摇头还没说话,李世民已代他回答道:“我知李将军乃是一纯臣,素来信守忠义,肯定也不会!”
李世民强压心中的怒火,又回过头来恳切地对屈突通等人说道:“我知道大家不让我去见尉迟敬德,是担心我的安危。这份好意我李世民岂能不知?现在我去见尉迟敬德,难道他就会杀我吗?也不会!我观尉迟敬德确是一个忠义之士,岂是那种反复无常的小人!当初他不肯归降,正是因为他是一个忠义之人,不肯背主。像他这样的人,绝不会在趁我对他关切之时而杀我。你们也太小看他了!我若再不去向他解释,以宽慰于他,那我大唐就真的将失去一位猛将了!”
李世民说罢对左右大喝一声:“闪开,谁也不得拦我!”径自出门去见尉迟敬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