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大早,唐羽正忙着给叶钧洗漱,就接到了出版社的电话。一向麻利的唐羽顿时放慢了动作,犹豫着要不要接。如果是他们真看中自己的书,要出版的话,那叶钧的病就不用依靠艾焱了,自己也不用跟艾焱打交道,理直气壮的回绝他的建议;可是如果接了,李明清若要自己必须接受他的无理近乎于无耻的要求才会给自己出版,那怎么办?
反正唐羽是绝对不会答应他无耻的要求的。电话一直在响,却没有影响唐羽的思绪。当给叶钧擦完最后一根手指的时候,唐羽决定按照自己原定的计划,谁也不求,靠自己,靠自己来给叶钧新生,或许这也是叶钧所希望的。
端起脸盆,走到洗手间,顺着座便器,洗脸水倾泻而下,烦躁的心情也随之而去。唐羽学着网上的那句话,冲着洞口大喊:“全都****去吧!”
可是手机铃声像是复读机一样,一直在响,不管唐羽挂断多少次,它依旧顽强的响起。
“喂!告诉你,我不想出版!”唐羽使劲的按下通话键,对着对方大吼一声。
“唐小姐,您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我们李总说,您的书很有市场,希望与您合作。”秘书小姐声音温温软软,可在唐羽听来可是很腻乎恶心的,说不出来的厌恶。
“转告你们李总,我没兴趣。”唐羽说完就要挂,可是话筒中传来的秘书小姐的话,让唐羽踟蹰了。秘书小姐说:“我们会走正规的签约出版程序的。”
“正规的?那把你们的合同意向书给我发过来一份我看看。”唐羽觉得,既然走正规的程序,自己就不会和李明清有任何交集,直接跟责编联系就行了,也就不会受他威胁了,即使他威胁自己,大不了不干了,拍拍手走人就完事了。
那天李明清跟唐羽谈出书的事情的时候,李明清看出唐羽很渴望能出版。李明清以为唐羽想在文字圈儿里混出点模样来,迫不及待的想出书,想成名。所以,他提出,只要唐羽做他的女朋友,出书的事没问题,以后不管写什么写的怎么样都给出版,一定让她在文字圈儿里出人头地的。可他错料了一张牌,唐羽不是想出名而出书,是想挣钱而出书。
电子版的合同书很快传了过来,唐羽大致看了看,觉得比较满意,稿费之类的都很好,对自己很有价值。
唐羽看看躺在床上的叶钧。叶钧还是那么的清秀和阳光,只是暗淡了些,脸上没有光彩,嘴角有些上翘,嘴边的酒窝似隐似现。就这么躺在,像是睡着了一样。多希望他能快些醒来,看看自己,看看朋友,去祭拜他逝去的母亲,去祭拜与死神相守的艾美美,去共同为了他们将来的小家而奋斗。
隔天的下午,唐羽推着叶钧在小区门口的咖啡厅里与责编宫墨见了面。宫墨是一个年过三十的女人,长得很普通,平易近人,带着黑框眼镜,扎到人堆里找不出来的那种,只有她身上那条西红色花纹披肩能显示出她是一个高贵雅致的女人。
宫墨很和蔼,拉家常似的与唐羽说了很多,似乎是开玩笑,又似乎是老大姐的教导,又似乎是一场谈判,谈话很轻松又很微妙,整个节奏都被她掌握着,唐羽只有跟随的份。不一会儿就签订了合同。
“唐羽,你有没有想过雇一个保姆来照顾你先生?”宫墨问。
“啊?没有啊,我觉得我自己能照顾他。”唐羽笑笑。
“可是,你接下来会很辛苦的,一旦新书上市,接踵而来的就是大量宣传活动,如果反响好的话,还会有上电视啊之类的,而且,咱们现在签约了,你还有三本小说要写呢,我怕你吃不消呢。”宫墨关心的问。
“啊?三本?没说这事啊?”唐羽很惊讶,自己根本没答应写书啊。
“合同里写了的,诺,你看,第三行第一个句号起……凡签约者……”宫墨指着合同里某一页上的一行小字说道。
唐羽懵了,自己没仔细看,只是大概浏览了一下,那么小的字,根本没留意。而且刚才一直在听宫墨在说话,听宫墨说的话好多都是实在话,自己也很认同,觉得遇到了伯乐和知音。没想到,原来是进了圈套,入了虎穴了。刚才宫墨也没说什么宣传的事啊,如果要影响了自己照顾叶钧,那还了得?不行,得放弃这个了。
“宫老师,刚才没看清,能不能……重签一份,这份不算啊?”唐羽小心翼翼的问。
“毁约是要缴赔偿金的。”宫墨淡定的整理着披肩,全然没有了刚才那般和蔼,像是一个等待猎杀猎物的猎人一般。
“多少?”唐羽胆战心惊的问。
“五百万。”
“五百万?”唐羽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本书,三本是一千五百万。”宫墨定定得看着唐羽,戏耍着自己的猎物。
“你们怎么不去抢银行啊?”唐羽吼道。
“别抱怨了,你现在能做的就回家赶紧码字!好好写,写不好的话,是要重修的,你记住,半年一本书,别拖着,对你没好处。行了,我先走了,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宫墨起身拿起自己的包走了出去,嘴角带着得意的微笑。她吃定了唐羽,她从一开始就吃定了她。
宫墨看过唐羽写过的文章、小说,觉得很有发展前途。她特地从别的编辑那里要来了她,她要好好发展唐羽,让她成为自己的摇钱树,所以,她果断修改了合约的内容。她是有这项权利的,这是公司所赋予每个编辑的特权,但要求是要在让公司获得更大的利益的前提下进行。
“喂,李明清,没想到你这么阴啊?整整写三本书,还要半年一本!竟然这样害我!你觉得有意思吗?”唐羽打电话给李明清。
“给你的待遇也是与之成正比的,不是吗?这样能保证你短时期的产量,高产作家容易出名,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我在帮你,你应该感激我才是啊!”李明清不以为然的说。
“你做梦吧你!三本书写完后,你一定会滚出我的生活!”唐羽恶狠狠的说,样子生气极了,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唐羽慢慢从座位上站起来,付了账单,推着叶钧往外走。心里难受极了。
“钧,为什么我这么倒霉呢?不是受这个的要挟,就是被那个玩弄,我的生活怎么会这么糟糕?”唐羽轻声问着叶钧,叶钧没有回答,当然也不会有回答。
“钧,你……你……你会接受自己的艾焱吗?如果你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东盛的医院里,你会接受吗?还是宁愿自己就那么闭着眼躺着?”
“钧,我想,我要真真的努力工作了,不然完不成任务,宫墨那个笑里藏刀、绵里藏针、假面巫婆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没想到她真的这么黑心。你也坐在她对面,当时你觉得她是个坏人吗?一开始肯定觉得她是个平易近人的好人,可是那是签约前的事好不好,签后呢?露出真面目了吧?你也被她骗了对不对?”
“钧,我会搬到医院附近的,天天去看你,你会乖乖听话去那疗养的,是吧?亲爱的。”
“……”
唐羽絮絮叨叨的与叶钧说着,没有注意到,轮椅上叶钧的睫毛像是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