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头子第三天一大早上就来了,问我昨晚有没有见过鬼。
我不想让婉娘被他弄死,告诉他我从来不相信有鬼,也没见过鬼。他看着我眼下乌青,表示并不相信我说的告诉我鬼都会蛊惑人心让我不要相信鬼的话。
“黄老头子,我觉得您蛊惑人心的手段比鬼更胜一筹。”
他被我气走了。
我很想告诉阿瑾婉娘的事,但婉娘不让我这么做,我知道她怕,但我又相信阿瑾不会在乎婉娘是鬼。
婉娘陪我的日子里,真的比从前开心了许多,我常常希望我可以是个男人,娶婉娘为妻。我知道鬼怕光,于是买了遮阳伞,我想让婉娘白天陪我一起在大街上走,婉娘不愿到人多的地方。于是我们在郊外随便走走散心。
第六天,我在噩梦中醒来,我梦见了我五岁那年,看着我的妈妈上吊自杀。我拼命呼喊,流泪,可阻止不了妈妈离开。
醒来时婉娘在我身边,告诉我你又流泪了,是做噩梦了吗?我抱着婉娘大哭起来,我告诉她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我妈妈。婉娘身上还是凉凉的,没有人的体温,也没有人的心跳。
可我在婉娘身上找到了安慰,她轻抚着我的头,告诉我我妈妈已经轮回转世了,她现在过的很好,很幸福。
婉娘为了安慰我,不知从哪里找出来了胭脂水粉,在额头上给我画了落梅妆。拿出镜子给我看,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有婉娘的雪肤花貌,唯有这一点落梅妆,衬得人娇俏可爱。
黄老头子又很不合时宜地来了,婉娘躲了起来。
黄老头子进门就问我,是否见到鬼,我说这些天我就只看见你。
他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冒犯,只是看着我说,“你头上的妆是谁画的?”
“我自己画的!”
“胡扯!”他大声说“你怎么可以包庇那个鬼?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他拿起一面镜子,晃得我眼睛生疼,我看着镜中的自己。面色发黑,眼下乌青,瘦骨如柴。
“啊!”我打翻了镜子,不敢看自己。
“鬼一旦接触人就会吸走人的元气来行动,鬼在你身边害了你,你竟然还不自知!”
“你除了和那些人一起来说我是鬼还能做什么?我身边没有鬼,你们才是鬼!我妈妈就是被你们的流言蜚语害死的!”
他停顿,看着我,仿佛看着一个鬼。
“你把鬼叫出来,我要让她回该回的地方。”
“我不会,我没见过鬼。”
黄老头子见我如此倔强,便离开了。走时他留下一句话“自杀的人,不配入轮回。鬼的话,不可信。”
我气急,我的妈妈,是那样善良的一个人,那样善良的一个人,明明是被那些小市民的刻薄尖酸逼死的。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在我妈妈死后还要这样对她?
婉娘又出现了,她黯然神伤,眼里全是愧疚。
“我骗了你,对不起。”
我紧握着婉娘没有温度的手,可压不平心中的火。
阿瑾打电话来,说让我离开这座房子。他不允许别人诋毁她的未婚妻是鬼。说要接我走,他提前回来了。
阿瑾的妈妈极力反对,说阿瑾让黄老头子的努力和我受的委屈功亏一篑,只要住上七天那鬼就灰飞烟灭了。
大街小巷不知何时又传开了,阿瑾要娶一个借命鬼的妻子。
我倔强而难过,依旧握着婉娘的手撑着伞走在路上,任那些人用刀片一样冰冷的眼神和语言在我身上划出一道道伤。
或许黄老头子一句话是对的,婉娘在我身边出现损了我的元气,我的身体情况每况愈下,没等到订婚那天就病倒了。阿瑾的妈妈给我去买药,在街上都是受尽白眼,有人甚至出来告诉她让我死,不要管我。
我关上门,不再听这些话。关掉手机拒绝听阿瑾发给我的短信阿珠发给我的电话,连我未来婆婆委曲求全为我买来的药也扔进了垃圾桶。取而代之的是一瓶安眠药,我不想留在这里了,不如变成和婉娘一样的鬼。
我撑着伞,陪着婉娘走在街上,周围人看不见婉娘,只是远躲着我。
婉娘说,阿姝我害了你。
“你不曾伤我半分。”
婉娘笑了,笑得如同漫山遍野盛开的红丹。
她说:“阿姝我走了,这个世界有人爱你。”
“我和你一起走,婉娘,这个世界的人欺我辱我,我不想在这里。”
婉娘摇摇头,“阿姝你不明白,你要好好活下去。”
我已经没有力气了,无力的倒下,伞离开了婉娘的头顶,婉娘愈发美丽了,我见过鬼,她是最美丽的那个。
这一切自始至终都像一场玩笑与欺骗。
我看着婉娘像一个泡沫,微笑着消失在了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