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君翼似是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着,一听他的话,苏氏就不乐意了,当即就吵闹起来:“老爷,您可答应过妾身要让雅儿陪着妾身入宫的,况且,况且此次诸王选妃,可是为雅儿择婿的大好机会呀老爷。”
“住嘴!”
君翼怒声呵斥,他早年就随着秦焕四处征战沙场,哪怕这些年来在帝都中身上的戾气都被磨掉了,可发起怒来,那双眼也还是足以震慑住寻常人家。更何况苏氏本就是怯懦妇孺,被他这么一瞪,苏氏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于是苏氏就一脸委屈的缩回椅子上,泪眼婆姿,拿着手绢擦拭着眼角,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般,君翼本就心软,见此,他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吓到她了,连忙放低了声音,安慰道:“是我错了,为夫语气重了些,夫人莫难过,我定会让君婼那不孝女允了此事。”
君婼本身就没走多远,再加之君翼的嗓音本身大,听见这话她站住了脚,背脊站得直直的,稍稍回身,她眼中一片凉薄,勾唇,嘲讽道:“父亲,君府嫡长女叫君婼,只要我不愿,她君雅就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
别说皇上寿辰,若是她有心与君雅争夺,她君雅连君府的大门都迈不出去,大宣国看重嫡子嫡女,看重血统,当年若非君雅盗了她君婼的诗画,得了这么一个才女之名,这些年来帝都的那些嫡出的公子哥能用正眼瞧一个妾室所出?
“你!”君翼气极,一边安抚着苏氏,一边气急败坏的指着她骂“你这个不孝女,亏得老夫以为你乖巧懂事,却不想你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君府有你这么一个嫡女简直就是我君府的耻辱!”
君婼的手,在袖中握紧,她却咬紧牙,让自己尽可能的看着冷静些,只是那清脆的嗓音,隐隐有些颤抖:“父亲口中的乖巧懂事让女儿惭愧,自女儿懂事以来,就从未见过父亲踏足清欢亭,也不知是哪个下人这般胡言乱语,竟是让父亲误以为女儿乖巧,府中有此乱嚼舌根之人,又哪来的安宁可言。女儿累了,就先退下了。”
言罢,也不管君翼气的涨红的脸,就由着若冰扶着她离开了。
雪地上的脚印一路印着到了君府大门,君婼在门口停下,见她望着府外似是若有所思,若冰问道:“小姐可是想出去散散心?听闻今日诸王回朝,很是热闹。”她心中替君婼不值,替君婼委屈,替君婼难过,明明该有那才女之名的是她家小姐,明明她家小姐才是名正言顺的君家嫡女,可偏偏,老爷如此偏心。
“也罢,出去走走。”君婼轻轻的叹了口气,声音闷闷的,说到底心里也还是有些难受,不管是否还带着前世的记忆,这一世她终究也才是个十五岁的孩子。若冰心思玲珑,自然感觉得到君婼的心情低落,听了君婼这般说,便跟着她往那街市上走了去。
如若冰所言,街市上当真热闹的很,白雪覆盖了整个帝都,那些花红酒绿都仿佛是过眼云烟,雪白的街景,走在其中,心境仿佛都安稳了下来。
“小姐,老爷的话,”若冰为君婼撑起伞,挡下了那些飘落的鹅毛大雪“老爷的话您实在无需放在心上,小姐您聪慧…”未等若冰把话说完,君婼便把话头接了去:“我知道。”
话里有几分无奈,两世为人,她又何尝不懂得人心凉薄,只是她心中到底都把君翼当做父亲,虽说这么多年来他并未尽过父亲之责,可到底,他也没亏待她。
若冰知她聪慧,只是眼中仍有几分替她难过:“那小姐,这场寿辰宴您可是要参加?”
“你觉得呢?”君婼漫无目的的走着,淡淡的开口,语气平和,听不出喜怒:“我素来喜静,让或不让都无关紧要,我自出生以来,就没想着能嫁人,即便是嫁了,也必不是真心。”
她纵然性子养成了古人的温婉,可骨子里到底也接受不了古人的三妻四妾,她眼里容不下沙子,她可以成婚可以嫁人,可绝对不允许夫君除了她以外还有妻妾,一生一世一双人,于这个世间而言这是多么遥远的念想。
“小姐,您可莫胡说,您聪明,知礼,心善,日后定能嫁个好郎君。”若冰连连安慰着她,她心疼君婼。君婼无奈的笑了,却也没有在多说,主仆两就这么一左一右的坐着。
“停下,快让它停下!”
“啊——娘——”
“马受惊了,快起开啊!”
街市那头吵吵闹闹的,有尖叫有呐喊,似是发生了什么事,君婼驻足,朝前边望了望,却没看见什么,便推了推若冰:“去瞧瞧,怎么如此吵闹。”
“哎。”若冰将伞递给她,君婼接过之后,她这才小跑着上前,谁料,若冰还未走出多远,不远处就见着一只奔驰而来的白马,白马似是受了惊,发了狂,速度很快,一路上撞了不少人,所过之处尽是一片闹腾。
这街市不大,一条道直惯到底,那白马与君婼正面跑来,君婼身侧是高墙,就算有心躲,只怕也避无可避,这白马,绝对会撞到她。
“小姐!”
若冰惊呼,试图跑回来。可白马的速度远比人的速度快多了…
一时间,君婼竟然忘记了反应,清澈的眼眸里倒映着那匹发了狂般疾驰而来的白马,白马的身影由小而大,直至那抹白占满了她的眼眸,君婼自问不是怯弱之人,可这一刻却还是吓到了。
“小姐!”
“天啊,要被这马踢中不死也是痴了啊!”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青色身影疾步而来,在白马踢到君婼的那一刹那,那人一手将她拦腰抱起,一手拿着缰绳,在白马越过身边时一个翻身抱着她跳在马背上又随即将手中的缰绳套在白马头上,动作干净利落,出手快而准。
红伞自手中掉下,落在雪地上,被那马蹄踩烂成了满地的碎片,那鲜艳的红在一片雪白之中格外抢眼,君婼的心理素质是极好的,直至被那人抱着坐到了马背上,她也未曾尖叫过一声,只是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中的惊魂未定也尚未平息。
身后那人的手还环在她的腰间,雪花落在披风上化为了水滴渗入在布料之中,白马未曾停下,那人手中拉着缰绳,驾着白马,迎着那轮即将落下的夕阳而去,身后是若冰的呼唤,听在耳中,有些缥缈:“小姐!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