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红色身影瞬间来到她面前，将掉落在她脚边的卷轴一脚踢飞，她想绕过他去捡起卷轴，哪怕只是一幅画，她也见不得别人糟蹋！
然而，身前的人却并没有让她如愿，他身形一晃拦住了她的去路，一步一步将她迫至墙角，直到她退无可退。
他俯身看她，一只手撑在她的脑侧，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让她迎着他的视线。
“我不准你想他。”
他的声音低沉而邪魅，带着不容反驳的味道。
玖雾冷哼一声别开脸，觉得这人简直荒谬可笑。
她仰起脸看着他，“我说花阁主，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我想谁与你何干？”
花琉璃漆黑的通孔缩了缩，半眯着凤眼，散发着危险的光，手忽然圈上玖雾的腰，“你所有的事，都与我有关。”
他说的理所当然，面不改色心不跳，这般厚颜无耻玖雾倒是受教了。
玖雾握住他钳制的手，冷着脸道：“松开我，我要回去了。”
花琉璃勾唇笑了笑，手却并未挪开，倒是有种拗到底的架势。
玖雾好笑地撇撇嘴，直接勾起手指将指甲对着他的手背用力抠了下去。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虽然并不能完全看清花琉璃的脸色，但想也知道不会很好看吧。
“雪儿，你可还想他？”他突然道。
玖雾手一抖，明明是不同的声音，为何每次听他唤她雪儿，都让她有一瞬间的错觉，就像雪玉在唤她一般。
然而，当她抬头对上那副冰冷的面具，红色的长衫，鲜明刺目的颜色让她模糊的灵台顿时清澈无比，雪玉已经死了，就死在此人的剑下，她究竟在想什么？
玖雾深吸一口气，不愿与他多费口舌，冷漠道：“让开。”
“回答我。”
玖雾皱了皱眉，不明白他为何执着这个问题，但他既然想知道，她不妨满足他。
她淡淡拾起一个笑来，就像秋池中的白荷，夜色中的月光，洁白纯净的笑容里毫无参杂任何感情，却直直白白地说着，“我想他啊，非常非常想。”
然后挑衅般地看着他，“我的回答你满意么？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狭长的凤眸半眯，似有无数的冰凌在其中孕育疯长，使他的笑容也渐渐染上一层冰冷的寒霜。
他缓缓俯身，脸颊贴在她的耳侧，长长的睫毛下投出一小片阴霾。
他拉长了语速，不紧不慢道：“我真想把你毒哑。”
玖雾只觉得腰间的手一松，整个身子顿时失去了支撑，向后踉跄了一步。
看着转身离去的红色背影，她暗自发笑。
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当玖雾离开阁楼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好在阁楼门前放着一排篝火，倒是勉强能分辨出路来。
她问了鬼面人主阁楼的方向，便撞着胆子走进了竹林。
按照鬼面人所说，主阁楼离这里并不远，只要她加快脚程，很快就会回到前院。
她心里算盘打的精细，只是现实往往不尽如人意。她走着走着发现，前方根本不见烛火，甚至越走越黑。
她停下脚步立在原地，茫然地看着四周。漫无边际的漆黑让人遍体生寒。
她就那么站着，站了许久，从最初的焦急不安到此刻的冷淡漠然。
也许今夜她注定要露宿此地了吧？
她蹲下身将自己抱成小小的一团，感受着四面八方无情的寒风汹涌地灌入她的裙衫。
她不怕冷，也不怕黑，她却怕孤单。
她想起那晚的梦，想起雪玉离开的背影，想起自己在林中无论如何哭喊都无人回应的无助，原来自己又变成了一个人。
忽然她的手被一双冰凉的手握住，在她怔愣中被那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玖雾缩手挣了挣，反而被他握得更紧。
或许是天冷的缘故，两双同样冰凉的手交叠在一起，竟生出了温度。温暖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心房，虽然看不清那人的样子，但那暖意却很熟悉，让人心安。
玖雾不再挣扎，任由那人牵着往前走。甚至想着，哪怕他要将她带往深渊也是可以的，至少黄泉路上不孤单。
道路越走越平坦，竹林越走越疏散，转个弯的功夫，大片光亮神奇地呈现在她的眼前。
一串串火红灯笼，一阵阵丝竹歌舞，无不彰显此刻的天音阁是多么热闹非凡。仿佛之前的黑暗冷清不过是她的幻觉。
玖雾凝眸去看身前的人，当那人从暗处踏入光亮的瞬间，一身漆黑的长袍竟摇身一变成了醒目的粉色。
“雪玉。”
玖雾不假思索地唤出了声。
握着她的手明显一僵了，那人微微侧身，烛光落在精美的银制面具上，折射出一道刺眼的白光。
这时玖雾才看清，那粉色原不过是光线造成的错觉罢了。
但是刚刚那种错乱的感觉究竟是为何？
玖雾怔怔地看着那张面具出了神。
面具后的双眉一皱，握着她的手一拉，便将她拉入怀中，冷声道：“雪玉已经死了，我要同你说多少遍你才能认清这个事实？你一定要三番五次的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的名字你才满意吗？”
玖雾依旧怔怔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花琉璃的心里划过一丝慌乱，是从没有过的慌乱，他收起往日的从容摇晃着她的身体，试图让她看清自己究竟是谁。
“我在同你说话，你哑巴了？”
“你平时不是很伶牙俐齿吗？如今怎么？闭口不言？”
见她依旧不回答，他又道：“怎么？我不许你提别的男子，你便连话都不愿同我说一句了是吗？”
“说话！我在问你！你给我说话！”
……
“你说够了没有。”玖雾忽然出声，淡淡的语气参杂着几分不耐。
“你说够了，我就回去了。”她从花琉璃的怀中抽离出来，绕过他往主阁走去。
花琉璃试图拉住她，却在刚抬起的那一刻便收了回来。最终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静静地立在原处，幽暗的凤眸中是看不懂的神色。
……
玖雾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的房间，也不记得这一路都遇到了什么人，大脑像被清空了一般空空荡荡。
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很多，从来到这里的那天开始，一直到雪玉死的那天。她永远都忘不了他死时的样子，浑身鲜血，满脸血污。
不知过了多久，她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一张脸白的吓人。她紧抿着下唇，一颗心狂乱地跳着。
不会的，一定不会是这样。
她暗暗握紧双拳，她必须证明，是她想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