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猛然觉得回忆过去真的有趣。看了那时自己的日记，我现在仿佛有种继续写下去的冲动。
这日记只写到初三的下半学期，而且其实初三上半学期的最后两个月，记录的东西就很零散了。
不过无论零散与充实，它们永远在我的回忆里闪着它们的光，这样也就够了。
等等…
我为什么非要说这么老气横秋的话？
二
那天中午的对话很奇怪，她说不清为什么想起跟我讲她纯纯的少女情怀，我说不清我为什么特别享受她把心里话说出来的那段时光。当S第二次调侃似的问我为什么只要L不在组里我就特别安静时，我便明白我和L的日益亲密已经被人看出了端倪。
L和S是闺蜜，从小学开始就是玩伴的那种。我们初中的班级每年换一次座位，她们俩坐在同组，从初一坐到了初三。S有一天突然找到我，问道:“你有没有发现L这两天有点不一样？”我摇摇头。她轻轻地，一字一顿地告诉我:“我感觉，她可能喜欢上一个人。”我心里一惊，装作镇定道:“谁？”S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件事我在日记里思考了不少。班里和L经常聊天的人不多，除了我和F还有两个对老师言听计从的小男孩。我有足够把握确定L不会喜欢上他们俩。至于班里长得帅点的，如果我不算，那就只有F和一个娘炮——他俩和L说话也不多啊。
我没有问任何人任何话，我和L，我和组员们的学习生活还是在继续。小组讨论的时光在那时变成了我最喜欢的时光。无论跟M或F还是跟S或W，我们总有数不清的段子要分享，我的段子最多最搞笑，于是我还有了“校园段子手”这新外号。我很喜欢自己刚讲完一个段子时L浅浅笑的时候，每每这时候我就喜欢看着她说“小丫头别笑了”，结果都是她越笑越起劲。这样的场景出现的多了，组员调侃的话也就多了。M和F表现的尤为明显。他们总当着我的面问她对我印象怎么样。她楞了两秒后几乎不假思索地说“长得挺帅，人也挺好”的时候，我可以确定我的笑容立刻就绽出来了。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和L的关系都很微妙。能聊的话题都聊完了，无论是我还是她，只要是单独在一块就会非常尴尬，没话找话，话题还总特别无聊，所以我们干脆傻笑。
那时我从没想过表白，有人问我喜不喜欢她，我也只摇头说不喜欢，但看到她和别的男生站在一起，我无法控制自己安心坐在座位上而不走上前去看看究竟。我很矛盾，直到几个月后看到一句话才明白自己的想法。
“人们都以为自己在人生中某些固定的时间会遇到某些固定的人，自己和某些人总会固定的像平行线，永远不会有交点——但是，其实是可以有交点的，只是我们害怕努力，害怕相聚后的那次分离。”
不表白会是朋友。表白了要么会变成熟悉的陌生人，变成遥远的朋友，要么就在一起了。变成了陌生人或遥远的朋友了，恐怕就再也不可能和当初一样亲近;在一起了，对于遥遥无期的未来我们又不敢面对了。保证不了此时此刻的纯真青涩穿过汹涌的时光之波也不会湮没，保证不了十字开头的年龄为我们带来的年少轻狂饱经了岁月风霜也不会变得沧桑，所以我只愿意选择前者，以朋友的名义，把心中那温室里的绿芽，小心地呵护，小心地呵护。
三
L叫着下雪了然后拉着我们整个组加入了初中上学期期末考前最后一次狂欢的时候，组员们已经不再调侃我和L了，而S的那个问题，她也没有再提过。
雪晴了，教室外面到处都是白雪皑皑的一片。L双手捧着一把雪到我面前轻轻一吹，冰冰凉凉的感觉就从我脸部扩散到了全身，冷得我直打哆嗦。我突然觉得她就跟雪一样白，看着她一时间忘了说话。她以为我生气了，用手掌在我面前晃了晃，作出了一个很可爱的笑容。我一笑，忽的很想捏捏她的脸。举起一只手在空气中，然后我的视线中突然蹦出一团白花花的东西越来越大。我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的时候自己的右脸仿佛已经在南极走了一遭了。
L笑了几声然后问我没事吧，我摆了下手然后转头望见正在飞奔的F。
“来啊！快活啊！”他又抓了一把雪捏在一团朝我扔来，这次没有砸到。
L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笑道:“你不打算砸回去吗”
我摩拳擦掌了一会，指了指F的方向，对她说道:“瞪大眼睛啊，本帅出手的场面，在地球这块小地方，可不多见！”
她笑:“行！我相信你，去吧大英雄！”
我转向F的方向，忽的瞅见L头上有朵大的雪花，大概是F的雪球砸在我脸上之后飘上去的。
我看着她把她看得有点不自在，她看我一眼，问了句:“你要干嘛？”
“你头上有雪花。”我笑道。
她双手在头上乱摸了几下，雪花没下来，倒是翘起来几根头发。
“真傻。”我忍不住说了声。
她瞪了我一眼，我装作没看见，然后帮她把雪花从头上扫了出去。
她怔了一阵，直到我一边去追F一边对她喊:“小丫头头发翘起来了！”她才一皱眉回击我:“大笨蛋别喊我丫头！”
那一刹那挺模糊的，我不确定那时她是否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我那时的日记后来花了很大笔墨记录的，是我和F，B三个人拿雪球互砸时砸断了一棵小树的树枝，但挨千刀的教导主任让我们每人上交了40块钱。
四
回忆到这，我的日记已经不再记录什么有趣的事情了。
其实更确切一点地说，连伤心的事也没有。
15年的那场雪后，那个初中的颜色就和雪的颜色一样了。
白到压抑。
15年底，文化艺术节上我们班上没有一个人报一个节目。那个晚会上初一初二的学生真的都玩得特别开心。
15年12月31日，16年1月1日，L的手机被没收，我们谁也没陪谁跨年。
16年4月，春游活动，取消。
16年4月，L收下我作为生日礼物的巴黎铁塔模型，笑了笑，说了声谢谢，然后继续做手中的模拟试题。
16年4月，体育中考，我扣了一分，她扣了三分。
16年五月，英语听力口语考试。她扣了一分，我和她合起来扣了三分。
16年5月，一模。
16年5月，二模。
这一年我们没有三模，于是仅仅又是一个月过后，所有我同届的同学，就都与学校道别了。
照毕业照那天，L哭的挺难过的。
S问我:“Z你是不是傻啊，为什么不向她告白？”我惘然。她说:“我早就感觉你们俩互相喜欢。她说你喜欢H，但我们组员都看出来不是。”W平时不主动找别人说话今天也站着我面前一脸认真道:“一会儿我和S帮你堵住她，你就去找她吧。女孩都吃浪漫这一套的。”
她们都向L的方向跑去了，我还在原地傻站着。F和M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一人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等等…等等…什么鬼？！这真的是亲组员？！
几分钟后，我几乎是被推到了L面前。她看着我没有说话，我看着她一脸尴尬。
“我…听说你哭了…哎，我来安慰下，毕竟…那啥，也一年同桌了。这一年，我对你的印象可太多了，傻呀笨呀的负面的我就不列举了…但对你最深的印象可太正面了…你笑起来真的怎么看怎么漂亮。”
周围的人起哄了，她似乎笑着，但表情很是窘迫。她看着S和W想寻求帮助，但她俩没有一个打圆场。
“今天我送你回家吧…毕竟最后一天了…”我说道。
她点点头，没说话。
我们摆脱了人群，但气氛还是谜一样的尴尬。我说以后高中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她嗯。我说你暑假有啥安排吗，她说她不一定能出去。我说我暑假打算再养只兔子，这次我不给它用凉水洗澡了，我要赎罪，我要自己在它面前冲凉水澡。她笑了，但是没说别的话。于是我就很无奈了。她怎么了？我该干什么？这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和原来S她们说的不一样好吗？
“XXX到了，请从后门下车，开门请当心，下车请注意安全…”
一路无话，不知不觉已经到她家的站台了。
她站起来，然后我也站起来。一步，两步，她下了车，我也下了车。左转，五步，她转过身，看着我，声音很轻柔地说着:“谢谢了…就送到这吧…”她有一次绽出了那个只属于她的微笑。
我们仍站在原地。
她的目光偏移了:“Z，你高中也要好好的……对了我记得你喜欢写小说的吧？…要是出名了，一定请我吃饭啊！”她的目光又移回来，“不过我相信你也出不了名，哈哈哈！”
“哎哎哎，你就这么祝福我？”我感觉她又变回原来的活泼了。“你就耐心等待着若干年后的我一鸣惊人吧！”
她“切”了一声，然后自己笑起来:“厉害了我的同桌。”
“真不要送了？”
“不要送了…你看，前面拐个弯就到了……你家离这儿也挺远的，先回去吧。”
“那…再见？”我挥手。
“再…见吧。”她也挥手。
转身五步，又转回。
“L，我…喜欢你。”我喊出声。
她看着我，仍然是那个笑容。她白晳的脸颊闪过了一丝红晕。她没有说话。
………………
太阳依旧泼洒着金红色的墨水，拂袖之间，天地间的万物都镀上了一层金边。马路对面，那个女孩仍然眼带笑意，向我这看，也向正在驶向我所处站台的公交车那儿看。许久，我挥起手，她也挥起手。一辆公交车挡住了我们彼此的视线，而后，于我而言车窗外的她就越来越遥远。我猜想我们都有黯然过几秒，之后她将一步一步踏过太阳的画作回到几天之前自己在教室里最向往的地方，我则将在公车上相对于公路走走停停，然后回忆起自己一年以来经历过的一点一滴，将其深深地铭记，深深地铭记。
我在日记上写上一句话，作为现在对过去的补充。
“车窗外，一架纸飞机缓缓地飞在我那遥远的看不见边际的公路上空。我知道它正在飞向未来。而我，也将在这名作‘时光’的公车上，在这名作‘青春’的马路上，朝着那片天空，全速行驶。”
五
“我喜欢你”没有得到其它的答复，所以我们并没有在一起。
当时没有问其它的事是因为自己真的怕两个人都尴尬以至于未来不能见面。
也因为没有想过会和她考上同一所高中吧。
成绩刚出来那天她在QQ里告诉我说，她考砸了。
我说，巧了，我也是。
我们同时打出同一所学校的名字。
我们同时震惊了。
我不明白这样的我们之间是不是真的有那样不可名状的缘分。
16年8月又在操场上见到熟悉的微笑的时候我才知道。
明不明白缘不缘分并不重要。
只要明白自己只要看到那个微笑就会不由自主的开心……
就足够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