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翔的轮椅忽然嘎吱作响了一下，他看到了轮椅那因为过多山路而磨损的轮子，他不得不丢下它再一瘸一拐地走。
回到家，他发现家里没有人，心里有些不能平静。他想了想，大概是女主角又失忆，然后李雪腾带她去医院了吧。
他这么想着然后倒了一杯温水，他想把那杯子放在木桌上但是没有拿稳。杯子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凶兆。
...
李雪腾忽的想起周天翔曾经告诉过他的，黑衣人似乎能够驾驭一种很真实的幻术，于是他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然后咬了下自己的舌头，他尝到了甜味，刹那间的痛楚也让他的眼前重新亮起光。
黑衣人手持着一把漆黑的镰刀已经朝他砍了过来！
李雪腾瞳孔紧缩，不得不使用破风式躲过这次攻击，他出现在黑衣人身后，然后右手之上耀眼蓝光亮起，迅速攻向黑衣人。
黑衣人躲开这次攻击没有花多大力气。
李雪腾发现天还是亮的，青绿色雾气还是存在的，这意味着他是在施展清心式之后中的幻术，而清心式没有人控制，便缓缓自己消散了。
他做了个深呼吸。
“不错，被你解开了。”黑衣人露出一笑，那笑容让人看不出什么意味。
李雪腾感觉自己的处境越发占下风。
...
周天翔走出门，在附近走了一圈，看见了两个只有能量爆炸才能产生的大坑，焦急的情绪瞬间从心底涌流。
他有预感，赵博文来过这。
...
李雪腾想要动弹，却发现自己的脚又被几道黑影缠住，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能量集中在脚踝来防御赵博文那诡异的黑影术式。
赵博文冲向李雪腾。这是李雪腾第一次看到他动用本体发起进攻。
李雪腾右脚用力，挣脱了黑影的攻击，然后召唤出明心式的红色短刀，向迎面而来的赵博文打出一道道刀花。
赵博文拿起手中漆黑的镰刀在身前轻划了一下，那些刀花都是被打散。
李雪腾看出来那镰刀也是黑影实体化。看着赵博文越来越近，他不退反进，竟又是连续唤出几个红色短刀，耀眼的光芒之下，那黑色的镰刀开始消逝。
红色光芒让所有红色短刀熔化并融合成了一把长刀，和黑色镰刀狠狠撞在了一起！
一阵气浪从两者之间扩散开，然后李雪腾和赵博文皆是后退十数步。
李雪腾看见赵博文吐了一口鲜血，而自己却没什么大碍，这让他原本绷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一点。
可突然他感觉自己右手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他眼前模糊了一阵又清晰。
他看见本应该在几十米外的赵博文正站在他面前，而一把漆黑的镰刀从他右手背直接穿过了手心。
赵博文笑了笑:“你的本事，就只能破解一次幻术吗？”
李雪腾瞳孔紧缩。
还是幻术！什么时候？！
…
周天翔感觉到了那阵气浪，然后朝着那个方向快步走去。他摇晃着蹒跚着摔了几个跟头。他心中越来越焦急，拍打起自己那不中用的左腿来，然后站起身来继续走。
…
李雪腾很清醒地知道自己的确发动了几次明心式，因为他的能量已经所剩不多…
这也就意味着，赵博文是在他们俩正面进攻之后施展的幻术…
但是…到底是怎么施展的…
“但可惜你中了幻术也有防御的意识，周天翔是没白培养你。”赵博文一抬手，那镰刀升上了天空，化成了一根10米左右的尖利长针，正对着李雪腾的心脏。
“迟早会死，何必苦苦挣扎。”
他挥手。
挥到一半却停止了。
李雪腾居然直接扑在赵博文身上，那长针如果现在刺下，死的会是两个人。
赵博文皱了皱眉，然后化为一道黑影渗入了地面，李雪腾也趁这段时间逃到一边，那长针刺入地面之中，竟只留下不到一米还在地面上。
李雪腾忍住右手传来的剧痛，一边环顾着四周一边思考着。
如果正面强攻，他有着明心式和诀别式，那耀眼的光可以对赵博文的黑影起到侵蚀作用，所以如果两者正面打起来，吃亏的不会是他。
然而他最顾忌的是赵博文的幻术。这幻术真实到没人反应的过来就已经中了招，而且看上去也根本没有什么破绽。
破绽…
怎么可能没有破绽！
可问题是到底在哪…
影子，镰刀，黑衣，还有…赵博文右手上的那只眼。
对！那只眼！
他想起来前些天周天翔告诉过他的，在他和薛玟琦的战斗昏迷后发生的那些。
赵博文想要用那只怪眼但是被阻止了。
李雪腾眼前一亮，先不管赵博文的幻术到底是怎么发动的，只要李雪腾可以把那只怪眼拿到手，他不仅可能失去一大隐患，而且还可能直接获得一大助力…再不济，那眼睛是一种宝物，他也可以以此来要挟吧？
他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在保持自己的清醒上，与此同时假装失血过多摇摇晃晃了起来。
他听见了脚步声，然后一个诀别式打过去。
轰！
又是影子傀儡。
他被炸出好几米，现在不仅是右手，左手上也满是鲜血。
赵博文走上前，看着地上的他。
“再见吧。”
一团黑影又凝成一根针。
李雪腾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的意识消散，他的眼前变得模糊，但他还是死撑着不让眼前彻底黑下去。
噗嗤！
那针刺穿了李雪腾的心脏，与此同时李雪腾的左手蓝光乍现，直接把赵博文的右手砍了下来。
赵博文的眼神突然从冷漠变成了惊讶，随后竟惊恐起来。
那只怪眼就在右手。
它睁开了。
…
天空黑了，乌云压顶。
周天翔看到一处空地之上聚集起一团巨大的雷球。
他咽了口口水，这不是圣道环节，这次真的是雷球在聚集。
轰！
那雷球劈了下来，把周天翔所处之地都震得晃动起来。他又倒在地，又站起身，加快了脚步。
…
那惊雷所落之处就在赵博文身前。
他的那只断手上的眼睛已经消失了，连断手也已经灰飞烟灭。
他突然看见李雪腾缓缓站起身，他心脏处的伤口也在迅速愈合。
李雪腾左眼紧闭，右眼却睁开，他右眼的瞳孔溃散着，然后凝聚出一个诡异的图案，那图案竟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寒冷。
赵博文当然知道，他原本手上的那只怪眼，给人带来的震撼力，同样是如此。
李雪腾面部的表情开始扭曲变形，他看着赵博文，然后露出了一个完全称不上笑容的笑容。
他轻轻弹了一下手指。
轰！
赵博文竟直接倒飞出去，在落地处砸出一个大坑。
李雪腾没有继续攻击赵博文，而是在地上画了一个巨大的法阵。
赵博文勉强看得出那是清心式的法阵。
“他还有自己的意识？”赵博文对此很诧异，但没有再多想什么，他已经听到了李雪腾破口而出的三个字。
“灭心式。”
刹那间黑色雾气冲天而起！
…
周天翔看到了黑色雾气，心里暗觉不妙。不是圣道的术式，却和清心式十分相似，这只有一种解释，李雪腾已经堕入魔道。
他刚要上前阻止，却听到一声微弱的“救命”。
女主角！？
他回头，看到了一团黑影之下瑟瑟发抖的女主角。那黑影正在消散，这证明现在赵博文已经没有多余的能量控制黑影屏蔽女主角了。
周天翔看到女主角之后心情中的阴郁感顿时少了些。
直到一团黑色雾气从女主角身后缓缓接近。
周天翔的心态彻底炸开来，他一边画着清心式的图案一边跑向女主角。青绿色雾气和黑色雾气碰撞，居然被直接吞噬。
周天翔跑不下去了，于是用尽全力走，然后再次摔倒，于是他干脆爬。
他爬到了女主角面前，膝盖的衣服已经磨破，手上和胳膊上也是磨出来的鲜血，他伸出手想救女主角但已经晚了，黑色的雾气包围了她，转瞬之间又迅速消散。
什么，都没有了。
他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被黑雾吞噬却无能为力，在他面前！
留下他一个人又是为了什么？！
他没有哭，他对着天大喊，他喊到撕心裂肺，他喊到精疲力竭，他喊到喊不出声，他喊到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喊什么。他终于累了，他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他哭的歇斯底里。
………………
“我的意识不在了，我只记得赵博文死了，然后我也再没有那种来自怪眼的力量。”李雪腾说这句话很平静，但又倏忽暴躁起来，他用力地捶着自己心脏的位置，“我也根本不需要！当时我为什么没有直接被针刺死！”
我连忙抓住他的手，他沉默了许久才平息。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是在医院醒来的。那时的记忆很模糊，那时我唯一记得的一句话是师父说的，他在和护士说话。
“他说，让这小子好好活自己的。”
李雪腾没有看着我。但我听得出，他最后说的几个字已经开始发颤。
我叹了口气。
“我多想道个歉，可仅仅道歉又有什么用。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他不辞而别来到了这隐居，我找了十年找到了你然后找到了这个木屋。刚刚看到这里的环境的时候我的内疚我说不出，我唯一明白的一点是师父活成现在这样全部都是因为我！”他终于控制不了情绪，直接跪在周天翔面前泪流满面:“师父对不起！”
我好似看到周天翔的脸上也划过了一滴泪，尽管他背对着我和李雪腾。
“大男人哭哭啼啼啥啊，我们还有大事干呢。我们在这三山域修炼了这么多年，也该发挥实力讨伐赵博文了吧。”周天翔突然说出来这么一句话让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李雪腾愣了一会，然后也突然很激动的样子:“走，我们杀他个片甲不留！”
周天翔转身偏离李雪腾的视线:“我去收拾一下，我们马上走。”
他走了几步又停下了。
我这次很清楚地看到，他脸上又划过一滴泪珠。
“装失忆有意思吗？”李雪腾问，语气里的黯然氤氲一团。
周天翔的身体抖了抖。
“还是装不像啊…”
………………
………………
我知道，他们终于不会再天各一方了。
我听了一下午的故事，却经历了他们俩的两个十年。
第一个十年。其中一个人风风光光，原本被万千人敬仰着同时也孤独着，却一失足成千古恨，从峰顶跌入谷底，尝到了何为一无所有后决心重拾辉煌后碰见另一人，终于在意味着胜利的对岸绽出红莲般妖艳的光芒;其中一个人潇潇洒洒，原本一事无成着同时也洋洋自得着，却一不小心走了运，从普通修炼者转为年轻第一人的弟子，学会了何为战斗后为师父打抱不平，却在代表着胜利红莲开放后与另一人分道扬镳。
第二个十年。一个人拖着一条残废的腿隐居在荒芜的山，看不到阳光也见不到月色，悲伤着无奈着以及孤独着，心里唯一剩下的希冀却是另一人能好好活;另外一个人背着一个万人唾弃的骂名游荡在偌大的虚空国度，找不到师父的消息也寻不到过去的回忆，惭愧着内疚着甚至绝望着，心里唯一放不下的一句话只剩下一句
师父对不起！
………………
周天翔又坐上了轮椅，李雪腾在他旁边坐着，两人都没有说话。
看着两个人久违的平静，我莫名感觉自己也平静了下来，我眼前似乎有点模糊，我揉揉眼睛。此刻我看到的好似不再是现在的两人，此时我看到的好似正是他们相聚那天。
“我认得你，你是…我们家门口卖包子的！”
其实是啊，只不过那不是普通的包子。
那包子，叫师徒的辉煌岁月。
………………
“我们现在位于虚空国度最北面的一座山的山脚，这座山名叫天赫山，据说在几十年以前，山顶有座城叫做天赫城，但是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我相信的，山的这头，再多枯枝败叶郁郁而终，再多传奇故事欲说还休…
山的那一头，也会永远是朗朗晴空。
晴空之上，是我们的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