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云,气温27℃。
3级北风,树叶摇动,旗展风中。
星期一傍晚的大学校园,本应有许多来往学子,他们或许刚吃完晚饭,刚打完一场球赛,刚送别女友正回宿舍;也或许刚呼朋唤友走出校园走向网吧。
泉城大学坐落在南湖旁边,这座面积12平方千米的湖泊拥有着美丽的夜间身姿,傍晚的大学环湖道是情侣们的好去处。
人流如织正该形容此刻的泉城大学。
今天却并非如此。
整个校园空旷无比,夜幕即将来临的此刻,它寂静得犹如巨兽的腹中之国。
余歌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走在这座大学校园中的呢?
她意识到自己遇见了尘世中的另一个世界,那是常人臆想中的世界;非自然的状况在这里发生,非自然的人、事、物在这里交织。
她有些紧张,更有些兴奋。
——这是她所期待的,也是她所警惕的,她知道她总有一天会踏入这样的一个世界。
但她对这个世界仍一无所知。
【这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呢?】
【古风修仙?克苏鲁?波纹疾走替身使者?会有大喊‘月牙天冲’的太刀使吗?还是可以在抽屉里乘坐时光机?】
“我在想些什么呢?”余歌失笑了起来。
“呼……”她深吸了一口气,“爸,我们总归是遇上这样的世界了。”
【这是无可避免的】她想。
【但微雨是无辜的】她又想。
“宁新云,让我见识一下这个世界吧。”她加快了脚步,“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医学部的教具楼就在音乐系大楼的旁边。医学部学生因学业需要来取教学道具(大体老师)的时候,走在楼道里总会伴随着“咿咿呀呀”的声音,这给学生们带来新奇体验的同时更锻炼了学生们异常状况下求救的才能。
或许哪一天偷师到的女高音会救自己一命也说不定。
周峰放下钢琴盖,匆匆地锁好教室的门,左右望了望楼道,却发现今天的音乐系大楼静悄悄的。
“啧,往常一个个拼命得厉害,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来不及思考,想着得赶紧回宿舍收拾一下然后赶晚九点的飞机,盘算着晚上十点半就能到高木市,来得及给爷爷挑件称心的生日礼物。
“宁新云这个混蛋,不会是抛下我自己去赶飞机了吧?从小老爷子就更喜欢你,这一点大家都明白的嘛,用得着这样博好感吗?切~”
周峰甩了甩过长的头发,左耳上的的耳环闪烁着银光。
一瞥眼间一道身影正出现在楼下,借着昏暗的视线他仔细打量了一下。
白色衬衣敞开着领子,衣袖挽在小臂上,飒爽的马尾辫直垂到腰际,开襟毛衣外套扎在腰间,身下是格子百褶裙和黑色小皮鞋。
“嗯?她怎么会在这里?”周峰疑惑着,他快步走到走廊边,探出身子向楼下挥手,“喂!”
“这边这边!部长!”
余歌停下了脚步,疑惑地抬起头,只见周峰一脸兴奋的站在二楼朝着自己挥手。
“部长!你怎么会在这里?啊……别走!太不近人情了,部长大人等等我,千万别走,别走啊!”
余歌无奈地收回跨出去的脚步,不过三四秒的时间,一道急匆匆的身影就冲到了自己面前。
“呼哈哈……好久不见啊部长……呼哈哈哈……”周峰弯着腰一手拄膝一手高举以示自己的存在。
余歌抱胸歪头,一言不发。
“别那么冷漠嘛!”周峰喘匀了气才直起腰来,抱怨道:“部长大人几个星期都没来部里,见到你可爱又活泼的部员不应该给些奖励吗?”
刚说完才发现余歌只是静静地盯着他不说话,那锐利冰冷的眼神直盯得他一口寒气堵在了胸口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突然道。
“啊?”周峰呆了片刻,刚想说些什么,却又被打断了。
“算了,无所谓。”余歌收回视线转身走了出去,“走吧。”
“欸?不是,部长,那个……”他犹豫着,见到余歌转过了头,才又期期艾艾的说道:“我……我还有点事儿……”
“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偷偷地看了余歌一眼,在那寂静得宛如冬之湖泊般的眼神下又改了口。
却又觉得失了面子,暗暗的给自己鼓了把劲儿,终是说:“也就我家老爷子七十大寿这……这种小事儿啦,啊哈哈……啊哈哈哈……”
却是一句话越说越是小声,最后只好尴尬得摸着后脑勺打着哈哈。
余歌却转过身若有所思着,在周峰期待的目光中开口,“急不了一时,而且……”
她转身先走了出去,“你跟过来就是了,顺利的话一切好说,不顺利你也出不了校门。”
周峰一只脚跨向余歌这边,身体却极力的向后倾倒,作出挣扎的样子,嘴里嘟啷着,“加油周峰!你是最棒的,你是不畏强权的,作为一个战士,为着伟大事业,怎么能够屈从于部长的淫威呢?”
今天的余歌,不知怎么耳力极其敏锐,周峰的自言自语传入耳中,饶是以她的心性嘴角也抑制不住的抽搐。
“加把劲周峰!你是只要努力,就什么都能做到的孩子!
“加油啊!我是!不会!停下!来的!只要不停下来,总会有办法的,所以……
“不要停下来啊!”
“够了!”一声怒吼传了过来,周峰一个激灵,猛然快步跟上余歌,甚至跑到了她前面,低头弯腰,双手交握在身下,尽显卑微姿态。
但是周峰这人,该是怎样一朵奇葩?他真像是巨石下顽强的小草,俨然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也就两个呼吸的事儿,他就偷偷转头打量着余歌,“部长今天,真的很不一样啊。”
说完又保持着规矩模样默默地走了两步,发现余歌没有理会他,瞬间胆子又壮了起来,试探着直起了腰,接着又是两步,整个人就像是又活了过来,六亲不认的步伐回到他的身上,双颊与额头俨然像是刻着三个大字——“胡汉三”!
“为什么说不一样呢?”周峰自问着。
“难道是今天格外的冷漠?”他又自答着,“no no no!”他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根据本神探的观察,往常的部长跟今天……一样的冷漠!哈哈哈哈!”他自顾自笑了起来,仿佛自觉说出了什么绝妙的笑话。
“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他神秘兮兮的靠近余歌,压低声音说道,“部长,你以为本神探没有发现?错了!大错特错!”
余歌瞥了他一眼,加急脚步甩开了他。
“欸?你问我啊部长,这个时候你要问我‘神探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才对啊。”周峰赶忙跟了上去。
音乐系大楼离教具楼不远,这一会儿功夫总算是到了教具楼楼下,整栋楼一半被路灯照射着暴露在灯光里,一半藏在深沉的夜色中。
余歌静静地注视着这栋楼,如果说整个校园是巨兽的腹中之国,那么这栋楼就是这个国度最不可示人的黑暗之地,光是站在它的面前,就能感受到最深切的危险——它像把抵吻的毒刃。
余歌揉了揉百褶裙,只觉得太过安静了。
“神探大人……”
“欸?”
“神探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原本一脸灰败的周峰一下子眉飞色舞了起来——尽管问话的人毫无问话的诚意。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为了防……呃咳咳,我就告诉你吧,部长大人今天,很少见的穿了裙子呢!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我们咸鱼般的部长,有了那么大的改变呢?到底是人性的扭……”
“是微雨送的。”
“呃……哦……”周峰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一阵难言的情绪产生了,“学姐,我……”
余歌默默的看着他,许久,一抹温情在眼底一闪而过。
她抽动了一下嘴角,但仿佛冥冥中有某种力量扼杀了她的笑容。
美丽的花不能绽放的遗憾又爬上了她的脸。
“行了,太不适合你了。”她无奈的说道,“宁新云就在上面,走吧。”
“欸?宁新云?他不是赶飞机去了吗?”
“为什么这么说?”
“不是,我不是说明天是老爷子的大寿吗?尽管我不愿意承认,但我跟宁新云确实是表兄弟,他也得回去给他外公祝寿嘛!本来约好一起回去的,结果一转眼这混蛋就偷跑了,肯定是丢下我回去献殷勤去了,岂可修!”
“原来如此,可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余歌若有所思着。
“不是,我这不是被留下来打扫教室了嘛。不就是上课睡觉了嘛,不就是睡觉打呼噜了嘛,不就是打呼噜声音稍、稍、稍、稍微大声了点儿嘛,至于要求到地板能照人、课桌当餐盘的地步吗?真是气死我了!”
“行了,你这啰啰嗦嗦的毛病能不能改改?”余歌说着就走进了门洞,“进去吧,见到了宁新云自然就能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了。”
“哦哦,不是,部长你听我说,不是我周某人啰嗦,而是梁教授那臭婆娘太过分了你知道吗?你是不知道啊,那简直……”周峰追了上去。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门洞中。
南湖的风吹拂在腹中之国的每个角落,却像是此岸送向彼岸的福音之息,殷殷切切却被残忍拒绝,只能让树叶摇动,旗展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