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吕敬恩把身上的宽大外套脱下来。
一路上,这股陌生的味道一直环抱着她,莫名的让她心安,凑近鼻端,她像着了魔一样,竟然要去闻那衣服上的味道。
像受到惊吓的人,敬恩使劲儿的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飞快的把衣服放进洗衣机里面。
她在做什么?真是见了鬼了。
转身靠在洗衣机上,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她是一直对男性有恐惧心理的,今天竟然意外地对这个陌生的男孩儿产生了不让她抵触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在她遇到如此困境的时候对她伸手的人吧。
环顾四周,这个称之为家的地方,竟然没有一丝让她感觉暖的地方。
到处都阴冷,冻得她不自觉的环抱住自己。
不小心又碰到胳膊上的伤,这是昨天新添的伤。
这是那个被她叫做妈妈的人留下的。
外人看来,他们一家家庭美满,母慈子孝,夫妻相敬如宾。
但实际呢,敬恩嘴角浮起一丝苦笑。
人家都是,儿女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应该会比父亲更加疼爱自己的孩子啊。
但是她的妈妈恰恰相反,平日里冷言冷语,一旦酗酒后,就会陷入癫狂状态,说着一些年幼的她听不懂的话。
她一直有一种感觉,妈妈是恨爸爸和她的。这种感觉随着她的成长而愈加肯定。
但是为什么?她不明白,也想不通。
如果是恨,为什么还要在一起?为什么要勉强自己跟爸爸和她一起生活?
爸爸呢?为什么还要忍受那日复一日的冷漠和那些歇斯底里?
她实在是不明白。
开锁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看着提着菜篮进来的妈妈有些差异的看着她。
“怎么回来了?”
母亲略微沙哑的一边询问一边走向厨房。
“我忘了些东西在家。”
说罢飞快地收拾好熨烫完的衣服,她要快点离开这里,多了一个她,让她浑身僵硬。
回到宿舍,遇到刚刚下课回来的岳悦。
“敬恩,今天这么早呀,怎么没在家多住今天?”
她是宿舍四个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其他三个人都对她很好,而岳悦是最照顾她的。
“嗯,对了,我中午还没吃饭,现在有点儿饿,你要不要一起?”
“好,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去食堂随便吃点儿吧,吃完饭还要去开会商讨校园文化祭的事。”
“啊?为什么?为什么志愿者抽签的时候咱们这么倒霉。”
岳悦大声哀嚎。
“啊,我的手机没电了,不知道教授有没有给我打电话,我记得他说今天要给我电话说这个事儿的。完了死定了,死定了。”
“咱们俩躲也躲不过去,好了,快点走吧,吃完饭还要去跟赞助商开会。”
“这次的赞助商挺大手笔的,可能会承担所有的赞助费用,这样咱们就不用在去跑其他的公司了。对了,听说是咱们学校一个学长拉来的赞助。你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吕敬恩一点儿也不感兴趣是哪位学长,一听是男的,她就下意识的想逃。
“就是咱们那个又A又可爱的校草白月光,你不知道?哇!他简直符合我所有对男朋友的幻想,你竟然不知道他?!”
“我不关心他是白月光还是红玫瑰,只要能把钱拿出来,让我完美完成任务就行了。”
而且虽说是赞助,但是对广告内容,宣传方式很多要求。之前发邮件给她,让她写出一份详细的策划书,唉,果然花别人的钱都很艰难。敬恩在心里嘀咕。
“你呀,大学一年都这样,小心到毕业也找不到男朋友哦。”
岳悦是担心敬恩的,她不是不知道敬恩有男性恐惧症,但是总要想想怎么办才好。
她是真的很心疼敬恩,虽然她从来不对她说家里面的事,但是直觉让她猜测,敬恩可能是因为家庭的原因才这样的。
她不止一次看到敬恩身上的伤,问她她又不说。她真的很担心她。
“没关系,我自己可以的,再说,不是还有你这个啰嗦怪吗?”
说罢,敬恩拉着岳悦一起出门:
“快点儿,时间要来不及了。”
“你自己?这朵小花你要自己?不,我怎么能放心你一个人,你需要我保护你。”
岳悦双手环住敬恩,快要将半个身体挂在敬恩身上,说罢在敬恩的脸上亲了一下。
“好,就要你保护。”
敬恩拉起岳悦一起出了门。
“敬恩,快!快看,我的梦中情人超级校草白月光!”
刚到食堂,岳悦突然激动的拉住敬恩,指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儿激动的大叫。
敬恩顺着岳悦手指的方向看去,当看到那男孩儿以后,心里突然一阵狂跳。
是他!?岳悦说的那个男孩儿,竟然是今天早上帮助她的那个满眼星光的男孩儿。
也是,那样的男孩儿,周身仿佛散发着耀眼的光,在任何地方应该都会受女孩儿喜欢吧?敬恩心头升起一阵异样的酸。
“敬恩,快,把你的手机给我,快点儿!”
刚刚打完饭找好座位坐下,岳悦就忙不迭的拉着敬恩要手机。
“干嘛要我的手机?你的呢?”
敬恩莫名奇妙的将手机递给岳悦。
“当然是拍照了,哇,今天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今天一定要多拍几张照片啊!”
岳悦将手机对着远处的余子渊连续的按着快门。但是拍着拍着,竟然像被施法定住了异样。
敬恩看着岳悦奇怪的样子,不自觉回头一看,也愣住了。那个男孩儿竟然径直朝着她们走过来,在她们旁边的座位停住。
“小白兔?竟然又遇到你?好巧,不是吗?”
子渊看着面前这个愣住的女孩,满眼笑意。
这当然不是巧合,本来打算去多功能厅练习校园文化祭的舞蹈,但是竟然遇到了跟着岳悦去食堂的“小白兔”。
看着她一直闪躲的眼光,他恶作剧般调笑她:
“怎么,你对我也太冷淡了吧?我还以为那件事后,我们的关系就不一样了呢。”
石破天惊的话让岳悦瞪大双眼,砖头看向敬恩,用眼神询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敬恩根本不敢回应,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不着痕迹的像离他相反的位置挪了挪。
看着她快要将头埋在饭桌下的样子,子渊更进一步地俯下身在她的耳朵旁边轻语:
“今晚8点,运动场门口来见我。“在感觉”小白兔“明显身子僵了一下以后,才起身笑眯眯的离开。
“敬恩?!你认识他?”
岳悦心里很不是滋味地询问敬恩。
“不不不,我们只是今天早上见过一次。”
她赶快把早上的遭遇说了一遍,她不想让岳悦误会。
“太过分了,这帮臭女人,我非得找她们算账,欺负人嘛!”
岳悦听到敬恩早上的遭遇,愤愤不平。
“不过还好,遇到了我的男神帮你,啊!不愧是我的男神,温柔善良,对了,他刚才给你说什么?”
“他让我把衣服还给他。”
敬恩不敢告诉岳悦他约她今晚见面。
“他的衣服?放在哪儿了?”
“宿舍。”
“哇,我男神的衣服,快,我要在你还给他之前摸一摸,快,我们快回宿舍。”
“啊!?算了吧,你也太夸张了吧?”
“那可是我男神的衣服,不行,我现在要去摸一摸,闻一闻他的味道,人不能碰,衣服摸一摸也算圆了我一个梦了。嘿嘿。”
岳悦假装猥琐的搓了搓下巴。
“真受不了你,他就这么好吗?”
敬恩难以理解,可能是畏男症状,让她很难理解岳悦面对喜欢的男孩儿那种小女生的感觉,觉得很难明白。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是想到今天在家的那一幕,又让她心里有点儿莫名的悸动。
“当然,你不知道,校园论坛里有多少帖子讨论他,温柔,善良,对所有人都暖暖的笑,哎,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男孩子,学习又好又会跳舞,滑板玩的也超好,真的是超可爱又超A的男孩子。真的像上了瘾一样,越看越喜欢。”
说罢,岳悦有些痴迷地盯着手机里的照片,时而露出傻笑。
他暖暖的笑,让她心里暖了一下的笑。吕敬恩摇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摆脱这种奇怪的感觉。
终于开完会了,赞助商林林总总提了一堆要求,可让敬恩感到为难的不是这些要求,而是坐在旁边的男生,她的邻居,贺景逸。
他一直在没话找话,问她问题。
会议室里一双要冒火的眼睛一直像刀子一样,往她身上戳。她只能装作看不见。
早上刚刚遇到的那几个疯女人中的一个,好像是喜欢身边坐着的男孩儿,开会的现场也一直在找机会跟男孩儿亲近,但是男孩儿就像毫不知觉似的,一直在跟她搭话。
岳悦倒是一直在帮她回答贺景逸的问题,同时示威一样的时不时的看一眼附近哪个快被气炸的女孩儿。
她发誓,他们只是邻居,她不想跟任何人,尤其是男人,有半点儿关系。
但是身旁这位像看不懂她一再的拒绝一样。
如果可以,她连邻居这层关系也不想给他沾上,他应该也是知道她家的事的。
邻居间的家长里短,没有不透风的墙,父亲的恶劣行径在那一片出了名。
甚至有传言说她是捡来的孩子,如果是亲生的。
试问有哪个父亲会动不动就拳脚相向?
有时候她也怀疑她是不是他仇人的孩子。
她甚至有想过去做一次亲子鉴定,如果真的不是他们的孩子,那她也就释怀了。
景逸是自愿申请来参加这个校园文化祭的活动策划团队的,他知道吕敬恩也参加了这次的活动策划,这样他就有机会能靠近她。
她家的事在他们小区没有人不知道,经常遇到充满同情的眼神,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父亲,暴力心狠。
父母偶尔也会谈论她们家的事,语气中充满同情,他也跟着感叹,一直想试图接近她,帮帮她,尤其是在知道她考进了和他同一所大学以后。
但是这样的接近,一直换来的是冷漠的躲避和拒绝。
散会后,岳悦被老师叫住讨论活动舞台搭建的问题。
敬恩趁机逃一样的偷偷离开,再不结束,她就要被人用眼神剐地千疮百孔了。
回到宿舍,打开灯,其他人还没有回来,那个袋子还静静的放在她的床边。
看了看表,马上就要8点了。她在心里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拿起袋子出了门。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过了今晚,他们之间就没有任何关系。
天已经黑了,运动场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有几对儿情侣还在夏夜的微风中牵着手绕圈圈。
运动场的灯光太暗,正适合那些约会的小情侣。
昏暗的灯光也让她很难分清楚他到底有没有来。
算了,已经过了十几分钟,可能是已经走掉了吧?
她转身刚要往回走,突然看到后面不远处向她走来的高高瘦瘦的身影。
“怎么才来?”
他走到她的跟前,双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随意的斜靠在旁边的篮球架子旁边。
“还……还你衣服。”
敬恩有些结巴,灯光太暗了,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但是怎么似乎一种猎物被盯上的危险。
她想尽快逃离,逃离他,以后再也不要跟他有什么关系。
“过来。”
他仍旧靠在那,语气有些凉凉的。
敬恩蜗牛爬似的挪到他跟前,伸手递出衣服袋子。
没想到他还是没有伸手接。
敬恩就这样僵持了几秒钟,刚要开口,只见他直起身走近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脚尖碰着脚尖。
一股陌生的气息向她笼罩过来,夏夜的空气和着他身上的味道,让她有点儿微醺。
敬恩下意识的后退,但是胳臂却被一双同样有点儿凉的手捉住。
他俯下身,低头看着有点儿发抖的女孩儿:
“你怕我?”
敬恩挣脱他的钳制,后退到她感觉安全的距离。
“谢谢你。”
说罢将衣服袋子放在他的跟前的地上,转身落荒而逃。
余子渊盯着那逃掉的小兔子,狩猎而玩味的轻轻勾起嘴角,他攥了攥掌心,拿起衣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