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康小峰的家住的不远,柴明打车不到十分钟就到了。这是一个老旧的小区,全是九十年代的七层楼房,外墙斑驳的厉害,阳台被不知道多少波住户折腾过,有的封了阳台有的没有封,封的也是风格各异,搞得跟小版的香港九龙城寨一般。
柴明不费力的找到了门牌,他敲了敲门,没有人来开门。有人吗?柴明问道,再次敲门。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开门。透过门下缝隙,有黄色的灯光露出来。这家肯定是有人在屋,柴明心想。
柴明又敲了几下门,大声说道:“我是保险公司的,想了解一下事故的经过,还有谈一谈保险公司赔付的事情。”
这句话显然起了作用。柴明听到门内有人低语,然后是脚步声到了门口,开锁声,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在门缝后面露出一位中年妇女警惕的脸,上下打量柴明一番。
柴明看到门缝后面横着的链子,心里有点好笑,脸上表情却非常诚恳,“您好,我是保险公司的,想跟康先生谈一谈。请问康先生在家吗?”
中年妇女看到柴明的这身打扮,觉得与自己想象中的保险公司员工非常的吻合,戒备心理稍减,却并没有马上开门,而是皱眉问道:“老康在交警队不是说的很清楚了?你想知道什么?怎么不去交警队问?”
柴明呵呵了一下,态度温和的说道:“您也知道,官方的表述口径会跟保险公司想知道的口径有点不同。我们现在是在对卢海强意外险进行理赔前的验证。我刚才已经去了卢海强父母家,他们也不清楚当时具体的情况。所以我觉得还是找当事人了解比较好一点。您看我能不能跟康先生谈一谈?”
中年妇女嘴巴一撇,不满的说道:“有什么好谈的?不就是撞死人了吗?又不是一个多复杂的事儿!出了这样倒霉的事,老康的饭碗都保不住,我们哪里有心情跟你谈!”说着就要关门。
柴明心里燃起怒火,心想这是什么人啊?这女人说的好不轻松!不就是撞死人了吗?这句话使柴明有暴击她五官的冲动。但是他并不是华子一样的年轻人,他压住心中的怒火,脸上没有一丝外露,实际上这种恶心的情景对柴明来说也是有些心理准备的。
柴明面带微笑的用手迅速按住门边,温言道:“请等一下。”中年妇女这门硬是没法关上分毫,她脸色涨红,怒道:“你!你!”她有心破口大骂柴明,又担心这个在西服下拥有结实肌肉的男人一脚把门踹开闯进屋里。
“不好意思,”柴明微笑道,“我忘了说,保险公司这次的理赔金额比较多,如果赔付成功的话,卢家那边很可能就会减少向康先生索赔的金额。如果赔付失败,就。。。”
中年妇女听后一个激灵,忙不迭说道:“好好,没问题!老康在家呢。我这就给你开门。”说着把门再次关上,取消挂在门上的安全栓,打开了大门。
“请问您是康先生的什么人?”柴明虽然猜出了中年妇女的身份,还是礼貌的微笑问道。
“我是他老婆。”中年妇女心不在焉的回答,回头对卧室喊道:“老康!出来!”
从卧室中走出的康小峰跟柴明想象中的样子比较符合,寸头、胡茬、大肚子,符合中年油腻男的诸多指标。康师傅小眼睛塌鼻梁大嘴,厚厚的嘴唇如黑人般向前突出。
康师傅坐到沙发上,态度冷淡且警惕,要不是怕老婆,他肯定会把这位入夜的不速之客扫地出门。他显然没有听清他老婆在门口跟柴明的对话,淡淡的问柴明有什么事。
还没等柴明回答,康妻就迫不及待的将柴明的来意大声说了出来,尤其重点放在理赔金上。谁都清楚交通事故死了人是要赔偿的,但是金额多少是可以双方商量的,既然柴明说过理赔金很多,很可能使卢家没必要找康家索取很多赔偿,那这对于康家来说的意义真是非同小可!康师傅立刻态度变了,连忙站起来要给柴明泡茶,被他老婆一把按回沙发上,康妻骂道你个二货!我去泡就好了,你赶紧跟保险公司的同志谈谈!康师傅陪笑着请教了柴明的姓名,说您请问好了,我肯定是有啥说啥。
柴明微笑道:“那就先感谢了。是这样,提问前我先说明一下,免得后面产生误会。”他看到康师傅和康妻连连点头,康妻好像忘了倒茶的事。柴明也不在意,继续说道:“以下的问题都是保险公司例行的问题,不是针对这一起事故的。如果有让康师傅产生不好的感觉,希望谅解。”
“柴先生太客气了,”康师傅晃着大脑袋说道,“你就问吧!我老康不会介意!没事!”
柴明点头说道:“事故是发生在什么时间的?哪一天的几点钟?”
“哦,那应该是上个月26号,我记得是周日,因为周六周日我们搬家公司的活儿比较多嘛。具体时间,应该是下午两点多。”康师傅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出事地点呢?是在葵花小区门口吗?”
“不是门口,不过也不远。就在小区东边一点。”
“当时车上就您一个人吗?”
“啊,对。当时已经收工了,小李在半路下去了。我开车回公司去。”
柴明一边跟康师傅交谈,一边貌似不经意的观察他是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来康家之前他曾经猜想,这个康师傅会不会是Alice的人,奉命杀死卢海强。尽管他自己也觉得暗杀卢海强似乎是一件无厘头没有道理的事情,这样的大学生会有什么暗杀的价值呢?
可是事到如今,也没有发现其他值得Alice的光辉十字如此大动干戈的人。这一切调查都是按照柴明和华子在酒店中分析的步骤在进行,柴明坚信,有计划有步骤的调查是成功的保障。然而通过与康小峰和他妻子的初步接触以及对他家的第一印象,柴明非常失望,这里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起码现在是没有。康妻看上去是典型的小市民,有着柴明很厌恶的小市民的算计和精明,这种精明是柴明鄙夷的假精明,他觉得真正精明的人会把别人算计了还不被发现,唬的对方帮忙数钱,而自以为精明的人好不掩饰自己那算计别人的眼神,如果第一眼就让别人感觉出这个人很精于算计,怎么能谈上真正的精明呢?而柴明认为康妻就是这样的人,她说话时候的心理,甚至开口前的肢体语言,在柴明眼里一目了然,如同九寨沟清池中的大鲤鱼,毫无秘密可言。而康小峰,虽然有中年人的老成,但是柴明觉得对于搬家公司职员这个身份,他并没有说谎。实际上他也不存在说谎的可能性,他家就在这里住,有孩子,不是能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再说搬家公司是正规公司,是有据可查的,他如果撒谎,柴明不费力的就可以从别处获得证据戳穿他。康小峰跟柴明说话的时候,眼神略有闪烁,柴明觉得对于一个撞死人的司机来说,对案件当时场景的复述心存忌惮,说话前先考量是否会自己不利,这是比较正常的。总之他现在是非常失望,他心想,看样子这个老康跟光辉十字应该是扯不上任何的关系了,唉,看来我需要今晚回到酒店把之前整理的信息资料再次过一遍了。虽然他已经很是灰心,但他还是准备把能想到的问题都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