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上的旅途并不像柴明预计的那样顺利,一些路段出现拥堵,之后还遇见了交通事故。到达青岛的长途车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因为吃不准什么时候到站,柴明也不敢提前买飞机票。在迈步从大巴车下来后,柴明在长途车站找了个座位,坐下来用手机上网,用买来身份证的信息订了一张晚上11点从青岛飞日本大阪的机票。
半个小时后,柴明已经来到青岛机场的门口,他站在路边仔细思考了十分钟,反复捉摸自己的这些举措有没有破绽和线索可以被跟踪,也尝试推测一下马队长他们的动向。他心想,唯一比较大的风险是他们通过监控视频发现我在济南火车站停留期间买了身份证,不过即使他们找到了那个卖身份证的,他也不见得就记得把谁的身份证卖给我了。风险是存在的,不过现在距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了,值得为此冒险!
柴明随着人流往机场大门走去,机场大门处有安检。他从远处观察了一下那些安检员,从安检员们的脸上看到的是对重复性工作的机械麻木,并没有等待猎物出现的那种紧张而又刻意掩饰的表情。而且安检员们都很年轻,长相符合山东人的特征,他觉得一切正常,这里并不像是一个抓捕现场。
顺利通过大门安检后,柴明从自动取票机取出了机票。他继续跟着人流往国际航班的安检处走去,一边走一边观察周围的动静。
走在柴明前面的是一家三口,三十多岁的孩子爸爸微胖有肚腩,穿着比较潮的无领衫和七分裤子,露出一截脚脖子,脚上蹬着一双白色的休闲鞋,头发也是最潮的发型。孩子妈妈着实有点胖,一看就是生完孩子后发胖没能减下来体重。孩子妈妈戴着个大黑眼镜,圆圆的脸庞,一身深色的衣服并不新潮,甚至还有点土气。孩子妈妈左手拉着个硕大的行李箱,背上背着一个大大的旅行包,右手牵着个4岁模样的小女孩。
“我早说了不要带那么多行李!你就是不听!你看看刚才,下车拿行李就耽误了那么久!万一误了飞机怎么办?”孩子爸爸气愤的瞪着孩子妈妈说道,右边腋下夹着一个iPad,双手空空。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也没多大的事儿不是。”孩子妈妈轻声慢语,很不好意思的表情。尤其是看到周围其他旅客投来关注的目光,脸上有点微红。
“我说了多少遍了?要提前做好准备!明知道自己带的行李多,为什么不早点打滴滴?”孩子爸爸嗓门又提高了些,一脸不悦,训斥道:“到了要出门的时候才想起来打车,早干什么啦?!”
孩子妈妈尴尬的嘿嘿笑了一下,想说什么,又怕激起老公更大的怒气,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爸爸,别说妈妈了。”小女孩低声说道。
“还有你!天天让你别乱跑,刚才又乱跑!丢了怎么办?我告诉你,你要是走丢了,我们也没处找你去,这里这么大。我们只能待在原地站着,等你回来。”爸爸指着小女孩说道。
“哦,是像那个阿姨那样站着吗?她是不是丢了宝宝?”小女孩指着远处说道。
柴明走在一家三口身后,他顺着小女孩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在国际航班安检口的最右侧的一个安检口,站着一位梳着马尾辫,穿T恤牛仔裤运动鞋的姑娘,她的人呈45度面向安检口方向,目光好像扫描仪,不断快速扫射多条安检排队的人群,好像在找什么人。
柴明猛一警觉,虽然并不认得这姑娘,但是大脑立刻涌现四个字“便衣警察”!
就在此时,那姑娘也看到了柴明。柴明分明看到她的眼睛一下瞪得更大了,脸上有一种压抑不住的惊喜的表情,仿佛意外的发现前面的地上躺着100元钱,而自己又不想表现的过于惊喜,免得被其他人发现自己表情异样。
坏了!有埋伏!
柴明暗叫不好,转身快步就走。回头看去,那姑娘已经拨开人群向自己抢了过来,拨开人群的动作干脆有力,好像船桨劈开浪花。
这姑娘是刑警队的曲珊。
原来马队长在连连受挫后,经过仔细思考改变了战术。他决心不能让柴明牵着鼻子走。他让杜力找出了济南和周边几个有出境航班的城市,粗略计算出柴明如果要在今晚坐飞机出国,能从几个城市出发。计算的结果是只有济南、青岛、烟台三个城市当晚尚有允许落地签的国际航班。马队长果断部署,让李警官坐飞机立即飞往烟台机场,死守烟台机场;同时让曲珊飞往青岛,守住青岛机场。而自己和齐戈守住可行性最大的济南机场。马队长要求众人擦亮眼睛,不能放走柴明。但也不必实施激烈的抓捕,如果撞见柴明,他知难而退,就尾随其后。如果柴明非要闯关,就找个借口说案子需要配合,客气的请他回京城刑警队。所以当柴明在大巴车上由济南驶往青岛的路上时,刑警队的人已经提前到了三个城市的机场。
杜力经过一番调查,对神秘人电话的调查得出初步结论,此人使用的手机号购买人是四川一个村民,早就挂失了身份证。马队长对神秘人的身份抱有很大的调查兴趣,但是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出什么结果的,只能暂时把主要精力放在柴明身上,寄希望于神秘人能够在明天送上关键证据。虽然神秘人似乎并非等闲之辈,但马队长仍然认为柴明的嫌疑最大,套用警察最爱用的一句名言:没有事儿你跑什么?
所以当曲珊在人群中看到柴明后,一下子就有了中奖般的喜悦。虽然柴明衣着打扮已经有了很大不同,还戴着一顶很大的帽子,但是没有化妆的脸还是一下子就被曲珊认出来了,跟照片上的脸并没有什么不同。
曲珊一看柴明转身就走,下意识的就拨开排队安检的人群,从安检口追了过去。她一边快步加小跑的追,一边兴奋的给马队长打电话汇报情况。马队长的声音听上去也是非常高兴,他让曲珊紧跟着柴明就可以,不必抓捕。现在已经是晚上将近9点,只要拖到12点,青岛就没有国际航班可以供柴明出逃了,至于飞美国那些可以夜间起飞的飞机,没有签证是没法登机的。马队长再三叮嘱曲珊注意自己的安全,疑犯可也是做过警察,真要是动手,曲珊未必是对手。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不能轻易开枪。
柴明快步逃出机场,他再次回头看到那个便衣女警还在跟着自己,不禁焦躁起来。看来这飞机是坐不成了。情况对自己是太不利了。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他清楚的知道,误了这趟航班,就只有一趟11点半飞马尔代夫的航班还可以落地签。可是照目前的情形看,这女警像是尾巴一样不好甩掉,而且机场没准还有她的同伴,再闯机场是行不通了。
可是看她的样子却也不是想抓捕自己,她应该是带了枪的。看来他们就是想困住我。怎么办?怎么办?难道真的没有办法逃离大陆吗?柴明不敢想象明天刑警队收到匿名包裹,里面有杀人证据的情景。那个打电话的神秘人似乎很有手段,对于他在明天有能力确定自己是否离开了大陆,柴明一点也不敢怀疑。
柴明茫然的行走着,他远远看到有一辆公交车,不假思索的撒腿飞奔过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等等。好在这可能是末班车,公交司机师傅并不着急开车,本来就是想着能把剩下的乘客尽量拉走。
柴明喘着粗气登上公交车,投了一张百元大钞到投币箱里。司机师傅眼看着红红的票子落进投币箱内,惊讶的粗声说道:“哎!你怎么投一百的?车上不找零的!”
柴明头也不回的往车厢里面走,面无表情的说道:“没事,不用找。后面的人也算在里面!”
司机师傅眼前一花,看到一位姑娘飞奔的上了车,心想这可能是情侣吵架了。
曲珊上了车刚要掏钱包,就听见司机师傅说你男朋友已经买了。然后司机师傅嘴里还自言自语,说现在的年轻人做事就是冲动,一生气扔一百的投币。
曲珊没心思去想百元大钞的事,她一上车就用眼睛盯住柴明。因为天色已晚了,公交车里人不算很多,有将近一半的座位是空的。她看见柴明在靠近后门找了个位置坐下了。柴明面无表情,如同蜡像一样,面如死灰的看着自己。
曲珊心里很紧张,心跳的声音几乎自己也听得见。她两眼看着柴明,找了个靠近驾驶室的背向的座位坐下了,相面着车厢,与柴明隔着五六排座位相望着。公交车上的人都觉得他俩应该是吵架的情侣,这样的情侣闹别扭并不罕见,众人见怪不怪。
柴明的脸色很差,让曲珊想到就要被行刑的死刑犯,又像准备垂死挣扎的受伤猛兽。
鬼知道这家伙一会儿会干出什么事儿来?没准会劫持一名乘客当人质?曲珊不安的想到。她下意识的把右手贴在裤腰上,隔着T恤是腰间的手枪,摸到了手枪使她增加了不少安全感。
曲珊摸枪的动作被柴明看在眼里,他觉得很可笑,心想这姑娘看来干刑警也没多久,在这样的环境里,你有胆量开枪吗?不怕伤到群众?
但他的心情是沮丧的,如果今晚不能离开大陆,那明天很可能就是这个跟屁虫女警给自己带上冰冷的手铐了。
柴明座位的前排坐着两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两人皮肤的颜色呈深棕色,那是经常被海风吹打和日晒后的颜色。两人用较重的口音不紧不慢的闲聊着。柴明别的的没听得很清楚,但是“鱼”字却是听出来了。想必这两人的职业跟鱼有些关系。
此时公交车行进在滨海的大道上,虽然天已经黑了,但是在路灯的照射下,海岸线还是看的清楚,就在路右侧不到一公里外。
柴明心里有了主意,他把身子慢慢靠向右侧的靠近窗户的座位。突然他呼的站立起来,两手齐上迅速拉开车窗上的玻璃,低头缩颈两脚一蹬,身子像离弦的箭射了出去。公交车有惯性,尽管柴明抱头着地的时候就地一滚,却还是被离心力带的仰面摔了一跤。还好他的背包也起了一点缓冲作用,他不顾眼冒金星,挣扎的起来,向右边的海边踉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