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灾难来的太快，让修仙界都没能反应过来，这场屠杀盛宴就已经落幕了，在场的人都沉默了一阵。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罗衣看着那双眸子，只觉得心里有些难受，最后还是没能说出来，只是在场的几人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她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我当时并不在燕都，侥幸逃过一劫。”牧在野自己回答了，这是句谎话，他当时就在山顶上，和老怪物站在一起，观看了一场血腥的默剧。
气氛有些低沉。
“小小年纪就有筑基期修为，加上变异风系天灵根和上上品的资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黑衣男子出声了，打破了安静到低沉的气氛，双眸打量了一下牧在野，像是在待价而沽。
罗衣走过来，伸出手再牧在野的肩膀上点了两下，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一股纯粹的灵气顺着自己的经脉，彻底驱散了刚才那个老叟精神压制带来的疲倦和身体的不适。
“凡间当有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罗衣怕他心生郁结，垂着眸子揉了揉他的脑袋。
牧在野被她突然的动作弄的浑身僵硬，但只是一瞬，他抬起头，嘴角挑起了一抹笑，“谢谢前辈教诲，在野受教了。”
罗衣被他这一笑，笑的心里痒痒，牧在野人长得好看，一笑起来真的不要太犯规，罗衣想再摸一摸他的头发，但是看见有第二个人到了以后还是强制自己收回了视线，那是个女孩子。
丹纱杯文罗裙，腰间还带了个铃铛，随着她走动而不时发出声响，看见这铃铛的第一眼罗衣就明晓了她的身份，陆家的小小姐，路沁水，陆家乃修真大家，和昆仑一直关系都很好，长得倒也水灵，资质虽然没有牧在野和那个火系天灵根的少年惊艳，但是也还尚可。
水木上品双灵根，两个灵根相辅相成，如果得到合理的利用，不会比单灵根差到哪里去，而且陆家本就多药师，这两个灵根刚好可以用来护理灵草或者灵泉。
罗衣指尖在路沁水额头上轻轻的点了点，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了许多。
路沁水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牧在野，然后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快速的收回视线，但是以筑基期的洞察力，牧在野当然没有漏掉她的小动作。
她既然躲着，自然是不打算让他看见，于是牧在野只当没有察觉到，他把视线放在前方，大概一炷香的时候，陆陆续续的又有人上来了，不外乎都是满身大汗，面色通红。
牧在野还没看见朱正轩，眉毛轻轻的拧了一下，然后又松开，压力虽大，但是总不会叫人有生命危险，只不过背了一个人，速度会慢上很多罢了。
人都上来的差不多以后，牧在野才看见朱正轩冒头，基本上露出来的皮肤都红透了，整个人更像一条煮熟了的河虾了，小公鸡没在他背上，两个人半死不活的互相撑着上了山，刚才牧在野看见的那个穿茶黄罗绮绵袍的姑娘在他们身后也上了山。
三十个，一个不少，牧在野和路沁水因为有罗衣的灵力疏解疲劳，其他人就没这待遇了，上了山以后，罗衣就带着他们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灵根，体质都测了，那么就还有最后一关，测心境，心魔向来都是被修仙者所惧怕的东西，只要是人，就会有欲.望，而只要有欲.望，对应的就会有心魔。
心魔会反应出你内心中真正恐惧的东西，心魔也会反应出你内心中真正想要的东西，心魔关最难过，而往往高阶修士晋升总会遇上心魔关，你曾经杀过的人，你曾经想要的东西，或者你曾经最最恐惧发生的事情，都会成为你的心魔。
牧在野修炼到筑基期都不曾有心魔境，他见过的血腥和死亡并不少，他所恐惧的东西，想要的东西也很多。
“现在休整好了的人先进离心境中，这是最后一场测试，测的是心性。”罗衣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是放在牧在野身上的。
牧在野都把自己形容成了一个全家都被灭口了的人，心中当有血海深仇，眼中当见过尸山血海，而这离心境中反应的是这辈子最为恐惧发生的东西，自然有已经发生过了的，和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罗衣应当是认为牧在野心性这关难过，而牧在野也觉得自己难过，垂着眸子想着什么，只不过时间不等人，他第一个上来，加上罗衣开小灶，身体上是恢复的最快的，所以也是第一个进入离心境的。
离心境其实说来好听，也不过就是一个幻境而已，牧在野穿过白雾看见了自己家那座山头，一群老怪物，而把自己捡回来的那个瞪了他一眼。
“……”这有什么可怕的吗？暗示老怪物长得有碍观瞻，吓着他弱小的心灵了？牧在野做好了一进来就面对尸山血海的准备，这突然的一下让他有些懵。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耳畔这声音悠远绵长，像是从远古传来，带着磅礴的力量，炸的他耳朵生疼。
“你听见了吗？”老怪物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然后重复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句话带上七分力量，牧在野五脏六腑都快被震碎了一样，蓦地吐出一口血，耳边全是这句话的回响，鼻腔全是血腥味，呛得他咳嗽不止。脸色更加苍白，血对他来说太过珍贵，更别说是这么一大口。
还来不及心疼自己的血，牧在野又听见老怪物的话了，这话听了多年，他却依旧想初次听闻那般震撼。
“那天道是要覆灭旧法，以立新法……”
“我辈错过了属于我们的时代……”
“天道不仁，便覆了吧。”牧在野垂着眸子说道，想之前无数次那样，抬头便见老怪物巨掌向自己压过来，向左边滚了几圈，躲开了。
“你丫的拍我干什么？老糊涂了？”牧在野躲得狼狈，咬牙切齿的骂那老叟。这突然的一巴掌，和之前不一样，如果不是他反应快，这一掌下去不死也残——如果幻境中的伤是真实的话。
不见回答，再睁眼又是尸山血海，众生皆苦，莽荒地界，天道的宠儿站在高山之巅，眸子里面是虚伪的怜悯，土地却被鲜血浸染，连云都是暗红色的。
凤凰朱雀青鸟在天边盘旋，玄武白虎在地上仰首望天，青龙在血海里遨游。所谓神兽，不过是被天道眷顾的妖兽罢了。
牧在野还是刚才那般动作，跪在土地上，抬头凝视着天。身后趴着七头丑陋的浑身带着死气的巨兽，有人在角落里躲着苟延残喘，有人跟随着那宠儿狐假虎威，有人拿着武器对着天道。
他还是那句话——
“天道不仁……那就覆了吧。”
若天道不仁，就覆了天道。错过了属于自己的时代，那就自己创造机会，并且把握住机会。
……
罗衣正在外面守着，却见天边响起雷鸣，还来不及反应，一道天雷就降下，炸在离心境旁，一棵巨树被拦腰打断。
这是在……警告？
这边的响动引来了老叟和男人，还有四个一直没说话的人，他们看着那棵被劈的焦黑的树，都皱了皱眉。
“谁的心境引来了天雷警告？”罗衣刚问出声，心里就想到了那个白面红唇的少年。
“警告而已。”老叟嗤笑一声，像是并不以为意，又像是有些嘲讽。他对这天道惩戒众生的天雷并没有多少敬畏之心，甚至还多有不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