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努力镇定,吞吞喉咙,“沈二少爷,我与沈大帅是今天才见过一面,并没有什么关系。”
沈尽酒挑起眉头,再次举起枪,对准牡丹。
牡丹眸中被那黑压压的洞口充斥,脸色霎时又惨白几分。
难道她今日便要死在这里了吗……
沈尽酒瞧着面前大红旗袍、容貌华艳的女人面色惨白、满目畏惧,死死咬着唇瓣的模样,嗤笑一声,“胆子真是小。”
牡丹听着沈捷的哀嚎声,看着眼前的枪口,强撑着,不发一言。
就在沈尽酒看够了她沉默畏惧的样子,打算一枪了结的时候,沈姒自远处跑过来,看到自家主子正举着枪对着牡丹,眼皮跳了跳,赶忙到沈尽酒身后抱拳道,“主子,这位是牡丹小姐,是昨晚何家少爷让我送回的那位。”
沈尽酒闻言定定瞧了牡丹两眼,眼中没什么情绪。旋即弯身垂眸对着地上已然虚脱濒临休克的沈捷道,“你要知道,你是沈家人。”说罢,收回枪转身,“既是无辜之人,送她回去吧。”
牡丹瞧着沈尽酒走出大门,终于撑不住,腿软了软,差点便要瘫倒在地。
沈姒上前一步恭敬道,“牡丹小姐,主子先前不知,多有得罪,请见谅。”
牡丹赶忙摇摇头,这得罪二字,她实是担不起。她甚至是有些感谢这位沈二少爷的,毕竟瞧见他戾气横生,出手伤人之后还能活下来,未被杀人灭口。
牡丹深呼吸一口气,缓着有些过快的心跳。
沈姒这时弯身道,“牡丹小姐请跟我来,我送您回去。”
牡丹点点头,心有余悸地勉强迈开步子。
出了督军府大门,她终于缓了过来,却见一位身着军装一身清戾的男子靠着车静静瞧着这边,见牡丹和沈姒出来后,淡淡掀起眼皮,“走吧。”
牡丹虽然刚刚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如今要面对这位少爷,到底心底里还是怕的。她见沈尽酒已然推开后车门坐了进去,不由轻吐一口气,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弯身便打算坐进。那人却抬眼看来,淡声道,“我很吓人么?”
牡丹身子一顿,旋即努力露出个玲珑多情的笑来,“爷自然是不吓人的。”
沈尽酒神情一顿,“爷”这个字眼儿从那张涂了大红口脂的唇瓣吐出来,竟让他心尖儿生了涟漪,他吐口气,仍是淡淡道,“那还不坐过来?”
牡丹深吸一口气,收回已然踏上副驾驶的脚,坐进了后面。
空间狭小,牡丹普一进来,便觉出身边人清冽磅礴的气势,压得她大气都不敢出;而沈尽酒闻着身旁缭绕的女儿香,破天荒地并未生厌,淡雅的瑞兰香与这女子的容貌不太搭,却意外的好闻……
沈姒坐进驾驶位,并不知后面二人的内心想法,修长指尖轻打方向盘,车子缓缓开动。
——
沈捷睁开眼,督军夫人正眼圈红红地瞧着他,见他醒来,连忙道,“你如何得罪了沈二少啊!他竟下此狠手!”
沈捷刚想起身来,一有动作,右手便一阵入骨的疼痛。督军夫人那便还在说着,“你何苦去招惹他啊!你真是糊涂……”
他不由眸心迸出滔天恨意,咬牙道,“我是想让他死!”
督军夫人吓了一跳,霎时哽咽道,“你莫要乱说这些气话……”
“不是气话,我一定要让他死。”沈捷牙齿紧咬,挤出一句话来,“新仇旧恨,我要让他一并还来!”
若他没认错人,那位牡丹小姐……应当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
牡丹艳色唇瓣勾着一贯的笑,眸子看着窗外,心里却想着,这车应该再快些……
“牡丹小姐是明日商演之人?”身侧传来低沉清朗的声线。
牡丹愕然一瞬,旋即转过头来,沈尽酒正淡淡地瞧着她。她莫名有些紧张起来,抿抿唇道,“是的。”
女子眼神些许迷蒙谨慎,忐忑地瞧着自己。沈尽酒心里反思了一下……
“我长得很吓人吗?”他颇为不解。
牡丹哪儿敢说是自己心里生了阴影,赶忙摇头。
那人见她依旧拘谨,不由道,“不必怕我。”
牡丹呆了呆。
沈尽酒自己这话出口也愣了愣,旋即不动声色道,“你是何昔莫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
话出口,沈尽酒又是一怔,我的……
啧。
怎么心里有点儿愉悦。
牡丹惊疑不定地瞧着他,刚刚还拿枪指着自己的人现下却说你是他的朋友……西莫的朋友……这位沈二少,难道是想让自己保密沈捷之事而生出的怀柔之策吗?
她连忙识趣儿,黛眉轻挑,勾唇一笑道,“沈二少放心,今日之事我会烂于心中的。”
沈尽酒定定瞧她两眼,将刚刚想说的话吞了回去,“那便好。”
——
回了清都门,已然是将近午时。
牡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脑海中全是方才沈捷的凄恻哀嚎、昨夜车上的惊心动魄和晏府当年灭门惨状,拉锯着牡丹的思绪,惹得她头一胀一胀的痛。
正心烦意乱间,外面听得一声低低的叫唤,“丹姐儿可在里头?”
“进。”牡丹道。
门被悄声打开,进来的是一身嫩黄葵纹旗袍的年轻女子。
蜀葵。
牡丹坐起身来,黛青眼眉一挑,大红唇瓣习惯性地一勾,“葵姐儿怎得来了?”
蜀葵容貌有些憔悴,眸里含着深深的无奈和小心,她没进来,站在门口回身将门关上,转过身子,一张口便是哽咽,“丹姐儿……我求求你……求你一件事……”
她哭的厉害,眼泪砸在地板上,她顾不得去拭泪,只眸里含着哀求,断断续续的声线里含着满满畏惧和忐忑。
牡丹连忙踩上鞋,下了床,握着她的手坐到一旁的沙发上,“是什么事?”
蜀葵却是哭的话都说不出来,牡丹便随手拿起烟斗儿,在一旁等着她缓过来。
半晌,蜀葵渐渐止住了哭声,她抽噎道,“丹姐儿……我想求你……和我换一下今晚的厅演……”
牡丹拈着烟斗儿的手一顿,眉梢一挑,“就这么点小事儿?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换便换了,如何惹得你如此伤心?”
蜀葵听这话,又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却不答话,只连声道,“谢谢丹姐儿……”她又坐了片刻,便告辞起身回了房。
牡丹瞧着门被关上,眸心微暗,捻起烟斗儿又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的香雾弥漫开来,半掩上铜镜里那惊鸿如画的眉眼。
姐妹们身体不适或是心情不好时,相互调换厅演日子简直再平常不过,可为何今日蜀葵哭得如此伤心……像是畏惧什么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