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到了门口,阿良的手从我肩上拿开,退到离我很远的地方。
“你不陪我一起进去?”
“他们只要你。”
阿良对我淡淡一笑。说在等我,晦涩的眼底却给我离别的意味。隐隐作痛的感觉在心口化开。
这些日子,多亏有他在外面周旋,我的清白才不至于毁在熊二勇手里。
他已经不止我的朋友,我已将他当做这世上唯一一个可以交心的亲人了。
他太懂我,是不甘被困在这地方当做被人挑选的玩偶。
所以即便今晚我就要被挑走,以后不知何时相见,也要不远万里的到这里,只为送我最后一程。
我再次落泪。
“怎么又哭了,你应该高兴,你要从这里出去了。”
阿良苦笑,被我不争气的样子招了过来,替我拭泪,我躲开,突然抬起头,认真又坚定的看进他的双眼,真诚的开口:
“有你真好!”
他心中一震,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说这个。
不善言辞,寡言少语,从未说过一句暖心的话,冷漠的就像一块木头,这是所有人对我的评价,亦包括他。
泪水盘旋在他的眼底,他转过头,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被我直直的眼神瞅的黑脸变红。
懊恼开口:“你这家伙,非得把我搞哭才肯进去是不是!老子崩了这么久的眼泪!本来不打算在你面前流的!”
一发狠,猛地抬手,作势敲我脑壳,吓得我一缩脖子,紧闭双眼,就以为脑袋要被砸碎时候,温暖大力的拥抱,将我锁在怀里。
我瞪大双眼,感受到温热湿润的东西砸在我的脖颈上。
我心中一颤。
“秦欢喜…桑浪嘿噢。”
“嗯?什么,刚后面那句,你说什么?”
“说你笨蛋!快进去吧!再磨蹭,没人等你了!”
他突然推开我,通红的脸跟猴屁股似的,一副很难为情的样子。
就在这时,里面的门突然打开。
惊的我们同时后退一步。
黑衣人一眼看到我,将我拉了进去,我回头,都不及看清阿良,门已经关上。
————
…一进门,我满脸黑线。
是我的嗅觉出问题了吗…
为什么这里都是尿骚味?
才入会场,我就被突入起来的尿骚味呛得干咳几声。
缓过神。
打眼就望见墙角的熊二勇,被两个黑衣人扣在角落,死猪一样趴跪在墙角,嘴里痛的哼唧着,生不如死。
其他老师,都战兢的坐着,看到我来,就好像看到鬼一样,面如死灰。
我咽了口唾沫,也被这群人搞的没来由紧张起来,在看到上座的老人和身后那两个陌生又熟悉的少年,大脑竟一时空白,呆愣当场。
那两个少年似乎亦是被我的形象惊呆,也好像看到鬼一样。
等我们双双反应过来。
我对上这张苍老而慈祥的面容,顿时激动地涕泗横流。
三爷爷!
就说怎么会有谁那样好心的不计条件的领养我!
只有三爷爷了!
三爷爷更是激动,颤巍巍的起身,身边的少年急忙将他扶住。
“小不点!还认得我吗!”
另一个少年三并两步到我身边,他满眼期待的俯下身,俊俏的脸猛地凑近我,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开心的问。
我不跌退后,他抓住我的肩不让我躲,瞪着一双亮的发光的星眸灼灼的看进我的眼底,只想将我看穿。
四目相对,我呼吸不过,只看到我发懵的脸在他澄澈漆黑的瞳孔里不断放大,放大。
他又将我的肩膀狠狠晃动两下,似乎对我的迟钝很不满意,我就该一口说出他的名字。
“你怎么可以忘了我!”
他再次开口,突然捏紧我瘦成柴的手,心疼的将我抱住。
我死机的脑袋终于被他摇醒。
“…玄哥!”
我激动的看着他,我诺诺,轻声唤出这个以往在梦里都不敢叫出的名字。
再对上这张如沐春风的绝尘面容,往昔的一切美好涌上心头。
以往,他总会每年回来一次,虽然每次只有那么三天,我却总能因为这三天的相处高兴一年。
他就像童话里的白马王子,浑身上下都透着与生俱来的尊贵,以至于每次造访我们这一毛不拔的穷乡僻壤,都会引来万人围观。
我有幸作为他的‘小向导’,带他翻山越岭看各样山水美景,才知他眼中的大千世界,是超越这里的更辽阔天空,我无法触及。
他眼神一亮,也惊喜的将我抱起,像捞羽毛一样轻松。
“这么久还记得我,那家伙你还记得吗。”
说着,指向老人身边的少年。
——
才对上这双凛冽的眼睛,我就不自禁打了个冷颤,刚才的激动,全被这冰冷的小眼神给冻回南极了。
这家伙,我想忘都忘不掉。
李不凡…
这个飞扬跋扈的少年。
让我‘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小魔鬼。
化成灰都认得。
只没想到,才两年时间,这家伙就跟打了激素一样,不仅高了,脸都跟换了张。
要不是这双对我不减当年的厌恶又重新将我拉回从前的‘修罗场’,没忍住我差点说声‘你好,哪位’。
那年,他用一根从天而降的小炮,对我的后脑勺做了一声‘友好’的‘邂逅’。
我们的拉锯战就此打响。
那一年,从未跑赢他的我,奇迹般的抄着砖头追了他一路,将他追到村口的大鱼塘前。
最后因为鱼塘周围碎石子很多,我们都跑红了眼。
等他反应过来,我一失足,半只脚已进坑里。
凭着同归于尽的豪气,我嗖的拽住他的胳膊,他躲闪不及,一并被我带进沟里,我们相互搂着撕咬打闹,谁都不丢手,滚落途中,我的腰撞上一个石头,撞得顿时就像被触电一样,痛感直冲大脑,晕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一半冻醒,一半被他摇醒,有些意识,奈何四肢僵硬,睁不开眼,只感到口渴。
奈何身上似被一坨不知多少重的东西压着喘不过气。
刚张嘴,唇上突然一软,一团卷着冷冽雪水似海绵一样的东西送进我的口中。我渴的要命,拼了命的汲取,那海绵几次收回没有成功后,竟开始反攻。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被救回来了,只记得醒来后,左手打着绷带,狼狈的吊在胸前。右手打着点滴。
至于那个小魔头,听说也伤的更重,半年内都得靠拐杖活了,所以一救回来,就直接被接回城里最好的医院治疗了。
而我则因为腰伤,伴随着轻微脑震荡,也没好到哪里去。
也因此留下后遗症,做什么都不能用力,一想起他,腰就隐隐作痛。
我以为,他恨透了我,就像我讨厌他一样,这辈子都不想再见面。
他能来,我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头脑中飞速闪过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家伙,不会来寻仇的吧。
不,不可能。
大人不记小人过,小人还不计‘自己’过。
再怎么说,也是他错在先。
我转着眼睛不住想。
又不觉自我安慰,这里人多,这小子再恨也总不至于当场把我拆了吧。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劲儿,硬着头皮很费劲的朝某人瞥了眼,便不争气的赶紧收回目光,自动屏蔽某人的‘寒刀眼’,对三爷爷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