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文师鹤发童颜,满脸红润,一看便是长寿之相。
整理完书籍后,他就端坐在顾霖的面前。
也不说话,只是盯着顾霖不动,时不时的啧啧称奇。
顾霖数次欲言又止,又按捺了下去。
他也不言语,任葛文师不断打量,这点定力顾霖还是有的。
倒是一旁的敏敏小姑娘忍不住了。
“曾爷爷,您在看什么啊?他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葛文师呵呵一笑:“是老朽孟浪了,只是小友这面相着实令人费解,明明是早夭之相,却又如迷雾一般,看不透今后的发展了……”
老头子自嘲一般摇了摇头:“老朽相面的能力还是不到家啊……”
却不知顾霖心里已经如同翻江倒海。
早夭?说的不就是原来的小胖子么?
迷雾?指的是李代桃僵的自己?
“小友莫要惊异,相面之学非老朽所长,刚才所言不必在意。如果老朽不曾记错的话,今日是你我第一次见面?”
顾霖收敛心神,深躬一礼:“数日前,后学末进为了阻止孩童之间的胡闹,贸用先生的名头,还望先生见谅。”
“哎,不妨事,老朽不过乡村一教书匠而已,些许薄名能缓和少年郎的矛盾,也是一件幸事。”
随后葛文师又微微点头:“后学末进……先生……先你而生,内含褒义,小友这些称呼倒是未曾耳闻,有趣的很。”
“先生见笑了,不知先生今日找我可有什么吩咐?”
“那日,小友阻止矛盾时,曾说过一些经典之言。老朽问及学生,也只能得知片段,恃强凌弱,胸怀若谷,三省吾身。”
葛文师如饮甘露,说到这些词汇舒畅不已。
“不知小友可愿重复一下原话,让老朽细细品味。”
顾霖再躬一礼:“先生言重了。”
随后,便将那日的话语复述了一遍。
敏敏小姑娘在一旁瞪大了眼睛,那日的事情她也只是了解个大概,只知道有个没来上过书塾的孩子乱用了她曾爷爷的名声,却不晓得说出了这么多高深的言论。
小姑娘是书香世家,自然能体会到这些话语的内涵。
她几次想感叹出声,却又强行忍住,看得出家教极严,别人说话时她不会随意插嘴。
葛文师不住的感慨:“这是大贤之言啊!老朽虚学多年,领略到如此精深名言的次数却少之又少!”
他又迫不及待的问道:“这大贤之言,老朽竟从未耳闻,这可是小友家中不外传的家学之道?”
顾霖想了一下说道:“确实是先辈所传的学问,并非不能外传,只因后学还未学到炉火纯青之境,随意卖弄已是贻笑大方。”
葛文师奇道:“炉火纯青?贻笑大方?又是老朽不曾耳闻的词汇。字数精简,意味深远,这其中可有什么说法?”
“呃,这是成语,是后学家乡那边常用的文字应用手段。”
“却是奥妙非凡!”
葛文师大感兴趣,与顾霖好生探讨了一下成语知识,并立时做到活学活用。
顾霖不禁感慨,虽然文化形式不同,但老者确实是饱学之士。
交谈良久,葛文师谈到了另外一件事。
“这几日,老朽教学时,有学生问及老朽一些问题。如五行相生相克,光比声音的速度快,光有七种颜色,还有力的使用技巧。这些问题似乎有关天地至理,不知是否也是小友的家学之道呢?”
顾霖略有些尴尬,他给孩子讲故事时,时不时习惯性的会说出一些自然知识,这是上辈子跟小孩子交流养成的习惯,一时改不掉。
“嗯,这些是后学家中的理化学问。”
“那恕老朽直言,这些学问所言并不确切。”
“这……愿闻其详。”
葛文师起身,从书架中间拿出一盆不起眼的七叶草,放到顾霖面前。
“就说物理燃烧吧,按小友所言,需要可燃物,燃点,空气,但对这种盆株而言……”
葛文师吹燃了一根火折子,放在这株七叶草旁边,只见火苗如同水流一般,被草叶吸走了。
顾霖瞪大了眼睛,看着似乎饱食一般,鲜艳了几分的七叶草,张口结舌。
“这叫食火草,不仅能以水为生,更能将火焰作为生存的养料。这种植株的十步范围内,不会产生一丝的火苗。哪怕山间大火,烧光整个森林,它也依旧不会有一丝损伤。”
顾霖指着一旁明亮的灯笼,不解道:“那它为什么还亮着?”
“呵呵,灯罩涂抹了特殊的材料。”
葛文师摇摇头,也是一脸的不解:“这食火草颇为常见,甚至也有食火树,食火花的存在。这种植株,读书人家中常备,用来预防书架明火隐患,小友也是书香世家,怎不知这常识之事?”
“这……我……”
葛文师看了一脸迷惘的顾霖半晌,笑道:“也罢,老朽便不深问了。其实这食火草是可以燃烧的,只是凡火不行,而且也不需要空气,这些老朽就不便细说了。”
“除了这物理燃烧以外,五行相生相克也并不确切,先不谈这世界里元素并不止木火土金水这五种。单论这五种元素的生克,也不是绝对的。比如晴川之水,经常化生异金;古突江之水,是当地人烧锅做饭的上好燃料;吞铁木,专门生长在矿脉上,以金属矿物作为养分……”
顾霖:“……”
“再说这光和声音的速度,不知小友可听说过传音入密?大能之士相隔千山万水,随口说话倏忽可闻。老朽觉得,光做不到这么快吧。”
顾霖:“……”
没听错吧?千山万水传音入密?打电话还是微信语音啊?
葛老头还在逐一举例反驳,顾霖来不及细想,只好继续沉默。
葛文师又随手泼了一下水:“光只有七种颜色吗?老朽换一种泼水方式,小友你再观察一下。”
只见空中显现了一道具有十种颜色的彩虹。
顾霖:“!!!!!!”
“老朽思来想去,唯有这力学还说得过去,但也只是常态之下的规则,并非一成不变。”
顾霖长出了一口气,今日这段言论对他的打击不小。
他深躬到底道:“谢先生,后学受教了。”
“小友不必多礼,老朽也是受益匪浅。嗯,老朽还听闻小友传出了叫五子棋的益智游戏。老朽也试着下了几盘,只觉得其中仍有深意含而不露,不知这游戏可有后续啊?”
顾霖感慨叹服:“老先生目光如炬,确有后续玩法,叫做围棋。”
“哦?老朽……这里应该是洗耳恭听。”
顾霖笑着点点头,详细说起了围棋的规则。
葛文师家中有现成的棋盘,应该是前几天订做的,只是棋子并非黑白色,而是用方形和圆形区别。
顾霖一边讲,二人一边手谈棋局。
三十手刚下完,老头子竟然就能有意识的和顾霖围子搏杀。
要知道,顾霖虽然不擅长围棋,好歹也是正经钻研过几年的。
一局棋罢,顾霖小胜十目。
他摇摇头道:“再来一局,怕就不是先生对手了。”
葛文师捋须叹道:“这围棋之道果然博大精深,内含天地至理,创出此道之人必有惊天动地的才能。”
此时,身边突然传来些微倾倒的声音。
顾霖与葛文师闻声看去,只见敏敏小姑娘已经靠在屋门上沉沉睡去,不禁相顾一笑。
再看外面天色,已经是深夜时分。
顾霖抱拳施礼:“今日天色已晚,后学多有叨扰,不打扰先生休息了。”
葛文师点点头:“也好,今日便作罢吧。小友,老朽观你常识之事多有不知,平时无事,尽可来家中与老朽闲谈,老朽家中藏书,你也可随意阅览。”
顾霖惊喜道:“谢先生美意,后学恭敬不如从命!”
“恭敬不如从命?哈哈,老朽又学一成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