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侍女的传话:“殿下,虞侍君和无忧公子来看您了。”
凤无情才想起这茬,昨天回来得晚,夜深才匆匆忙忙回了府,怕惊了府中的人,吩咐下人不去打扰他们。
凤无情应了声“请!”,坤鹏熟练地跳上房梁,隐去吐息。
虞世南还是本本分分做着侍君该做的,呆板说着关心的话语,可凤无情看得清,那狭长动人的眼里哪里有一丝一毫关心?
也许是上次看懂了虞世南的真面目,对于他的冷淡,凤无情倒是非常理解,也觉得自然多了,这样子反而更好;要是他们关系亲密,自己也会装不下去了!
在“正宫”面前,绝色的无忧也只是畏畏缩缩站在一臂之外,明艳动人的紫眸紧张地看向她,不经意看到殿下白皙如玉的手腕上的伤口,仿佛名贵官窑上的一道裂痕,他心疼了好久。
凤无情看着无忧紧皱的眉头,为了让他安心,只好站起在他面前转了个圈,赤色衣摆转成一朵艳丽的蔷薇花:“本殿没事,无忧!你看,我身体好着呢!”
无忧看着这番,心中涌起欢喜,嘴角也挂起了笑容,只见二人之间分外和谐。
虞世南见此,不禁鄙夷一番,然后一把把她圈在怀中,只把凤无情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挣脱,怎料七皇女这白月光的力气还挺大,只好尴尬地任他抱住,真够憋屈的,明明可以吼一句“你又不喜欢我干嘛要抱我”的,却“有苦说不出”。
唉!烦人!
虞世南只是觉得这无忧有些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了,若是个小倌也能压到自己头上,外人也会耻笑;他可不干,只得如此宣扬主权。
一旁的无忧眼看这和谐的一幕,忍不住眼角发涩喉咙发酸,紫琉璃般通透的眸子此时溢满雾气,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自己的身份就连一个简单的怀抱都是奢望了。
凤无情突然想到无忧还在,不自然地拍了拍虞世南的肩背,是安抚也是示意放开手,虞世南自然是懂得,这还有外人在场。在他眼中,已然不再把无忧放在眼中,只当是一个宠物罢了,如果能本本分分就留下,否则杀了也没有人会注意的。
凤无情走近无忧身边,把平日冷清的面容放软,带着一丝愧疚启唇:“昨天多亏了你,救了本殿一命,无忧为了救本殿摔坏了琴,我会寻一把一模一样的琴来赔给你的。”
无忧垂眸,狭长的葡萄紫眼眸中不知是喜是哀,流光溢彩的紫色发丝此时乖巧地垂至腰间,凤无情回过神来,只见他轻声地不咸不淡回了句:“无需,只要殿下无碍就好。”
凤无情只觉得他对自己的态度冷淡了许多,却不知道为何,她不解地看向虞世南,平日淡漠的杏眼中出现疑惑,虽然不是原身,可心底里下意识把他当作父亲兄长一般地存在,遇到难以解决的事便只想求助于他。
虞世南勾起嘴角,清雅一笑,亲密地凑在她的耳边,眼神确是挑衅似的看着无忧,又在宣示着自己的主权。
无忧看着此举,移开了目光,看向她的眼睛,殿下的眼睛很美丽呢,可是那里面却没有自己。
随后,温柔的语句没入凤无情的耳中,替她解开迷津:
“殿下,你是真的不懂嘛?死物终究只是死物,容易偿还;可一旦沾上‘情义’二字,就无比贵重,你还不起的。”
“情义?”
她喃喃道,平日满是高傲和冷漠的脸上,出现了疑惑,艳丽迷人的脸上出现孩子般的天真,美丽的杏眼中只倒映着虞世南一人的面容,仿佛他就是她的全世界一般。
这是虞世南从未看见过的,让他莫名心脏微动。
自己这是怎么了?
这边,凤无情低头细细一想,对了!这琴是无忧父亲留给他的唯一一件东西,紧要关头,无忧毫不犹豫地掷出古琴,挡住刺向自己的致命一击,古琴却化为碎木,这可不是一把琴就能偿还的起的。
凤无情转念想到父亲的宫殿中,也挂着一把他生前最钟爱的古琴,若是把充满父亲回忆的古琴转赠给无忧,也相当于还了他的情吧。
边说着身体也开始行动了,她轻轻握起无忧的手腕,就往外边走:“我知道了!无忧,你跟我来!有一把琴还在宫中,你一定会喜欢的。”
无忧在她握住自己手腕的一刹那,心里面的不满瞬间消失了,紫琉璃眼睛一下子充满了令人炫目的美丽光彩,而这其中的光彩时凤无情赋予他的。
没想到,殿下还是会在乎自己这个买来的小倌!
无忧在心里暗喜,嘴角漾出魇足的笑容。
凤无情一扫自来这个世界就带着的冷漠,吩咐溪公公招呼下人立刻准备马车,眼角因为兴奋带上了三分嫣红,变得明艳动人,平日淡漠的话语都欢快了起来!
这个世界上出现了需要自己的人,这让她燃起了热情!
也许她自己也没发现,在上个世界中她依靠在战场上作战获得生存的意义;可是,在这里她是个娘不爱爹不在的小可怜,姐姐们像是恶狼一般环绕在身边,还有那该死的黑夜僵死症,把她变成了浑浑噩噩的人。
这下子,有了“好好报答无忧”的念头,她感觉生活终于出现了乐趣,屁颠屁颠就去了。
虞世南看着,七皇女那一贯高傲阴冷的脸变得明艳动人,有了生气,变得鲜活无比。
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认识凤无情一样,这样的七皇女陌生得可怕,不过比起原来总是死气沉沉的女人要好很多。
不过,那个被他压制下的念头,又开始在他脑海中盘旋......这世间有形貌如此相似、性格却完全不同的二人吗?既然这个是假扮的,那正主去哪里了?
但是,为什么自从那晚二人互诉衷肠之后,她也不再粘着自己了,也不会腻乎乎地撒娇,反而和自己很疏远,虽说自己之前也不怎么搭理她;自己在她的脸上再也看不到阴翳,那种如同蛇皮湿漉漉的感觉消失了,现在的凤无情大部分时间都是对任何事漠不关心,只有偶尔比如这次拉起无忧进宫,才迸发出山泉般的活力。
聪慧如虞世南,他猜对了,现在的她不是原来的七皇女了!
他听说过江湖中有一种秘术,能够制作精美又契合人面的人皮面具,戴上之后,不影响日常的表情和神态,与本人无异。
不过,他之前趁凑在她耳边说话的功夫,仔细观察过,这个“凤无情”颈部没有任何粘连的痕迹,而且那晚用迷药将她放晕之后,看到过她颈后的胎记,一模一样的,这就排除了有人易容的可能。
那剩下就只有一种情况了,借尸还魂!
自从上次遇刺从大和寺回来之后,郡主的性子就变了,一模一样的样貌,可那做事的态度与平日的神态有些不同。或许,在外人看来,毫无区别,可他毕竟在她身边生活了十年,虽说无比厌恶她,可是对于她的一切还是知根知底的。
可以说,除了她早逝的父妃,自己是世界上最熟悉她的人了。
但是,他拿不准自己的判断,只好暂时先放一放,找到时间要好好和这个“七皇女”聊聊才行!
他嘴角勾起势在必得的弧度,一贯虚伪装作温柔的眸中突然迸出新鲜的光彩,好像是贪玩的小孩子找到一张藏宝图,只想揭开宝藏的神秘面纱。
不管你是人是鬼,只要不是凤无情就好,我会陪你玩下去的!
虞世南回头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忽然注意到房梁上有一片黑色的衣角,他脸上再次扬起那带有欺骗性的温润笑容,转身离开。
对了!他怎么没想到呢,还有一个人可以证明!
是叫坤鹏吗?
在这偌大的七皇女府邸,下人们都心知肚明的——虞侍君才是真正主人。
府邸坐北朝南,建有前堂后寝、左右内府、书院、花园、闺楼、管家院、望河亭,布局讲究,雕刻精美,请的是修建离宫的名匠“样式雷”。正对院门的是南苑,是整个府邸中最宽敞的,院中的环境封闭而幽静,是七殿下建造特地给虞侍君居住的。
南苑内,竹林中丛丛翠竹,仿佛用清泉洗过似的,一尘不,微风习习,竹林里漂浮着一层淡青色的雾,象轻沙笼罩,日光透过竹叶的空隙在地上撒下疏落有致的花纹,竹林中有一汪温泉,七皇女特意给引到他居住的南苑来,只为泉水能洗去她的世南哥哥一天中的劳累。
坤鹏此时便走在这竹林中,他被虞侍君的侍从景四带到了这里。
一路上,看着郁郁葱葱的树林,每一处都展现着殿下对虞侍君的宠爱。不过,他想不明白,为何虞侍君找上了自己?
若是为了得到殿下的宠爱,这大可不必。明眼人都看得出,没有人可以抢走七皇女殿下对虞侍君的宠爱,何况自己就是个一个小小的暗卫。
虞世南喜静,不喜人多,这南苑除了景四一人没有别的下人伺候。一路走来,他也不用刻意隐藏身形。景四领他来到竹屋前,按照主人的命令便退下了,只剩下坤鹏一人。
坤鹏抬起通透的黑眸,心里也拿不准虞侍君到底找他有何事,正巧是殿下不在府的时候,手掌覆上腰间的长剑,他还是抬起手叩了叩门。
“虞侍君,有何事吩咐。”
“进来坐吧。”一股清泉般的声音温润着心田。
只见,虞世南一身天青长衫,素手端着典雅的青瓷杯,小口酌着茶。正是“素瓷雪色缥沫香,何似诸仙琼蕊浆”。
坤鹏也丝毫不客气,三步并两步落座。
虞世南端起茶具,斟了一杯茶,指尖轻轻捏起青花瓷杯,递给他,嘴里说着客套话:“这是好友送给我的剡溪名茶,开春采摘下茶叶的嫩芽,收集了竹叶上的清露,一起烹煮得到的,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大人不妨试试。”
坤鹏接过来,细细品尝着:“好茶!不过虞侍君客气了,坤鹏只不过区区侍卫,担不得侍君的一声‘大人’,你主我仆。”
虞世南如玉的手指捏着银簪,拨弄着煮茶的炭火,仿佛不在意的继续问着:“大人是皇家的侍卫,世南也只是小小侍君,何来我主你仆?大人在殿下身边有多久了?”
坤鹏执着青瓷茶杯的手愣了愣,答案没有经过大脑直接说了出来:“五年。”
二人一直聊着,大约有一两个时辰了,门外守门的景七都不住地打着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