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书堂,明亮干净,案几配上红木矮凳,易安随意看了看座位数目,看来有八个人。后面一排蒲团供给丫环随从等待主子散学,北越男女之防不甚严,中间也没有用屏风隔开。
太子殿下李乾和九王爷李仲早早就到了,坐在前排,二人并排。虽然皇帝疼爱易安,可她就是个挂名郡主,也不住宫中,与太子和九王爷也不太熟识,也懒得再去掺和到男女主之间,和两人打了声招呼,就挑了最后中间的位置坐了。
夏云枫气鼓鼓冲进来,一屁股坐在她前面的位置上,他就要膈应死她,对她挑衅一笑。
顾少清坐在易安右侧,谢炎坐在他前面,他们好像关系很好。顾少清对她友好一笑,清俊优雅,这样礼貌得体的少年让人直觉清风拂面般,易安朝他点点头。
竹帘哗啦撩动,嫩若葱管的纤指掀开帘,然后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浑身还带着一股清香。一袭白衣,姣若秋月,出水芙蓉,仙姿玉色。饶是见过无数美人的人中龙凤们,也情不自禁呆愣住了。
“这是哪位姐姐?怎么在长安不曾见过?”夏云枫呆呆地看着叶初禾,款款坐在他的左侧。
“叶初禾。”柳眉如烟,不卑不亢地回答着。话一出,满堂安静,除了已经知道剧情的易安和刚来长安的两位。
帘外人影摇晃,定是先生来了,大家都端正坐姿,目不斜视。
古先生进入教室,大概花甲,捋着那花白胡须,身型瘦削,穿着一袭半新不旧的青色长衫,缓缓踱步进来,散发着智慧的光辉。坐在桌前。上摆着书墨笔砚,还有一条寸把厚的竹木板子,一青花瓷盖碗茶盏。
所有人起立并深鞠一躬说“古先生好”,此刻仿佛再无尊卑之别,他们先是叩拜至圣先师孔子神位,双膝跪地,九叩首;然后再拜先生,三叩首。
拜完先生,他们的陪读小厮丫鬟拿出备好的六礼束脩,所谓六礼束脩,亦即行拜师礼时学生赠与先生的六种礼物,分别是,芹菜:寓意为勤奋好学,业精于勤;莲子:莲子心苦,寓意苦心教育;红豆:寓意红运高照;红枣:寓意早早高中;桂圆:寓意功德圆满;干瘦肉条:以表达弟子心意。大家依次向先生赠送六礼束脩。
行过拜师礼后,先生命人端出一装满水的木盆,让大家将手放到水盆中“净手”。洗手的寓意,在于净手净心,去杂存精,希望他们能在日后的学习中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朱砂开智也叫朱砂启智或朱砂点痣,是入学仪式中最后一道程序。古先生拿起桌上的毛笔,蘸着朱砂,走在他们桌前给他们眉心处点上一个像“痣”一样的红点。因为“痣”与“智”谐音,朱砂点痣,取的其实是“智”的意思,意为开启智慧,目明心亮,希望日后的学习能一点就通。
所有人都是庄严地完成了,就连最不安分的夏云枫,也认认真真遵循着先生的要求。
看着这一幕,古先生和蔼一笑:“诸位请坐。”
大家都落座,屏气凝神等候先生发话。
“今日晨起梳头,见镜中人满头白发,始觉老矣,真可谓‘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可今日见在座诸君,意气风发尽风流,少年不惧岁月长,还望诸君今后铭记书剑情怀家国,经纶抱负河山。纵马风尘磨侠骨,对策朝堂砺铁肩。
务必在日后学习中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吾平生所得皆任尔学之!”
先生负手背后,慢慢踱步他们之中,声音虽不大,却植进了每个人的心中。
易安原以为他肯定是迂腐古板不苟言笑的老头子,没想到古先生是如此高义。若是正史,他该是流芳千古的人物,这段话也将在历史长河中落成一块永不磨灭的大磐石。
“学生谨遵先生教诲!”大家诚恳回应。
可接下来的话就让易安怨声载道。不!还有夏云枫。
“入学考试?”两人异口同声!
古先生端坐在上座,嘴角微微勾着,眼神中透露着睿智的神采:“确实如此,小侯爷和安平郡主有何疑问?”眼神穿过前排的太子和九王爷,直接落在他们俩身上。
“没有!夫子。”又异口同声,易安仿佛想起来被高中班主任支配的恐惧,夏云枫是被他爹三令五申警告过,要是他惹这位曾经帝师不高兴了,会亲自剥了他的皮。被点到名的两人相视尴尬一笑。
“小考天天有,大考三六九。日后,我还会逐日测试在座各位的学习,若无异议,我们现在就开始,没过的人要负责这二十日书院的清扫。”古先生迫不及待地拿出试卷,恐怕再出差错。
试卷发下来,易安都不忍心看——无从下笔,无聊只能抬头看其余人:太子,顾少清,九王爷都在奋笔疾书,谢炎和叶初禾思索了一下也开始作答。作者给的金手指这么厉害吗!同是现代人,为什么女主会写?
唯一感到安慰的是,坐在她前面的夏云枫也在咬笔头,伸着脖子预备看叶初禾的试卷。她在后面“噗嗤”笑出了声,夏云枫回头一个眼刀子丢向她,看了看她的试卷一字未写:“五十步笑百步。”
“咳!”上座传来一声刻意的咳嗽声。两人连忙低头端坐,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夫子。
“时辰到了,大家都停下笔来,将试卷收上来。”古先生身旁的小童收上来就直接拿给了先生,先生慢条斯理地翻看着,到最后手明显楞住了。
“那今日就到这儿,回去各做《过秦论》,明日检查,散了吧。小侯爷和郡主留下。”古先生拿起茶盏抿了口茶。
其他人都随着侍从收拾东西回去了,易安和小侯爷讪讪上前,长安城里最无法无天的两个少年,如今在古先生面前都变成鹌鹑。
“小侯爷,今日的试卷对于开蒙过的少年,实属容易;还有你这字啊,先生实在难以辨认。小侯爷回去将《七国考》抄一遍,明日给我。你先回去吧,安平郡主还要再留一下。”先生拿着刚才做的试卷,夏云枫听了要抄书,垂头丧气回去了。
古先生看向易安,手中也拿着她的试卷,翻过来却是空白一片:“安平郡主,你这是戏弄先生吗?”
不怒不恼的语气,反倒让易安更感不解,今日听了南亦慎的一番话,让她下定决心要找出叛徒,知道那么多军事机密,还会是谁呢?只可能是军营中人,她只有深入军营才有机会找出幕后黑手:“古先生,我与您坦白,我不想在书院学习,易安的志向不在此!”说罢,她指了指先生手中她的试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