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鸣天想了想也是,便又和李昆商量,能不能以物易物。
以物易物?李昆挠了挠头,他现在缺钱,不缺什么东西啊!
不待李昆说话,邹管事就劝阻道:“不可啊,东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陡然有这么多的金银本就极不妥当了,要是您再给他一些天物,那就祸事不断了。”
贺鸣天点了点头,但直接给绿玉珠也不好,他一介常人,根本没地方去兑换成青玉珠,也就没法换成金银了。
一筹莫展之际,刘老突然道:“不如就记在无再来医馆,让这小子按次支应,也免得他胡乱花钱。”
李昆还想着自己的赚钱大计,而且自己要做生意才有厘金,才能换东西,顿时有些不太乐意。
邹管事敲打他:“一万又两千的青玉珠啊,就是给你,你有地方能放吗?”
一听有这么多钱,李昆的嘴顿时咧到了后脑勺,真是没想到啊,自己随便拔棵树都这么值钱,那里面的其他东西岂不是!
听邹管事说了李昆的境遇,贺鸣天想了想,对李昆说道:“不然,你就留在无再来医馆怎么样?绿玉珠折一半,当你入了股,如何?”
“您收下我们,做徒弟吧!”
几人正说话,疤癞头却开门突然闯了进来,跪倒在地,贺鸣天倒不意外,但房内一时却安静了下来。
“韩盾!你做什么!”邹管事喝道。
这还是李昆第二次听到疤癞头的名字,觉得又别扭又陌生。
“前辈自是高人,求您收下我们,我们情愿不要金银!”
嗯?李昆大惊,这小子,你不救你妹妹了?
贺鸣天摇了摇头:“我已归隐,不管这些事,也不会收徒的。”
疤癞头叩头如撞钟,咚咚咚没几下,地上就染上了一片血迹。
李昆吓了一大跳,疤癞头今天这是怎么了?邹管事也忙去拉他,不想疤癞头却力气极大,腿就像生了根一样长在了地上。
贺鸣天站起身,脚在疤癞头面前一点,脚下顿时化作一片沙土,疤癞头再磕,沾了一额头的沙尘。
再看去,贺鸣天早出去了,疤癞头忙起身去追,屋外却早没了人影。
远处只传来贺鸣天的声音:“依我的话办理,他们要是想呆在无再来医馆,我也应允。”
疤癞头看着贺鸣天远去的方向,一双手攥得像两块石头,满脸不甘。
李昆去拉他,半天了疤癞头才好像回过神来,苦笑连连。
邹管事摇了摇头,说疤癞头是灯蛾扑火,明知没好结果,偏要……
李昆感觉疤癞头有什么心事,但现在又不好问,转身对邹管事商量能不能先支取一些银刀,他和疤癞头有要事去办。
邹管事问要多少,李昆想了想,支了一千。邹管事交代他好吃好喝耍耍便够了,可不要沾了押宝狎姬的勾当,这些都是无底洞销金窟,有多少钱也不够花的。
李昆一并答应了,带着失魂落魄的疤癞头就往外走,雇了辆尨犬车往城北飞燕坊北里去了。
那地方是海昏城最大的勾栏,是莺莺燕燕,歌舞升平之地。
一路上李昆给疤癞头说着自己将来宏大的商业计划,现在有无再来医馆兜底,又有市商廛在,想赔钱都难啊!
什么叫主角?这就叫主角!
李昆忍不住哼起歌来,瞧见心事重重的疤癞头,又闭嘴了。跟他说话,疤癞头又不在线,说十几句半天才回一句,一路上把李昆憋屈坏了。
“到了。”疤癞头吩咐道。
那车夫忙勒停了车,前面三条尨犬伸着舌头喘着粗气,嗤嗤地响。
和疤癞头下了车,李昆抬头一看,披红挂绿的花楼上挂着一副牌匾,上写“绿杨深处”四个字。
什么意思?这姬寮的名字也太怪了吧?怎么不叫怡红院,畅春楼之类的?
疤癞头叹了口气,对李昆说道:“你进去吧,找一个叫绿奴的女孩,她就是我妹妹韩柳。”
“就我进去?你呢?”李昆奇道。
“她是充作官妓的,现在虽然期限已经满了,我带着罪,万一被人认出会比较麻烦。”
“带罪?慢着慢着,你昨天不是来过了吗?”李昆越听越糊涂了,这疤癞头究竟瞒了自己多少事?
自己可是主角啊,怎么还没他这么有故事?
疤癞头蹲了下来,神色颓然:“昨天我就远远地望了她几眼,又花钱跟龟奴打听了,没有敢见她。”
“这……那我怎么赎啊…,要不你跟我一块进去,你躲起来,不出面。”
李昆心里有些发怵,他没去过这种地方,但是又拉不下脸跟疤癞头说自己不太敢去,那就太没面子了。
“你去到里面点她,聊几句,就出来跟老鸨说要赎她就是了。快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哪有这么简单啊!李昆心里暗骂,自己的妹妹,疤癞头你却丢给我。
此时天色渐晚,临街的一众姬寮都挂起了红灯笼,风一吹,沁鼻的脂粉香。
李昆还没抬脚就觉得自己腿有些软了,那“绿杨深处”门前早有女姬在招揽客人,李昆还没走近呢,就被一个头戴红花的女子给拽了过去。
“我…我…,我是来找绿奴的!”
李昆夹在几只莺燕中间,只觉得身子一阵阵发软,忙使尽力气吼了一句。
“小公子,我们可比那绿奴好多了,就让奴婢服侍你吧~”
耳边说话的女子声音又柔又软,一口气若有若无地送到他耳朵里,差点没要了李昆的小命。
他一缩身子,从底下空当钻了出去,总算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手持团扇的老鸨迎了上来,轰赶着几个姑娘:“去去去,连话也不会说!小公子头次来吧?不如先点桌酒喝着,边喝边挑。”
李昆松了口气,摆摆手说:“我就要绿奴。”
“这恐怕就不太方便了,她现在正有客人呢!”
此话一出,一股莫名的情绪忽然就顶到了李昆的心头,有些愤怒,有些酸楚,有些惋惜,又有些无力。
前面听疤癞头说起这件事,他还有些疏离之感,现在听老鸨这么说就觉得有连心之痛,切肤之感,胸口像被堵住了,心也一阵阵地疼。
“哎哟,绿奴!”那老鸨转身,叫了一声。
李昆就看见一个身穿粉色柳烟纱的女子款款走了过来,她手边还搀着一个身材臃肿的男人,那人有说有笑,还在她身上抓了一把。
时间好像都一下停了,李昆愣住了,他突然明白了疤癞头为什么不敢进来,甚至是躲在暗处也不行。
看到这幅情景,如果这是自己的妹妹,李昆肯定会毫不犹豫上去一刀攮死这个男人。
“妈妈。”韩柳叫了一声。
那老鸨见她身边的男子,忙伸手扶了过去:“哟,谢掌柜,您慢走!”
二人送走了那男人,李昆只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快被手指抓破了,身体阵阵发凉,如坠冰窖。
“绿奴,这位小公子想让你陪他,快!伺候着。”
“爷是第一次来吗?”韩柳说着就上来扶他,李昆觉得自己身子都快木了,稍微缓了缓问道:“赎她要多少钱?”
“什么?”韩柳和老鸨两人都吃了一惊。
“我想赎她,说个价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