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层沙原的神秘感在一天天消失,在这茫茫没有边际的沙漠里,马队里每一个人的神经都在经受着无尽的折磨。与前几层不相同。在第四层沙原里,没有任何的植物能在这里生存。连接海天的只有一片又一片或是焦黄或是灼黑的沙漠。与世隔绝没有一丝丝的生气,就像是遗落在人间的地狱的废墟。
最初,几乎所有人都为了四层沙漠里少了那些动辄能取人性命的毒虫魔怪而感到庆幸,但是这样的感觉在半个月后就已经彻底消失了。
时间一天天的流逝,当每一天面对的只有灼热、无垠的沙海和莫名焦躁的情绪。不光是那些早已疲惫不堪的人奴开始漏出死灰一样绝望的神色。就连那些训练有素的泰坦神卫也开始表现出了显而易见的焦躁和疲惫,陈星白知道,如果这是在普通的队伍里,那就是暴乱的前兆。
这其实并不能怪他们,因为这恰恰就是四层沙原最可怕的地方。
带有魔性的沙粒可以在无声无息中影响所有进入其中的生物。哪怕你是实力超强的高等神族,在这里也会产生出难以言表的绝望和麻木。
三个月时间很快过去了,每一日睁开眼睛所看到的就只是一日又一日重复出现的沙漠。没有危险却是最危险的现象。若不是西鲁下了死命令,进入四层沙原后一切行动以陈星白所说为准。陈星白敢肯定那些早已漏出烦累疲倦神色的泰坦神卫会亲自给他松松筋骨。
这一切都在陈星白的预料之中,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内心总是会时不时闪过一道死亡的危险预感。
“陈狼督,你确定你的方向没有错误?”
西鲁的神色已经不再像是在任仓陈星白看到的那番老态龙钟,神态自然了。他的脸上也能隐约看到些疲惫神色,而拉古娜更甚,原本少女一样的明眸皓齿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作坊里被重活折磨到失去生气的农妇,暗淡无神。陈星白不敢有任何隐瞒,他知道当前首要的关键是稳住西鲁的情绪,他才是这支马队最大的主心骨。
“西鲁长老,我确信我们的前进方向并没有发生偏移,跟据我族的一些书籍记载四层沙原的面积本就比前三层大出许多,再加之这些沙原都是有微弱的流动性的,我们每向深处前进一公里,这些流沙就会把我们的行程往回带上几十米甚至上百米,我肯定到现在为止,马队行径的方向是没有错误的,只不过、、、”
西鲁眉头紧锁,以他的能力居然没有发现四层沙原是流沙体,可见这些沙粒魔性的可怕。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现在有一个很大的问题摆在马队眼前。”
“什么问题?”
“水源和食物!”
这些话如同闷雷在西鲁心头敲响,他突然反应过来,马队仅仅带了半年时间的补给。他和拉古娜就算不吃不喝数百年也不会出太大的问题,但是那些泰坦神卫和人奴,是每天都需要能量补充的,现在算一算时间,已经快接近半年了,这么说食物即将告罄。
“陈狼督,以你的估算,我们大概还要多久才能走出四层沙原。”
陈星白沉默了,他没有立刻回答西鲁的话,那个关于凌晨芝神花的传说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片刻后···
“大概还要一个月!”
如果顺利的话!
这后半句陈星白没有说出口。
西鲁松了口气,一个月,节衣缩食的话应该不成问题。到了第三层他自然有办法给马队弄来补给,更何况他还有最坏的打算。
“陈狼督,你从现在开始将剩余的物资做一下严格的安排,将每一日的食物和水的补给进行缩减,想办法撑过这四层沙原,到了第三层沙原我自然有办法弄来补给。”
陈星白默默的退出了帐篷,有说不出的感觉。他似乎在奢望着什么?从这个给他带来翻天覆地变化的老人身上,又似乎没有奢望什么,结局似乎已成了定局。自从身体的神性觉醒后,陈星白的感官变得越来越敏锐,不知道是不是受其影响,陈星白觉得自己的第六感也越来越厉害了,而这一次尤为明显。
日复一日的前行,漫无边际的沙原里,马队如同沧海中的一叶扁舟,孤独的前行着。在这难分天地的空间里,他们是如此的渺小。
···
“停···”
“停下来!”
陈星白的声音嘶哑,如同喉管被击碎的兽吼。
它、、、它停下来了、、、
终于,陈星白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那个厄运的传说再现了。
‘冬时’
“所有人原地待命!”
慌不择路的陈星白红着眼发出这一道命令后踉跄的冲到了西鲁面前,他看着眼前迷惑的西鲁干巴着嘴,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西鲁长老,我们、、、我们完蛋了,彻底的完蛋了。”
“什么?”
“冬时,是冬时呀!”
陈星白的话变得十分混乱,语气也变得无比的绝望,这一刻他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感。他总算明白了父亲之前一直警告他的话,千万不要进入四层沙原。
“什么意思?什么完蛋了?”
西鲁面露惊诧之色,他还没有理解陈星白说的是什么?。
“冬时啊,这是冬时啊!西鲁长老,这是能困死一切的魔境啊,哈哈哈!”
冬时,意为时间的凛冬。是四层沙原中最为隐晦的传说。
相传,当来访者看到的是凌晨三时的芝神花时,冬时便会降临于进入四层沙原的来访者身上。
当冬时发生的时候,四层沙原的时间便会被冻结,深陷其中的人或神都再也走不出去了。
陈星白的口气里已再无生气,他瘫坐在西鲁面前。面如死灰的看着远方。他知道这一辈子他最后的结局便是成为这漫天黄沙中的一粒。
和父亲的命运是那么的相似。
西鲁又气又急,他完全想象不到陈星白口中的冬时到底是什么东西,可以让这个一路走来都显得无比沉稳的廉狼族人漏出如此绝望的神色。神光在指尖流动,一道细密的神力射入了陈星白的眉心,如同早已干涸的心海中有清流划过,陈星白慢慢的从绝望的死海中苏醒过来。
看着依旧瘫坐在沙地上的但是神色已经恢复稍许正常的陈星白西鲁急忙问道。
“你说的冬时到底是什么?什么时间冻结了”
陈星白苦笑,开始向西鲁解释何为‘冬时’。
“西鲁大人可知,在下是靠什么带着马队在四层沙原中前行的?”
西鲁漠然,他懂的许多晦涩难懂的神力法决,但是对于陈星白的问题却一窍不通。
“是时间,四层沙原是流体性沙漠,这里的沙子每一刻钟都在发生着不同方向的位移,而我靠着那芝神花做成的沙漏才能推断出沙粒的流动方向才能及时的调整马队前进的方向。”
“而就在刚才、、、
就在刚才,沙漏不动了,
这就是‘冬时’
沙漏不动,四层沙原里的时间停滞,这漫天的沙粒移动的方向都会发生紊乱,我再也无法靠沙漏测定我们前进的方向了。”
“您看看这漫天的黄沙,我们有什么办法能走出去吗?”
“这、、、就是冬时,是四层沙原里活生生的地狱!”
作为一个拥有只手翻天覆地能力的神族长老,西鲁根本体会不到冬时带给陈星白的恐惧,他还在追问。
“有办法解决吗?”
陈星白再次苦笑。
“办法?”
“西鲁大人,冬时是具有位置属性的,我们所在的这片空间里,它的持续时间是不定的,少则数月,多则千年甚至永远,唯一的办法就是祈祷,祈祷冬时能早一些,若非我们都将困死在这片荒漠里。”
陈星白似乎根本没有站起来的想法,依旧呆呆坐在沙地上。
余下的命令是西鲁发出的。马队在此地安营扎寨,再作打算。
每一天他都会抽出时间给陈星白输送神力,而陈星白也确实在这些神力的帮助下慢慢平复了心情,只不过摆在眼前的情况依旧那么的绝望。
水和食物已经开始变得无比短缺,而一个月过去了,沙漏还是没有动的迹象。
一个月过去了,食物和水的存量早已见底。最先出现脱水症状的是泰坦神卫,陈星白对此并无意外之色。那么高大的身躯,所需要的水和食物都是那些人奴的数十倍不止,况且人奴的耐力在这沙漠里应该是陈星白知道的最强的种族了。现在出现这种问题也并非不能理解。只不过在西鲁的强力镇压下,所有的泰坦神卫都在拼命坚持着。
能坚持,完全靠的是泰坦神卫铁血般的忠诚和训练有素的过硬素质。
又一个月过去了。在这分辨不出是白日还是黑夜的沙原里,在死气沉沉的营地里,一个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的噩耗诞生了。终于,‘冬时’饿死了第一个泰坦神卫,看着沙地上干扁的泰坦神卫尸体。西鲁终于坐不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特斯里家族威名远扬的泰坦神卫居然以如此憋屈的方式死在了这不毛之地。
心痛,愤怒的西鲁当即做出了一个决定,也是最初他心底最坏的打算。
他要把那些人奴当做水和食物的代替品。
在神族眼里,人族并非是拥有人权的,他们可以是工具是奴隶,在必要的时候他们也可以是食物或者衣服。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几个人奴变为泰坦神卫的食物。这在外界看来是基本不可能的,人奴的肉质对于泰坦神卫来说可以算是一种极为难以下咽的食物了,长期食用,那些存在于人奴肉质里的有害物质甚至会摧毁一个泰坦神卫的身体。但是现在已经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了。再这样下去,这些泰坦神卫都会死绝。况且,西鲁并非是一个没有头脑的首领。他的命令是只让泰坦神卫仅仅食用人奴后背上凸起的驼峰。路马族身体上这一块的肉质营养是相对丰富,并且有毒物质较少。而剩下的肉被西鲁当做剩余人奴的食物,这在西鲁看来是两全其美的方法。
决定一旦做出,西鲁便命令拉古娜开始执行。
看了一眼在帐篷里昏睡的陈星白,西鲁走出帐篷,径直走向人奴的聚居区。他对人族有一定的研究,数百年来人族是他唯一见过绝对不食同类肉身的种族。似乎是过去人族血脉里仅剩的一些传承的关系,凡是吃了同族肉的亚人族都会发生极为强烈的排异反应,轻则呕吐不止,重则慢慢死亡。所以,为了那些人奴能够安稳的将同类的肉块当做食物,他决定施展一项神技,一项残酷无比但是在他眼里却是平淡无奇的神技。
剥夺那些人奴的人性。
人奴虽然智力低下,但是他们也是名副其实的亚人族,像其他亚人族人一样,他们有着自己稳定的社会关系,讲求家庭,讲究合作。不善于表达,却有明确的喜怒哀乐。只是,在这里这些都是成为马队是否能够继续存活的绊脚石,所有西鲁决定彻底清除它。
昏黄色的神力夹杂着灰色的神纹在人奴聚居区的上空流窜,几分钟过后。那些人奴脸上再也没有绝望的神色了,取而代之的是呆滞和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