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珞仍旧随了活神仙老爷爷去峡谷里。
大峡谷里气候十分宜人,思珞在大峡谷里,几乎待得不愿离开。
老爷爷说,由阿昌为思珞医治脸上的疤痕。
正如镇南侯所说,活神仙把所有绝活倾盘授与了阿昌。
阿昌真的医好了思珞脸上的伤疤。
阿昌送思珞从峡谷里回到侯府的时候,肤若凝脂,滑腻似酥,面容比起从前,更胜了几分。
侯爷十分欢喜,一再多谢阿昌,治好了思珞的脸。
见外公一再挽留,思珞就暂在南疆住下了。
思珞来南疆两次,皆因出府惹下了事情,自此,思珞整日待在侯府,足不出户。
老爷爷的话,开启了思珞心里那扇沉重的门:万事皆有定数,不可强求。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
清醒过来的韩青铭,面对殷勤照顾着自己的聪儿,为难与揪心,像决堤的河水,彻底地淹没了他。
他又一次在无意中,伤害了他伤害不起的人!
韩青铭知道,自己落水,打击最大的,是思珞。
可是,他想着聪儿父女两个,把自己救起来,殷勤地看护,直到自己痊愈……
那些日子,是韩青铭在这个世界上,享受到的最暖的时光。
爹爹李老憨让他得到了从未得到过的,慈祥的父爱。他的父皇,周旋在众多的妃嫔和文武众大臣之中,根本就无力亦无心关爱儿女。
聪儿每日为他浆洗缝补,烧菜煮饭,让他享受了平凡家庭的幸福生活。
他实在是做不到,丢下聪儿,去找思珞!
可是,想到思珞,他的心里却是钝钝地疼。
他又如何能做到,弃思珞于不顾呢!
韩青铭告诉聪儿,他记起了自己所有的事情。
看着韩青铭凝重的脸色,聪儿的心暗暗地往下沉。
聪儿知道,自己与他,尚未合衾,徒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如他要求取消婚约,自己是无话可说的。
但是,爹爹已经不在了,如果他也走了,聪儿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看着聪儿一副孤苦无依的凄惨面容,韩青铭下了决心,先带聪儿回王府,其他事情,再议吧。
聪儿听韩青铭说要带自己回帝都去,虽然不知他到底是何身份,看他的气势,定不是普通之人。于是聪儿益发小心翼翼,噤若寒蝉。
铭王归来,朝廷上下,一片欢庆。
娜仁托亚听韩青铭说,他带了一个女子回来,口无遮拦的老毛病又犯了:“铭王是真不能出门了,照这样,出去一次,带回来一个,王府里可如何住得下!”
韩青铭虽觉很不中听,却又真有此事,当真无法辩驳。
聪儿随韩青铭进了王府,听下人称“水生”为王爷,才知道,娶了自己的,竟然是当今铭王。
聪儿吓得待在房间里,连门槛也不敢跨出一步。
韩青铭让她好好地待在王府,告诉她,自己有要事去南疆一趟。
韩青铭要去看看呦朵的阿娘。呦朵为他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他不能让呦朵的阿娘孤苦无依。他也打听清楚了,思珞去了南疆。
禹州的官员,对他讲述了思珞曾经染上瘟疫,烧刚退,即不眠不休地去寻找他,甚至为了找他,无暇医治脸上的毛病,导致容貌严重损毁的事情。
韩青铭的心,已经飞到了南疆,飞到了思珞的身边。
这一次,无论思珞怎样怨他、怪他,他都不会再放她离开自己的身边!
无论是如何艰难,总是有办法解决的。
韩青铭来到南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呦朵的阿娘。
来到呦朵的家,见了呦朵的阿娘,方知,思珞已经为他做了他要做的事情!
韩青铭去了呦朵的衣冠冢,一番祭祀后,要呦朵的阿娘随他去帝都,让呦朵的阿娘在帝都颐养天年。呦朵的阿娘婉拒了。她说,她在南疆住了一辈子,已经习惯了,哪儿也不去。
韩青铭无奈,只能为呦朵的阿娘做好了所有的安排,然后,去镇南侯府。
铭王还在的消息还未传到南疆。
侯爷见到铭王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惊喜过后,他急忙让人去找思珞,让她速来前厅。
铭王强忍着,没有径自冲入后院去。此番不比前次,前次是思珞危在旦夕,顾不得其他,而擅自闯进了后院。
今日,他不可再冒冒失失地乱闯一气了。
思珞来到前厅,看到站在那里,两眼直直地看着自己的人,嘤嘤地哭出了声:“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我就说,你不会死的!”
韩青铭喉头滚动着,只看着思珞,说不出话。
他任思珞哭得歇了些,方伸手,拭去思珞脸上的泪,才蓦地想起来:“不是说思珞又毁容了吗?怎么她的脸上竟是光洁如玉?”
彼此相望,两个人忘记了身边的人,忘记了受过的苦,忘记了世间的一切,眼里,只余下彼此。
韩青铭说:“思珞,相信我,无论发生何事,我的心永远在你这里!我会处理好所有的事情,然后,给你一个完整的我,好吗?”
思珞含泪带笑:“好!”
这一个“好”字,既是信任,也是坚定。
她从来都是信他的,有如信自己。
思珞想,上天让韩青铭活着,已经是对她最大的恩赐了,还奢求什么呢!
归途中,韩青铭原原本本地,对思珞讲述了他被聪儿父女两个救起来,为他疗伤,对他亲如骨肉的种种,以及爹爹的去世,和他与聪儿的婚礼……最后,韩青铭告诉思珞,他会设法安置好聪儿的未来,然后,问心无愧地带思珞进入他们两个人的世界。
思珞没有丝毫的不开心,即便是聪儿不肯离开,那又何妨!只要韩青铭还在。即便聪儿是铭王妃,那又如何!只要韩青铭还在!
思珞害怕死别,更讨厌生离!生离死别的滋味,她再也不愿品尝。
见思珞神情平静地听完这一切的经历,甚至听到和聪儿的婚礼时,亦是面色寻常。韩青铭说:“思珞,你就没有责怪我的话要说吗?”
思珞说:“责怪?这不是我此刻的心境!我的心里只有高兴,和感恩!我感谢天,让你没有死。我感谢聪儿,让我能再见到你!韩青铭,你不必刻意地想办法安排聪儿的未来,只要她愿意留在王府,就留下她吧!
“我可不敢太贪心!我怕所有的事情太圆满了,老天会嫉妒我!所以,韩青铭,你不用一个人背负起所有的负累,让我替你分担一些吧!只要老天能放过我,让你不要离开我,任何事情,我都愿意去做!”
韩青铭揽过思珞的头贴在自己的胸口:“思珞!我该拿你怎么办?你怎可这样委屈自己!我说过,任何事情,都会有解决的办法的。聪儿,我会当她是亲妹妹。你勿要挂在心上!”
思珞说:“不要伤害聪儿!那样,老天会看不过眼的。我们都要知足!你不能为了圆满你自己的一份感情,去伤害一个又一次给你生命的人!世上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你我亦不能幸免。”
韩青铭默默无语。
聪儿在王府里,感到特别无所适从。
在这里,什么都不用她做,反而,铭王还专门派了丫鬟来伺候她的饮食起居,照顾得无微不至,只除了尽一个做丈夫的职责。
铭王不在的日子,聪儿想了很多。她也曾偷偷地幻想过铭王和她成为真正的夫妻,可是,想着想着,她自己都幻想不下去了,因为,连她也不知道,该如何与铭王相处。
若是要她一生都要在那个自己称作丈夫的人面前,这样小心翼翼地过日子,她不能忍受。虽然,铭王从未要求过她什么,更从未冷眼看过她。
铭王回来后,来找聪儿,告诉聪儿,有一个人想见她。聪儿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铭王和思珞约定好,带了聪儿去见思珞。
聪儿见到思珞的第一眼,特别想要逃离。
思珞太美了!聪儿在她们老家那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好人才,可是,和思珞站在一起,她才知道了天上的云与地上的泥之间的差别。
思珞看见聪儿,微微笑着,说了一声:“聪儿,谢谢你,谢谢你救了他。”
聪儿垂头不语。她在心里盘算,若是眼前的人要打她,骂她,要她立刻离开王府,她该怎么办。
思珞说:“聪儿,如果没有你们父女两个,他就不会有今日。我是个很知足的人,只要你能容我,即使是你做王妃,我做侧妃,我也无话可说。毕竟,你已经与他拜了堂。”
思珞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是酸楚的——她从未来的铭王妃,变成了一个小三儿!
韩青铭听到思珞这样说的时候,大声地说:“思珞,不行,不能这样!”
聪儿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惊慌失措地看着铭王和思珞,觉得,这才是最相配的两个人。一时间,不知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
思珞原本是想来谢谢聪儿的,看到聪儿一言不发,才突然醒悟过来,在聪儿和韩青铭面前,她是个外人!
自从又见到了韩青铭,思珞是真心认为,只要韩青铭安好,她做什么都无所谓。
可是,到了事实面前,思珞觉得无能为力。她的面前,是对韩青铭来说,恩深义重的人,是她和韩青铭两个人,都不能伤害的人!聪儿就像横在两个人的中间的天堑,她和韩青铭谁都无法跨越。
思珞黯然地离开了。
韩青铭呆呆地站着,只觉得,心碎成了千瓣万瓣。
回到王府,韩青铭送聪儿回到她的房间,即要离开。聪儿叫住了他:“水生哥!”
韩青铭听了,习惯性地回头:“有事?”
聪儿说:“你一定在心里恼我吧?”
韩青铭说:“我不恼你,真的!”
聪儿知道,水生哥在还没记起往事的时候,虽拜了堂,也没有和她真正在一起。现在,他记得了以前的事情,记得了那个神仙一样的女子,水生哥就离她更远了。
聪儿说:“水生哥,我们不适合,我还是回李家坳吧!”
韩青铭断然拒绝了:“不行,你一个孤身女子,怎么能活下去!我答应过爹爹,要看护你一辈子的,便不会让你孤身一人!”
聪儿说:“我不会一直孤身一人,我会找个合适的人嫁了,过日子!”
韩青铭说:“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离开!”
聪儿说:“可是,我留在这里,你们两个人不开心,我更不开心。当初我们救你,并不是为了让所有人不开心的,更不是想要你报答!如果,你心里没有人,喜欢我,我当然愿意嫁给你。可是,我不想做一个拆散人家姻缘的人,那样的人,非常讨厌。我不要你们讨厌我。离开了你,我一样能好好地生活下去的,我就永远把你当做水生哥吧!”
韩青铭说:“既是那样,我更不能让自己的妹妹孤苦无依。”
聪儿说:“哪有妹子一直赖在哥哥身边的!”
韩青铭说:“聪儿,思珞和你,都是我不能舍弃之人。只是,思珞来早些,她已经完全占了我心里的位置。我无法分身。能给你的,只有做兄长的责任了!
“那么,兄长为妹子置办一坐府邸,然后,再为妹子择一门良婿,当然是应该的。这都是在你愿意的情况下。如果,你想做铭王妃,我亦能给你这个名头,只是,我实在不能给你其他,那样,反而会误你一生!”
聪儿说:“我才不要做个空有名头的王妃呢,那样,还不如有一对好哥嫂来得开心!”
韩青铭高兴地说:“妹子!如此说来,你是答应我的提议?”
聪儿说:“是,水生哥!”
韩青铭说:“既如此,我带你进宫,让天下人都知道,李聪儿是我韩青铭的妹子,然后,请母后为我和思珞定下大婚的日期!”
聪儿说:“嗯!”
其实,自从知道“水生哥”心里有人之后,与“水生哥”的婚事,亦是一块大石,压得聪儿透不过气来。
解除了与“水生哥”的婚约,卸下了心里的大石。聪儿又回到了从前的活泼伶俐。
韩青铭去相府,找思珞一起进宫。
思珞知道韩青铭的难处。经历了几次的生离死别,思珞看得开了,不管什么名分,只要不让他为难即好。
韩青铭约她一起进宫,她知道一定是为了他们三个人的事情,欣然接受了。
思珞出得相府,见外面已有轿子候在那里,也不需韩青铭说话,自去掀起帘子。轿子里,已经坐了一个人——聪儿。
思珞略有迟疑,抬腿跨入轿里。
聪儿完全不似昨日的低眉顺眼,而是满面春风。
思珞的心里微有酸意,不过,她很快释然了,对聪儿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聪儿见她对自己笑,也连忙回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思珞细观聪儿,见她脸上的笑意并无挑衅之意,十分真诚,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很快进了宫,娜仁托亚大腹便便,见了他们三人一起进宫,亦想开口讽刺韩青铭,却又想不出合适的词儿来。那个淳朴的乡姑,毕竟是铭王的救命恩人。
韩青铭为皇上与太后做引荐:“她叫李聪儿,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已认了她的爹爹做义父,她即是我的义妹!义妹说,不想每日待在王府,她想自由自在地生活,因此,我想为她置办一座府邸,让她自由自在地生活,然后,再慢慢为她择一门良婿,以尽兄长之责。”
思珞在一旁听了,心如擂鼓,看向聪儿的时候,聪儿狡黠地对着她笑了。思珞心里方知,眼前的乡姑,亦是个深明大义的人。
皇上听了,龙心大悦:“李聪儿救了王兄,既是王兄的妹妹,亦是朕的的妹妹!朕即封李聪儿为忠义郡主,食皇禄,泽天恩,特赐郡主府!”
皇上金口玉言,确定了李聪儿的身份。
思珞急忙拉李聪儿,让她跪下,叩头谢恩。
韩青铭放下了心,他终于为义父和聪儿的义善之举,做了最适合的安排。不日,他将和聪儿一起,回李家坳给义父建墓立碑。
太后立刻传钦天监,测定吉期,为铭王与思珞完婚。
韩青铭要以十里红妆,给思珞一个盛大的典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