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瑱城。
韩青铭不顾集市人群的喧闹,一路快马加鞭,直奔侯府,路上人纷纷避让不及,对着疾驰而过的马大声叫骂。韩青铭也懒得理会其它,只顾夹了马疾奔。
侯府门口,韩青铭下马,扔了缰绳往里冲。守门的人看见来人马也未系就往里闯,急忙要去拦住:“你是何人,为何擅闯侯府?”
韩青铭随手拨开想要拦他的人,那人踉踉跄跄地退了好远,急忙又追上来:“快来人!有人擅闯侯府!”
四面涌来十几个家丁,韩青铭也不理会,随手扒拉着围上来的家丁,径直往里闯。那些家丁都七歪八倒,站立不稳。
严世雄出现在大厅门口:“来者何人?因何擅闯侯府?”
韩青铭简短地回答:“韩青铭!思珞在哪儿?”
严世雄虽未见过铭王,但是,还是知道铭王的名号:“你说你是铭王,有何凭证?”
韩青铭说:“侯爷在吗?”
严世雄说:“祖父刚回来,在思珞表妹的房里。”
韩青铭说:“带我去!”言行之中,霸气四溢。
严世雄不敢怠慢,急忙带他往后院去。
来到后院,严世雄请他稍等,往里去了。
亚龙赶来侯府的时候,正碰上那些家丁在交头接耳地往内院里探头探脑。有认得亚龙是苗王府公子的,急忙迎上来:“亚龙公子,您来了。”
亚龙说:“听说思珞小姐病了,我来看看!”
家丁说:“思珞小姐刚被抬进房里去了。”
亚龙说:“烦你通报一下,就说亚龙来探小姐病情。”
家丁急忙往里去找伺候思珞的丫鬟了。
苗人不像汉人那般有诸多规矩,亚龙心里着急,不等来人通报,也直奔后院。
余下的家丁嘀咕:“今日,怎么有几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擅闯侯府呢?”
再说侯爷,亲自守着丫鬟婆子安置好思珞,急忙出来,要设法找人来救思珞。
长孙世雄迎上来:“爷爷!外面有个自称是铭王的人来,要见您和表妹!”
侯爷不解地说:“铭王?哪个铭王?铭王不是腿残吗,如何能千里迢迢地来南疆?”
严世雄说:“来人身强体壮,直接掀翻了那些家丁闯进来的。”
侯爷说:“我却要看看是谁敢冒充铭王!”
急忙一路出来,韩青铭一见侯爷,跨步迎上去:“侯爷!思珞她怎样了?”
镇南侯一见此人,虽从未见过,却又有几分面熟,听他说话声音也极似铭王,倒真觉得似曾相识:“你是何人,敢冒充铭王!”
韩青铭说:“侯爷,我就是韩青铭。”
镇南侯听他再次说话,仍不太相信:“我今年虽有些时辰未回帝都,却是认得铭王爷的。况且,铭王不是有腿疾的吗?”
韩青铭说:“我的腿疾痊愈了,身体也大好了,因此面色有些改变。侯爷,思珞在哪儿?我要见她!”
镇南侯说:“思珞如何回认得侯爷?”
韩青铭说:“思珞不仅认得我,她还是未来的铭王妃!”
镇南侯虽然迟疑,还是告诉他:“思珞病了,现在躺在床上。”
韩青铭不再多话,径直往里屋闯去。侯爷反应过来,他已经进了门。
亚龙来后院的时候,正听到韩青铭说思珞是未来的铭王妃。
思珞躺在床上,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一开始,思珞还以为自己又产生了幻觉,及至听到他说的话,她知道,的确是韩青铭来了。
“他不是要大婚吗?怎么会来了南疆?娜仁托亚呢?”思珞疑惑道。
韩青铭已经闯了进来。
思珞看着眼前满脸胡茬、满面风尘的人,那许久未修边幅的样子,与他从前判若两人。他心里不禁一疼,虚弱地问:“你怎么来了?”
思珞近来本来就瘦了许多,这几日生病,越发瘦得脱了形。韩青铭看到她这副模样,心里又是一阵抽痛:“思珞,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你究竟得的什么病?”
亚龙已经和侯爷一起走进来。侯爷听到思珞和韩青铭的对话,明白了,眼前的人就是铭王。
亚龙说:“她得的不是病,是中了蛊毒!”
思珞蓦然听到亚龙的话,有些不可置信:“我初来南疆,与人无冤无仇,何人要下蛊害我?”
侯爷说:“珞儿,等治好你的蛊毒,我要在府里彻查,万万没有想到,府里竟然有人会这种东西!”
亚龙说:“侯爷,也许是外人下的。”
“外人?”侯爷说,“自那日万人宴后,思珞从未出门,外人何来的机会下蛊?”
亚龙说:“那日,我们几个人去过山里,第二天她就病了,只不过又拖延了几日。”
侯爷一听,转向思珞:“珞儿?”
思珞的娘紫怡在一旁说:“爹爹,我见珞儿自从来了南疆,一直落落寡欢,问她,她却说无事。因此我让世雄陪她去外面看看风景散散心。自那日回来的第二天,她就有些萎靡不振,我以为是出去游玩得累了所致,哪知,竟是被人下了蛊!”
韩青铭听得目眦欲裂:“那日去的,都有何人?”
亚龙说:“那日,我去山上采药,恰遇神婆之女呦朵。我便与她同行上山,快到午时,下起了大雨,去山洞避雨。思珞小姐与阿雄还有百户领主的女儿阿娜一起来山洞避雨,五个人一起吃过午饭,又在山上游玩了一番,即下山回来,并无丝毫不快之事。”
韩青铭说:“立刻着人,去把那两个女人都抓来!”
思珞一听,虚弱地说:“韩青铭,不可鲁莽,阿娜和呦朵与我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我?切不可冤枉了好人!外公在南疆多年,好不容易和这里的苗人相处得融洽了,切不可为了我生出事端。不就是蛊毒吗?自会有发子解了它,无须太急。”
韩青铭说:“那下蛊之人意图未明,我怎能不急!我真不该才来的!若是我来得早些,就不会有这祸事了!”
思珞此时反而释然许多:“该来的,总归要来!你怎么突然来了南疆?还是你已经大婚了?托亚呢?”
韩青铭说:“托亚的事情,有皇上来管,与我无关。我原该早些来的,母后非要我帮皇上筹备大婚事宜。他们的大婚典礼刚结束,我就急忙赶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思珞问:“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韩青铭说:“皇上大婚了!现在,托亚是皇后。托亚一开始就喜欢皇上了!蒙古皇帝知道托亚成了皇后,定然是非常满意的。现在,我与娜仁托亚再没有任何关系了,明白吗?”
思珞不可置信地说:“你在编故事吧?”
韩青铭说:“这是真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治好你的蛊毒!”
阿娜和呦朵很快被带来了。韩青铭仔细地询问了她们当时上山的具体情况后,并没有说什么话,只让她们先在前厅等着。亚龙和严世雄也在一边听着,证实她们二人所言非虚。
韩青铭来到思珞床前,告诉思珞和侯爷,下蛊之人是呦朵。
思珞不信。
韩青铭说:“她们之间,有一个人曾经说过谎。那个说谎的人就是下蛊的人。阿娜说,她与呦朵事先约好,一起上山的,呦朵也表示是这样的。思珞他们在山脚下遇上阿娜的时候,阿娜正在因为呦朵失言先上山了而生气。
“而呦朵来的时候正遇上亚龙,她只说是和亚龙巧遇,并没有说是与人有约,而和亚龙先上了山。事实证明,呦朵隐瞒了事实,撒了谎。至于她为什么撒谎,亚龙和阿娜应该能知道些什么。
“她为何要对思珞下蛊尚不明白,或许是因为她撒谎的原因吧!这个原因,还需要找阿娜来问问。”
思珞说:“那让我和阿娜谈谈。你先让她们回去,然后等她们分头走了,再去让阿娜回来。”
亚龙应声去了。
不多时,阿娜来了。
见到思珞躺在床上,虚弱憔悴的样子,阿娜大吃一惊:“思珞小姐!你怎么啦?几天不见,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韩青铭在一边说:“她不是病了,而是被人下了蛊!就在那天去山里的时候。
阿娜倒吸一口凉气:“思珞小姐!你不会怀疑是我下的蛊吧?”
思珞见了,不让韩青铭再说话。她问阿娜:“阿娜,你确定,那天呦朵和你约好了?”
阿娜说:“我确定!她约我的时候,我还在犹豫要不要答应。她告诉我,前段时间,她在山上发现了一株很珍贵的药草,发现的时候还没成熟,过了这些日子,再不去收,就浪费了,让我一定要陪她,我才答应了。
“谁知道,我去的时候,她在路边的树枝上留下标记,说已经走了。我猜她是怕被别人发现了那株药草,就着急先去了。我本来打算回转来的,遇上阿雄少爷和思珞小姐,就……就又跟他们去了。”
思珞看了表哥一眼说:“如果遇上的是别人,你会去吗?”
阿娜下意识地看了严世雄一眼,低了头说:“不会。”
思珞又问:“阿娜,你告诉我,呦朵是不是喜欢亚龙?”
阿娜点点头:“应该是吧。不过,我想……她也可能更喜欢阿雄,因为她老是对我说……如果能嫁给阿雄,说不定这辈子还能有机会去帝都呢。”
思珞回想起那天的情景,点点头:“这就对了!其实,在她的心里,是喜欢亚龙的,可是,她怕你妨碍了她,就说了表哥许多好话,怂恿你去找表哥,她要想方设法地嫁给亚龙。
“那天,她在等你,见亚龙来了,这天赐良机,她怎会放过?给你留了标记,就和亚龙走了,她没想到你遇上了我们,大家又一起上了山,因为避雨,又聚在一起了。
“她看见亚龙对我特别热情,心里一时嫉恨,就在我身上下了蛊。”
阿娜不信:“不可能!大家互相之间也没有婚约,就算没有你,他们也未必就会喜欢我们。做了这么阴毒的事情,就更加没有可能了!”
韩青铭说:“思珞说得对,不同的人,想法是不同的。现在关键的,是要想办法解蛊。”
阿娜说:“只有下蛊的人能解蛊!其次,还有传说中大巫师能解别人的蛊。可是,谁也不知道大巫师在哪儿,即使找到大巫师,也不知她肯不肯解。”
韩青铭说:“我把她抓来,让她解,否则,就用杀了她,来威胁她解!”
阿娜说:“千万不要威胁她!那样,她更加不会解!她怕解了蛊,你们会真的杀掉她!她的蛊是虫蛊。虫蛊与药蛊不同,药蛊只要有药都可以制蛊,也可以解蛊。而养虫蛊的人,她的血一生只能养一次蛊,这样方能保持如常人无异的面容。
“如果养了第二次,她的脸上会满脸青黑,极是骇人所到之处,人们避如蛇蝎。那样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如果不真是有泼天的仇恨,不会毁掉自身去多养蛊虫的。而且这蛊毒很难解。
“所以,养虫蛊之人,一般不会轻易给人下蛊。因为想把蛊虫多次利用,也是个非常麻烦的事。我们可以去求她的阿娘,让她的阿娘令她来解蛊!”
思珞问:“她的阿娘能解她下的蛊吗?”
阿娜说:“不能!母蛊在她那里,除了她本人和大巫师,谁都解不了。很多年纪大的老人们都说好多年没见到大巫师了,谁知还在不在呢?”
思珞说:“看来,唯一的出路,就是找呦朵了!”
阿娜说:“对,唯一的办法就是求呦朵!”
韩青铭问:“思珞会有危险吗?”
阿娜说:“当然!如果不尽快解蛊,用不了太长时间,就会要命的!”
韩青铭一听,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无论用何方法,也要解除思珞身上的蛊毒!”
阿娜说:“也……不是没有办法,她下蛊也是有目的的,如果,答应答应了她的要求,她也是会解的……”说完,阿娜看了看亚龙。
亚龙一听,立刻站起来:“我这就让阿爹去她家提亲,然后让她来解蛊!”
韩青铭一听,感激万分:“若能如此,韩青铭感激不尽!”
思珞想要说话,亚龙已经跑出去了。人命关天,事不宜迟,他要尽快地让呦朵来解掉思珞身上的蛊毒。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思珞让韩青铭去拦住亚龙,她不能让亚龙拿婚约去换自己的性命。
韩青铭这一回,却没有依从思珞。
果然如阿娜所说,呦朵是想要嫁给亚龙的。亚龙去找呦朵,请她来解除思珞身上的蛊毒,答应她,马上就让阿爹去请媒人来她家提亲。呦朵见亚龙既然猜到了是她下的蛊,也不抵赖,就随亚龙去侯府。
呦朵也知道这样做,很上不得台面,可是,她却控制不住心里的欲望——她不愿意就这样甘居人下一辈子。她天生就比别人野心大,大得有些离谱,这导致她会做一些离谱的事情。
呦朵来到了思珞的床前,思珞定定地看着她说:“你如果解了我身上的蛊,我定会重重地报答你!可是,你不能拿我身上的蛊向亚龙提任何要求。亚龙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能受他这么大的恩惠!”
亚龙听思珞这样一说,急忙对韩青铭王:“王爷,你让她赶快解蛊吧,不能再耽搁了!”
呦朵本来就没有打算真的一次性给思珞解蛊,她必须要留着这个杀手锏。听到亚龙朝韩青铭叫王爷,不由得朝韩青铭看过去。
韩青铭满身的尊贵气势,让呦朵又动起了旁的心思:“这样尊贵的王爷,守在这里,定与她的关系非同一般,我可不能轻易地就解了她身上的蛊!哼!亚龙?亚龙和他相比,算得了什么?这个人才算尊贵之人!我花费那么大的心血,不就是想成为人上之人吗?凭什么她就能得到所有好的东西!”
呦朵自信地认为,别人能得到的,她也能得到。她的眼睛,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随时突然出现的猎物。
韩青铭见呦朵在迟疑,急忙让她快点为思珞解蛊。
呦朵想了想,开始为思珞解蛊。
她拿出自带的一些药物,让人拿水来,说把药给思珞服下,即可解蛊。
韩青铭急忙亲自喂思珞服下药,那满脸的关切与爱意,看得呦朵都妒忌了:“可真是命好啊,那些优秀的男人都围在她的身边!亚龙肯为她向自己并不喜欢的人求婚,眼前这位,看样子只怕能为她去死呢!”
服下之后,思珞说:“果然好多了,恶心呕吐之意全无,头痛也减轻了许多。”
韩青铭脸色铁青地要站起来,思珞连忙拉住他,让呦朵先走,说随后会派人送银子去,以示感谢。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呦朵看了看韩青铭的脸色,起身就走了。
呦朵一面慢慢走着,一面在心里盘算着,等一下该如何应对。因为,马上就会有人来“请”她回去的。
呦朵得意地笑了:“人的一生,是有许多机遇的。机遇来了,就要牢牢地抓住,否则,岂不白白浪费老天爷送来这样可以一飞冲天的绝好机会!繁华的帝都,谁不想去呢!”
果然,呦朵没走多远,亚龙又从后面追来了。
呦朵现在可不会在意亚龙了。
所以说,天有多高?人的心,那才叫深不可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