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您是......”
老虎本来是靠着墙在窗户跟前站着说话的,病房里忽然进来一个小老头,一坡一坡的上来就找二龙。
大星跟小庆随后鱼贯而入,那眼前这个老头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双拐无疑了。
只是双拐的形象叫大家伙太意外,一米八几个的个头儿,清瘦,头发灰白,穿的衣服有点旧,毛衣肘弯都是毛球儿。
上了岁数的人大多畏寒,别人穿坎肩的时候他们已经套上了羽绒服。
双拐瞧上去像个保安,哪有半点叱咤风云的大哥模样儿。
大星给大家介绍:“哥几个,这位是我大哥双拐,劳驾哪位给腾个凳子,我大哥腿脚不利索!”
“唉,瞧你说的,我至于那么老吗,坐哪都行,站会也没事!”
病房里每一个床位边上都配给一把米黄色的凳子。
小庆看见邻桌的女士抬屁股去刷碗,也不打招呼问问人家还用不用,直接搬过来塞到了双拐屁股底下。
这样一来,仅有的俩凳子就都集中到了薛老四身边。
“我啊,腿脚不行,这是当初刚出来,我兄弟结婚,家里太穷,没办法,叫车给轧的。弄点儿医药费都给我们家老二了。”
“拐爷厚道人。”
老虎家庭观念最强,两句话过来,对双拐的好感增加了几分。
道上混日子的人很忌讳对着陌生人讨论家事。
双拐这样自爆家丑为的就是拉进距离,给自己塑造仗义厚重的形象。
“哎,见笑了!”
双拐换个角度面向薛老四抱歉道:“我啊,外面的事不常管了,难为你,这帮孩子太年轻,我一扭脸就叫你受了那么大罪。”
“我不是想替他们狡辩,咱也年轻过,胡臭的岁数都不懂轻重,等到自己吃了亏了才知道盐打哪咸醋从哪酸!”
“拐爷拐爷!”双桥可不是好哄弄的人:“兄弟不知道您今天来是什么意思啊!我拦您一句,哥几个岁数都比您小,但是我们懂道理,不能说把人差点祸害死,说句不懂事就能解决问题的。”
双拐脸上一直挂着谦和的微笑,双桥突然插嘴已经叫双拐不大痛快了。
只见他面皮动了动,眼睛盯着椅子腿等着双桥说完了废话,这才抬起头。
“这小兄弟说的意思我明白,咱谈事得有诚意,人不是我亲手打的,但是事出了我得管。孩子们叫咱一声大哥,你们说好意思不管吗?是不是!”
双拐像被学校老师请过去的家长一样,带着卑微、谦和,努力向薛老四跟前儿这老几位展示着自己的诚意。
薛老四刚刚醒转过来,说不上几句话人就歪在一边打呼噜去了。
看意思还得恢复几天,身体吃不住劲儿。
他现在这是刚能认识人,昨天这个时候大星喊他,眼睛还找不准焦点。
输液瓶吊在房顶上,一口气挂了三四袋儿液体,滴滴答答,老虎特意调慢了速度,担心薛老四头晕。
临床家属是两口子,大姐五十来岁染了黑头发,刷了碗回来发现凳子在双拐屁股底下坐着,人家也不问,甩甩手上的水。
拿着面巾纸里里外外的擦干了饭盒,自己轻手轻脚靠床脚坐着给她丈夫捻腿,尽量不出声弱化自己的存在感,这类女人一看就老实,任劳任怨。
她们老头病的也挺厉害,液十点挂上每天要输到半夜。
“大夫说薛老四脑袋里头有块淤血,得开颅,也没准岁数小个把月自己就能化开了。各种机会一半一半。”
老虎刚从护士站回来,病人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
“这个事谁也说不好,痊愈期间不能受刺激,情绪过于激动,随时可能抽羊角风,不叫自己出门,更不建议开车上路!”
“好家伙,这不等于废了吗?”
“那哥几个怎么打算呢,是预备手术还是等老四兄弟自己消化?”
“我们也不为讹钱,开颅是个大手术,考虑到后期恢复和手术的危险性,我们更愿意保守治疗。慢慢恢复比上手术台开盖儿强!”
“这方面我们这边不打算参与意见,你们拿主意,怎么好的快,危险性小就怎么治,不用担心钱的问题,这期间老四的贷款不算利息,好起来以后咱们在另作处理。“
“你们借给我四哥那点钱,这回本金都不够治病的。”
双桥嘴快说话不拐弯,也压根没准备说好听话给双拐一行人听。
“这位兄弟到是知道心疼哥哥的爽利人,确实是你说的那样,但是咱们一码归一码。老四借我钱再先,后头的事谁也不愿意发生。”
双拐强调了一下事情发展的先后顺序,他的出现叫大伙很意外,都是玩闹一辈子的老人,想凭几句中听的好话叫大伙把他当好人还为时过早。
双拐自己也没那样想,他看上去谦和的有些窝囊。
道歉的这个开头起的不错,余下的就看薛老四跟前这哥几个怎么解决了。
要是好说好量的大伙都顺当,假如狮子大开口,那就借用大星一句口头语:“去他妈b的!”
大星跟小庆始终站在人堆不远的地方,他们俩严格遵守着双拐的规矩,不言不语,打骂不还口。
这是进病房前双拐特意嘱咐他们俩的,小王八的屁股:新规(龟)定。
“这么办吧,我今天来就是表示一下诚意,都是老爷们儿,事已经出了,要人要钱想怎么解决?你们哥几个研究研究,回头叫吉祥跟我说一声。合理范围,我照办。”
“是啊,不管什么事,先把病人医药费结了。”
“那当然,医药费多少钱咱实报实销,都是场面人儿,这个事咱就自己消化吧!”
“嗯,只要事办的公平,我们不走官面,这个你们不用担心!”
“不知道在座哪位叫二龙呢?”
“二龙还没过来!”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我听说二龙是个仗义的兄弟,双拐有意结交,这个社会能替兄弟奔走两肋插刀的人可不多,麻烦几位一定带到了,就说双拐想见二龙一面!”
“啊!这个没问题!”
老虎对双拐印象不错,起码人家做事的风格很对老虎的路子!
真的假的放一边,话说的到位,这才是解决事的态度,那几个什么大星小庆的还差得远。
老虎希望有一天自己退隐江湖的时候也能有双拐悠然自得的气度。
既受人敬重又不失扛把子的风采。
老虎眼光独到,他的看法总是跟大部分人不太一样。
双拐走后,大星跟小庆也跟着撤了。
“拐爷,你今天这态度还真没谁了,刚才几个人太吊,要搁外面,哼!”
小庆出了门给双拐递烟,双拐没接。
他最近对谁都是一副窝囊受气的太监样子。
“你才跟拐爷几天,我们一块儿多少年我都没见过拐爷这么受气!”
双拐腾出手给了大星一拳:“这叫办事,学着点吧!打打杀杀不解决问题。”
“哎呦哎呦,怎么你不打他们专门捶我,崴了,我病了,你看着办吧,我这说话儿就晕的站不直了,你得陪我医药费,我看病去!”
大星难得的无赖样儿把小庆都逗乐了,他只在双拐面前顽皮的像个孩子。
心眼儿多的人总是思虑太繁杂,欠点忠贞跟义气。
小庆脸上乐的欢实,心里却一直敲鼓:双拐还行不行?老了,跟他混能有前途吗?
还有几天双拐姘头徐娜过四十五岁生日。
大星得了信就当报信的放了个屁,他跟双拐的关系女人拆不断。
大星可以不当回事,小庆却走了心思。
夜里回家,强子跟四哥还有小庆炒了个麻辣花蛤,蒸了二斤皮皮虾,桌上摆了三瓶“天津卫”(一种酒)。
这酒的公司就在天津宁河,小哥几个都很爱喝。
度数不高,口感也不错。
几个人聊天,拿着强子小时候的事打哈哈。
四哥说:“强子跟我弟弟一个班级,打小就是个二百五。那年跟女班长吵架,他才上三年级。”
“听他胡说八道去吧!”
“这会不承认了,当时忘了回家你爸爸把你吊树上打的事了。杀猪似的,整个村都听得真真切切!”
“你懂什么,我那是故意叫的很惨,好叫班长听见原谅我。”
“承认了吧!”
“小女孩回去就玩命哭,晚上强子就请了家长!”
“哎呀,弄不好就是少管劳教!”
“他才不到十岁,少管劳教人家不收啊!”
强子赶紧解释:“我那时候啥啥都不懂,还没有发育呢!”
道上跑跑颠颠的男人最恨强奸犯,不是大老爷们儿做的事,很叫人看不起,这在监狱里就是挨打的命。
“你怎么想的呢!”小庆不大喜欢强子,听了这个段子心中的恶心就更多了一层。
“哎呀,胡说什么啊!”强子上去想去捂住四哥的嘴,四哥坐在凳子上来回扭屁股!
“我当时什么都不懂,我扒下来一看,自己还纳闷儿呢!怎么长得跟我们男的不一样,全班大多数男生都看见了。后来这小班长就转学了!”
“哈哈哈哈哈......“
三个老爷们儿乐得嘴巴抽筋。
小庆忽然问:“强子,你那画卖多少钱,我想买了送我大哥的姘头去,你给个实在价码!”
“晚了,昨儿就卖了,人家给转了五千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