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人怎么会记得自己出生时候的场景呢?我听妈妈说,我出生的时候她难产,如果说生产的疼痛是肋骨断裂同等级的痛苦,那她经历的无疑是双倍的。因为又是早产儿,所以一出生我就被带去保温箱观察了,妈妈说第一次见到我都是生产完几天后的场景了。
“好小一只呀。”妈妈抱着我,把我往爸爸面前凑了凑。
“白嫩嫩的肉团子,真有意思。”爸爸也附和着。
“妈,你来啦,刚好孩子刚被带过来,你快来看看。”
来送饭的奶奶刚好也来了,正说着妈妈顺手想把我递给她抱一抱。奶奶只淡淡的撇了一眼,就连忙摆了摆手说:”不了,不了,我还得买菜去给你爸做饭呢。那……饭就给你们放这了哈“
“这么着急嘛,再坐会呀妈。”爸爸说着。
“不了不了,我先走了。”
“哎……妈,妈!”奶**也不回的疾步出去了,只留下爸爸妈妈面面相觑,隔壁床的婴儿开始闹起来,’嘤嘤啊啊‘的哭个不停。
“你说,你妈这是什么意思……因为是个女孩儿吗?”妈妈最先开口了。
“你说什么呢,你别想这么多。”
“现在计划生育这么紧,我也没机会给你们陈家再生个儿子了。”妈妈好像赌气的这样说着,却经自己这么一说出来,竟然真也感觉到了一丝委屈,眼眶一下就涌起泪花来。
“你想什么呢!都什么年代了,男女都一样!你先养好身体才是最要紧的事。”说着爸爸把我抱过来,一只手拖着我,腾出来的手还不停的点着我的脸颊。
“看看妈妈,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你跟妈妈说,你说我都不哭鼻子呢。”
“神经病。”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妈妈的脸上一下就破涕为笑了。
当然,这是妈妈转述给我的场景,那时候她说起奶奶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些许埋怨,可最开始聊到爸爸这些,却总能带着一丝笑意。
奶奶生了两个儿子,在爸爸之前还有一个哥哥,伯伯家是最先有小孩儿的,是个男孩儿,跟我只相差一岁,所以,因为跟堂哥只相差一岁的关系,我们的童年就是在爷爷奶奶家的老房子共同成长的,当然整个回忆里面,也是在跟他竞争里一起长大的,我们从小到大读的都是同一所学校,所以也难免会被拿来做比较。堂哥从小就很聪明,生的又是白白净净的清秀长相,相比较之下,我反而是被经常吐槽更像男孩子的那个,无论性格还是言谈举止,都大剌剌的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因此小时候堂哥有些小计谋,总是爱撺掇我去跟爷爷奶奶“谈判”,当然,通常每次我去说完,都是换来被骂一场的下场。但这到真不至于换来什么童年阴影,而一切变故,大概要从11岁那年说起。
2.
隐约记得大概是从那一年开始,爸爸升职加薪之后,开始频繁的出差,妈妈落得清闲就迷上了出去打牌,有的时候还会叫上几个好友来家里打,但渐渐的这些人里,总是有一个熟悉的面孔,就算平时不是牌局,这个叔叔来我家的频次也开始增多,那时候的我虽然小,但隐约也能开启一些心理的防御机制,对妈妈的行为多少会有些排斥,可根本也不知道该采取什么样的解决措施。
日子就这样又过了许久,我能感觉到妈妈变得越来越沉默,有时候和爸爸也会毫无原因的争吵起来,爸爸本身就是个不太会表达的人,每次总是吵不了几句就败下阵来,家里的氛围总会一下子跌入冰点。
”你先回房间吧。“记不得是第几次家里又出现这样的场景,妈妈示意吃完饭的我可以先回避一下了。
我一步步的挪进房间,把门关起来,侧身躺在床上,耳朵丝毫不敢错过外面的声音。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爸爸先开口说话。
“我……就是觉得,真的没法再这样过下去了。”
“…………”爸爸没有接话。
“你知道外面都在传些什么吗?”他沉默了许久又继续说道。
“我不管别人怎么说,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情,你难道感觉不到我们俩之间的问题嘛?”妈妈接着说。
“……我不知道你说的问题是什么,我只知道现在我也升职了,日子好不容易有起色了,你这是干嘛呢?就算……就算外面那些传言是真的,我也不在乎,孩子还小,我们怎么不能好好的继续往下过呢?”爸爸的声音不再像往常那样平静。
“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我真的决定了。”
“你决定什么了?!婚姻是你一个人可以单方面就决定的事情吗!”
“可是你管过我真的需要什么吗!你真的在乎我的感受吗!”
“我怎么不在乎了!”
“你平时不回家,一回来什么事情都不做,我忙完家务忙孩子……”似乎隐约能听到妈妈开始啜泣的声音“是,你这几年加薪升职,派头就摆的更足了,在家里也要做大爷吗!”
“你这是什么话!”爸爸突然愤怒的起身,“我难道不也是为了这个家,为你们娘俩嘛!”
“这日子,我一天也没法过了!”
…………
“啪!”不知道他们吵到最后,是谁打碎了一个水杯,这是我童年记忆里,对爸妈在一起的时刻,最后一个深刻的声响。说来也奇怪,以后我每次想起他们,已经记不得他们恩爱过的时刻,只能回忆起,那声脆响,像给我的还算欢乐的童年,画上了一个休止符号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