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火红影子飞的极快,只是喘息之间便到了近处,一个猛子冲出云海,已如道巨大火柱般掠过了石台。
姬姜二人骇的连连后退,这大鸟却似压根忘了夺女之痛,兴奋异常的在山巅上盘旋了好几圈,立刻有炽热无比的巨风咆哮,山石草木横飞,席卷之间,几乎将四人掀落石台。
“妈妈,是妈妈来接我了!”
陈少卿身后的炎儿欣喜若狂,甚至习惯性的扇了扇如今有些短小的胳膊,似乎是要振翅而上,扑向母亲怀抱的模样,那只炎翅紫晶鸾这才尽兴缓缓而落。
这物,姬霜衣和姜山主二人在洞中都只是看了个大概,此刻它真身从天而降,两人才得窥全貌,便有七八丈高,三四十丈长,生的鹰首凤喙,鸡冠隼爪,那对烈焰般的翅膀霍然振翅,几乎便有上百丈宽阔。
姜山主此刻面无人色,悄声道:
“陈少卿,你,你没事招这东西过来,是想让我们一起陪你爹殉葬吗!”
“放心吧,一切尽在我掌握!”
陈少卿说的风轻云淡满不在乎,可当真面对这几乎比前世客机还要巨大的炎翅巨鸟,还是止不住的心惊肉跳,不自觉朝后退了两步,姬霜衣看在眼里,冷冷道:
“腿都站不住了,还在这里逞英雄。”
“我,,,”
某人还待分辨,面前已有阵炽热无比都烈风扑来,三人提心望去,却骇然瞧见那炎儿不知何时,已扑到了那紫晶鸾跟前,母女二人厮首擦鬓许久,紫晶鸾才抬起了双眼,冷冷望来。
它这一瞪,终于让三人知道了这天地异兽的恐怖之处,只觉得四肢百骸如坠冰窖,再无法动弹半分。
紫晶鸾瞧了三人许久,终于低下了头颅,似乎是在石台上嗅起了什么,那颗巨大头颅,小心翼翼的探到了某块紫晶散落之处,又仔细嗅了嗅,忽然便扬颈长啼了一声,竟是带着万般欢喜之意。
“有戏了!”
陈少卿长舒了口气,看来虽然很多事情变了,这鸟,还是好着这口!
紫晶鸾也不顾三人,急急啄着那些掉落碎片而食,这些碎片似乎对这鸾有极大补益,啄食之间,竟然还拿翅蹭着炎儿,意态显而易见。
“这,这玩意好吃吗?”
炎儿有些勉强的拾了几块紫晶碎片轻轻放入嘴中,陈少卿脸色大变,大吼道:
“怎么那么不懂事,啥玩意你都往嘴里放!”
他心急炎儿,这丫头却是依旧在细口咀嚼,忽然之间抬起了头。
那双眼里,满是惊喜赞叹之色,仿佛刚吃到了世间最美味之物一般。
这一母一女,一大一小,就这么发了疯般在石台上寻着紫晶碎片,甚至把诺大个地面都啃了便后,还意犹未尽的振翅在四处飞了一圈,才缓缓落在三人身边。
陈少卿瞧着紫晶鸾那双灯笼大的眼珠子牢牢盯着自己,不免有些心怯,这大鸟却没再上前半步,只是拿头蹭了蹭炎儿,又轻轻吟了几声。
“好嘞!”炎儿依旧舔着嘴唇意犹未尽,回头随口道:
“陈少卿,妈妈说谢你给了这些紫云晶给我们,问你们要什么礼物。”
“我去你还能做翻译的?”
陈少卿忐忑不安的坐到了紫晶鸾背上,这鸟答应的极其爽快,就像答应过一千一万遍一般,他朝后瞥了眼,姬霜衣和姜山主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两位主此刻正战战兢兢爬上鸟背,看向自己的眼神,活像看着个鬼。
他忽然理解了前世那些阔少邀女生上豪车时的感觉,腰板隐约硬了几分。
“你,你是怎么想到这办法的?”姬霜衣此刻似乎还不敢相信自己坐到了炎翅紫晶鸾背上,手脚之间有些局促不安,某人轻笑了,竭尽了浑身能有的不屑道:
“这又有什么,像这样的鸟,小爷每年不知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却是那紫晶鸾不等三人坐稳,已巨翅一振,在陈少卿的尖叫声中腾空而起,直冲天穹而去,又在最高处猛然一沉,俯冲直下。
巨大的烈风扑朔在三人脸上,姬姜二人还好,陈少卿却是连眼都只能挣开半分,只觉得身子如腾云驾雾,无数云彩自身边急速掠过,眼前立刻迷茫一片。
“我,我是被风吹瞎了吗!”
“闭嘴,只是在过云!”
姬霜衣没被这些风云异变所骇,倒是被身后小子的一声大喝吓了一跳,恼怒间却觉得腰间被只手紧紧抱着,立刻羞红了张脸,恼怒道:
“你,你放手!”
“放手我就死了,要不你杀了我吧!”
“无赖!”
姬家姑娘恨声骂着某个小无赖,忽然便眼前一亮,有满目山川大地蓦然而现,一旁的姜山主大笑道:
“痛快,痛快,这辈子能坐在圣禽背上走这么一遭,哪怕是立刻死了,也是无憾,少卿,你看!”
“啊,我在看。”
陈少卿抱着某人,眼前早是霍然开朗。
白云袅袅处,但见山川重峦叠嶂,江海纵流交缠,无数大小黑点密布如蚁,却在一瞬间分开成了许许多多村落,吐气象万千。
这天虞山下的广阔而不可见边界的一切,便忽如其来的占满了少年的眼,润湿了他的眸。
紫晶鸾似乎也察觉了少年们的激动,引脖一声长啸,声震四野。
“这,这就是我创造的世界吗?”
他颤抖着,便随着姜山主一起大声吼了起来:
“痛快,痛快,能瞧见这一切,小爷便是死了,也已无憾!”
姬霜衣却依旧冷静,轻声道:
“你二人如此高兴,难道是都忘了那玩意了吗?”
“什么玩意?”
两人异口同声,立刻同时醒悟过来,身下的大鸾似乎能瞧见那物,竟是又发了声啸。
“坐稳,妈妈要拼命了。”
是怀中炎儿的声音传来,陈少卿和姜山主脸色一变,还未及说话,已觉得突然一记巨震,陈少卿耳边,变听到了那道熟悉的咔嚓声。
仿佛是一块巨大的玻璃突然碎裂,这偌大天际立刻有黑纹密布,沿天地万里蔓延开来,有诡异黑炎四散而出,又忽然集向了某处。
一道几有上百丈粗细的黑炎旋流自天际高处汇聚而成,几乎是瞬间就吞噬了整片云层,似有生命般盘旋呼啸了几圈,终于一头冲了下来。
紫晶鸾已拼尽全力朝地面冲刺,可那团黑炎却始终快了一步,眼见便要被撞个正着,紫晶鸾悲鸣一声,那双眸子竟是蓦然大亮,陈少卿怀中的炎儿却轻轻叹了口气:
“母亲,刚刚把体内刚吞入的紫云晶尽数化去,已快到这界的极限了,如果这样还躲不过,那,也就罢了吧。”
三人愕然。陈少卿感觉不到,但姬霜衣和姜山主明显能感受到紫晶鸾的速度又快了许多,可哪怕是这急如星火般的速度,却依旧甩不掉身后那道可怕的黑炎,那东西奔腾咆哮席卷一切,竟似有灵智般发出了粗砺刺耳的啸,如有厉鬼尖笑。
甚至都没直接撞上紫晶鸾,那物竟是一个盘旋,直直绕过了大鸟,在前方化作了道巨大的炎墙,紫晶鸾一声惊啼侧翼急折,三人都是一声尖叫。
这大鸟毕竟化去了紫云晶的精华,身躯之强韧灵巧,便如炎儿所说,几乎到了这界的极限,终于化去了如潮般的前冲之力,在那炎墙前几丈处堪堪一折,横飞了出去。
只是她毕竟去势太急,还是有片翅触到了炎墙,立刻便有丁点黑火沾了上来,只是瞬息,便火势大作,几乎燃着了小半块翅膀,紫晶鸾也是急断,惨鸣间回首一喙,生生便啄去了自己小半扇翅。
“妈妈!”
炎儿如同身受,放生大哭,紫晶鸾终于狼狈横飞了出去,那炎墙立刻有吱吱声大响,如似讥嘲。
“这东西,是活得吗?”
陈少卿望着那东西再次汇聚成了一团炎流,竟是不紧不慢跟在了紫晶鸾身后,姜山主咬牙道:
“那东西,分明是在玩弄我们,我能感受到兄长已在附近,只要,只要能再往下点,说不定我们会有一线生机,只要我兄长在。”
“此刻能救我们的,没有别人,只能靠我们自己。”
姜山主愕然回头,姬霜衣已长身而起,竟是颤颤巍巍,在鸟背上站了起来。
疾风扑朔,姑娘的发已迷乱,她冷冷瞧了姜山主一眼道:
“紫晶鸾本就是此世无敌之物,这大狱化作的黑炎只怕早就远远过了这界之巅,按理,我们必死无疑。“
“可我家祖曾有教诲,世间天生就有很多我们人族无法抗衡之物,甚至是那些遗族,此刻我族大盛,便是有无数先辈拿自己的血肉身躯,一步步生生踏平了那些坎,他们可从不会在绝境处还想着有人相助,才屡屡有大能自绝处蜕变,更进一步。这些道理,姜家难道没教过?”
姜山主死死瞪着身前女子,低声道:
“那东西,不是我们这界的任何一个人,能对付的。”
姬霜衣冷然一笑,回首轻道:
“那,你兄长呢?”
姜山主立刻脸色大变,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姬霜衣这话,已瞧见这姑娘迎风仗剑,吟起了道词:
“诸天神佛,万狱鬼魔。”
“天眷之术?不,不可以,你会死的!”姜山主大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