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惊心动魄的逃生终于结束了,尽管陈少卿还很狼狈的挂在墓雕脚上,可出生以来头一遭暖香温玉抱满怀的感觉还真是让他感觉不错,毕竟到了此刻,三人从昨夜开始的连桩惊险,才终于得了些安歇。
山腹之内一片寂静,年轻人们喘息着,庆幸着,后怕着,却古怪的没有一个人率先开口说话,可怜的墓雕依旧在缓缓而艰难的上升,所有人,都似乎心有旁骛。
姜山主毕竟是三人中话最多的那个,调息许久才向下喊道:
“要不要我拉你们上来?”
“要!”“还,还不需要...”一男一女几乎同时开口,立刻有人唉叫了声,似乎是挨了记重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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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了老大力气,姬霜衣终于坐稳了雕背,陈少卿则是和姜山主一起,可怜兮兮的抱着墓雕的脖子,听到那少女喘息渐息,终于轻声问道:
“那道漓火剑确是炎系剑术最简一式,可即使是如此粗鄙剑法,也至少得有褪尘境五阶以上的修为,所谓褪尘脱凡,我第一次见你,就察觉你五窍浊尘闭塞,手脚底更是至今虚浮无力,压根就不该有任何修为...”
该来的还是来了,陈少卿有点紧张。
他自然也知道褪尘二字的原理,乃是这世界观察人体的一种形式,认为凡人生下,便有五窍蒙浊尘而塞,必须以精元聚于丹田冲开各个关窍,尽数褪去那些与生俱来的凡尘,才算跨上了脱凡的第一步。
这个过程长短因人而异,陈少卿压根不清楚其中要节,毕竟,这货是一路做任务升上来的,而且,他早就想好了应对之法...
“别忘了,我是古妖之子,白麓洞少洞主,我们古妖一族向来生而知之,这区区招剑术又算什么。”
这小子满口自得之意,姜山主却冷冷笑了声:
“你是李沛斯之子,就该是天赋风魂,擅用那清风剑术,怎么到你手中,却是先会了招炎剑?还有,你若真是古妖,又怎么会降了只灵宠,这世上大妖无数,可从没见过妖,还能降妖的。”
一阵尴尬的寂静中,姬霜衣继续道:
“但凡降妖,无不要功力精纯且境界远胜,才能打的那古妖神魂消散却弥留之际,取万一机会下手,又哪里见过少洞主这般手段,面对占尽上风,气息还如此强大的高阶灵禽,说降了,便降了。”
“最最值得怀疑的一点,哪怕是闭山门不出的李沛斯,甚至是你,心中也该天生有古妖一族那些古怪继承之道,你知道你在哪处露馅了吗?”
陈少卿汗流浃背,他隐约明白那句轻飘飘的漓火剑,其他压根是个等着自己的圈套,这姓姬的丫头是又给自己挖了个坑!
他左思右想没敢开口,姜山主轻声自问自答道:
“古妖,只是我们人族称呼那些东西的说法,对那一族来说,可是极大不敬。若我等敢在哪只大妖魔跟前说上古妖二字,只怕立刻会被它挫骨扬灰,碎尸万段。少洞主,牛,没吹好啊。”
“小爷自出生,就只知道叔叔伯伯和爹爹,更不知道什么古妖,还不是你们教的,这也能疑我?”
陈少卿还是死鸭子嘴硬,一副口气态度极其恶劣,倒是让两人无从下手,除了心里骂了句无耻小贼,竟语塞了片刻,姜山主才缓缓道:
“少洞主毕竟机智过人,远胜于我,连那橡皮筋三字都是简单扼要,就点出了白麓洞山上这群古妖的最大痛点,小弟深表佩服。真不愧是这山上唯一挣开那条橡皮筋之妖啊。”
陈少卿心中一颤,这姜山主,果然早就看穿了自己最最简单,最最bug的一处破绽。
他却是打定了耍无赖到底的决心,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这小子干脆闭上了嘴,也不管两人如何挑问,摆了个充耳未闻模样。
两人心中疑窦万千,却赖不过这小子死不开口,悻悻然间墓雕忽然鸣了声,某人精神大振道:
“有没有火折子,到顶了!”
姬姜二人一阵沉默,此刻他们狼狈万分,除了贴身些宝贝,怎么可能还留着火折,尴尬中却有第四个人轻轻笑了声:
“想要亮堂还不容易,也不想想炎儿名字。”
只是声指节清响,这山腹中立刻亮起团摇曳焰苗,映亮那位圣禽之女,炎儿小妹妹的一张圆嘟嘟胖脸,那双水嘟嘟的大眼睛闪烁望着姜山主道:
“炎儿如今连母亲都弃了,只为跟随主人,可曾经身为圣族,大哥哥你以后要是依旧古妖长来古妖短,炎儿的脾气,可着实不好。”
“了然,大哥哥了然!”姜山主望着那团诡异炎苗,连声附和。
三人这才顺着火光望去,只见头顶正如陈少卿所说,有一处岩层色泽明显和其他地方截然不同,姬霜衣略微起身持剑一刺,立刻掉下了大块碎石,姑娘脸色不变,轻声道:
“少洞主,果然料事如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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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山腹倒是好爬,三人带着炎儿弃了墓雕,轮流以剑为锄,已经在山腹中挖出了朝上好长一条窄道,初时艰辛,可越往上那岩层越是松散,几乎如泥砾一般。
此刻该轮到姜山主动手,他不知从何处取出柄深蓝长刀,砍瓜切菜般就劈开了几丈长的窄道,心中暗赞陈少卿所料不错之际,忽然自上面隐约传来道人声:
“李沛斯,到没想到你是个属乌龟的,你们古妖,都是这般贪生怕死的吗?”
他身子一震回头望去,爬在自己后边的姬霜衣面无表情嘴角微动,是清清楚楚的无声三字:
“聂人枭。”
抱着炎儿爬在最后的陈少卿脸色有些难看。
在他的预料中,白麓洞洞中那些剑客虽然等阶不高,但胜在人多,三五之间还有天赋剑阵,在前世一向被人指摘强度太高。聂人枭也该是重伤未愈,怎么就能冲过那么多结阵剑客,居然站到了李沛斯跟前?
他心中隐约不安,连忙侧耳屏息,那上边,李沛斯淡淡的声音传了下来:
“我白麓洞一脉,自天地伊始落于此世,便从不知道死这个字怎么解。这字对你们二脚兽来说,的确是一生最大的恐惧,可对我们圣族来说,只不过是睡个几日,忘了诸事,又何必贪上什么,怕它什么?”
“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可我先前在黑风口屠妖时,那裘德骆可没你那么道貌岸然,古妖,果然也心思有别吗?”
聂人枭那话音气势甚嚣,可却一直没有李沛斯的回话,许久安静后,才有这老头冷笑了几声:
“你死活不出这十丈之地,倒与我无碍,只想借贵公子一用,替老夫解解那块刻满大荒篆文的石壁,只要你愿意,我拿项上人头担保,绝不动他半根手指,日后待我纵横天下,你父子二人想要什么,我聂人枭绝不说半个不字!”
白麓洞下的四人都把这话听的清清楚楚,姬霜衣和姜山主不由望了眼陈少卿。
他二人心中何尝没有猜过陈少卿懂这些大荒文字,甚至这些文字,很可能就和这少年有关,眼神瞥去,到看不出陈少卿脸色变化,只有炎儿有些好奇,轻声问道:
“主人,大荒篆文,又是什么?”
“炎儿先莫说话!”陈少卿比了个嘘继续侧耳倾听,李沛斯的声音已经缓缓传来:
“我那孩儿倒是聪明,他和我说过个古话,怎么讲来着,哦,叫天上掉馅饼,非奸即盗。我寻思着,倒挺衬您此刻的模样。”
“是无事献殷勤,您老这记忆还是嵌合型的啊!”
陈少卿叹了口气,聂人枭的声音再次响起:
“李沛斯,你果然是个伪君子不假,可你那儿子倒不像你,你能视眼前于无物当个缩头乌龟,我却不信你儿子可以。我也不逼你紧了,记得告诉你那宝贝儿子,若今夜再不来见我,老夫就把村里那对和他最要好的小男女宰了,丢下山去喂老鹰!”
聂人枭言语咄咄,姬霜衣和姜山主却是立刻脸色大变瞧向下边,果然那位陈少洞主一张脸已是咬牙切齿,涨的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