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少卿觉得自己在空中的时间有点久。
久到适应了失重的感觉,山风刮在身上的剧烈割痛,也变的逐渐麻木。他甚至调整了下脖子,艰难的瞥了眼山壁,想确认下自己是不是依然在天虞山上下坠,忽然感受到了种古怪的感觉。
像是整个被卷入了某个漩涡,天旋地转,原本就漆黑一片的眼前再度黑了几分,又猛地一亮,屁股一阵剧痛,似乎磕到了什么硬物。
他就这么莫名其妙坐到了块地面上,周围忽然燥热无比,一片炽亮的红涌入眼帘,睁不开眼,茫然半晌,身前传来了个虚弱而熟悉的声音:
“我就说他会来吧,愿赌服输。”
他有些艰难的睁开了眼,姜山主虚弱地靠在块褐红石壁上咧嘴一笑,不远处,姬霜衣闭眼盘腿而坐,脸上没半分血色。
陈少卿没有立刻说上什么,而是先快速观察起四处:这是个狭长深邃的岩洞,洞顶离地三丈左右,周围的石壁斑驳,呈现种罕见的褐红色泽,地上,满是一道道深深的沟壑。
不对,是巨大的爪痕!
三趾的样子,每一撕拉,都有一丈长三四尺宽,前头那些爪痕深入地底,将这坚硬的地面活生生拖出了密密麻麻的极深沟壑。
陈少卿在惊骇中顺着痕抬头望去,远处看不到尽头的洞内深处,有股火红的炽热喷涌不断,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有那么灼热的感觉。
“我,我这是在哪,你们为什么还活着,那深处是什么?”
“你怎么不问问我俩咋样了。”姜山主勉强撑起了身子,胸口露出了大块早就干涸的血痕,瞧了眼洞穴深处,声音有些沙哑:
“我俩伤的太重,连动都有些吃力,又哪敢去那边查看,还有,你先朝后望上一眼,可能就不需要问那么多了。”
陈少卿闻言转身,一道巨大的黑幕霍然而现,高三丈有余,表面无数繁复细纹盘旋着,被吸向中心一点,他立刻就觉得这玩意,有些眼熟,很像前世某个游戏里的...
“黑暗之门?”他喃喃道。
“倒确实像个门,不过这玩意应该是某种传送阵。你敢跳下来,多少也知道些里面奥秘,山顶的十凶森罗黑狱若自外边硬闯,立刻会触发阵法引来森罗黑炎,甚至召出太古凶兽也未可知,可若想从里面出去,那这阵法只会生反弹之力,或是像如今一样,把那调皮孩子传送到某个安全的地方。这阵法...”
姜山主一脸深意,笑道:“当真堪称古往今来,第一御敌护犊之阵。”
陈少卿忍不住咳了几记,才低声道:
“我看你是伤到脑子了,这地方哪里安全?”
“哪怕是我俩,能暂时多躲在这。也比被那聂人枭日夜追杀要安全的多,倒是你,为何要冒险下来?”
“难怪你俩敢跳下来,原来早知道这阵法奥妙。”
陈少卿恍然大悟,暗赞了声这两人艺高胆大,轻声说道:“不是你掉下去的时候还不忘跟诸礼纪吼了声白麓洞,还写了个只有我认识的字条,这不是摆明了想小爷来救你?”
姜山主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万分,忍笑道:
“可能他听错了,我说的其实是,别来...”
“诸礼纪...我特么上去一定要嫩死你!”
...
...
姜山主躺在那,看着陈少卿卸下了背后背的长剑,又自个包裹内取出了一大堆药草摊在地上,便一脸了不起的模样望着自己,他有些好奇,轻声问道:
“这些是什么?”
陈少卿倒没想到他蹦出了这么句话,斜眼道:
“先前想着你俩哪怕不死,总该受着些伤,难道你一个堂堂大世家的公子爷,会不认识这些药?”
姜山主一脸尴尬,他自出生起倒当真没断过灵丹好药,可能到他面前的,无一不是成药,又怎么会认识这些东西。
两人大眼瞪着小眼,姬霜衣的声音弱弱传来:
“这些药,不错。”
“你认识么,这药怎么用,哪株能治你伤势?”陈少卿大喜过望,他知道姬霜衣见识绝不低于姜山主,她都说这药不错,那么这些东西一定对他们的伤势有用。
这少女低头不语,胸襟处剧烈起伏,似乎刚刚轻轻句话,也用尽了全身力气,许久才继续道:
“若能研磨成药,足以立刻恢复我二人大半伤势,可若只是些草药,那..那最多能调理些血气,一日夜间恢复两三成修为。”
陈少卿听罢一脸沮丧,姜山主却是眼前一亮:“两三成,可比等死强的多了,我果然没看错你!”
他略一思索,便抓了株草药放到嘴边,一边瞧向姬霜衣,这女子立刻明白了他意思,轻轻点了点头。
“这株能吃!”
他又抓起一株,姬霜衣微微摇头。
“这法子省力!”
陈少卿也是个聪明人,连忙跟着姜山主一株株拿起每种草药朝姬霜衣示意,少顷两人便将所有药草分成了两堆,姜山主伤势稍轻,自己便抓了左手那堆中的几株,依次慢慢嚼了起来。
陈少卿却不着急,安静望着姜山主,见这位小爷接连咽了几株草药,气色果然好了不少,他才放心拿了几株,凑到了姬霜衣身旁,略咳了声:
“如有冒犯,多担待。”
他却从包裹中又先取出了个小葫芦,在手心倒了些乳白色之物,才将株恬蓝雪菊放到了姬霜衣嘴边,细声嘱咐道:
“这是我家洞里的钟乳,先嚼这草,再混着喝下去,不会那么涩口,也有助伤势恢复。”
姜山主立刻有些气急败坏模样:“好小子,还藏着宝贝,我特么的就不会涩口了?”
陈少卿白了这厮一眼,又在掌心倒了些钟乳,才把剩下半壶甩手丢了过去。
他转过头来,发现姬霜衣苍白的面颊忽然多了两道微弱红晕,张口咬了小半药草细细咀嚼片刻,将脸凑到了少年手旁,轻轻啜了口钟乳。
毕竟是个姑娘,对面的姜山主试了几株,立刻拿准了药力分寸,早就风风火火的大嚼大喝起来,待他扫光了地上的大半药草,这边这位才堪堪咽下了一株草药,啜了两口钟乳,脸上渐渐恢复了些血色,嘴角忽然轻轻动了动。
“你说什么?”陈少卿满脸好奇,又将手凑近了点。
“她说,多谢公子,我都听的清清楚楚!”
姜山主仰脖喝干了最后滴钟乳,才一脸古怪笑容望向了两人道:“你可别以为她是秀气,我们两家修炼之途迥异,我能承受这满肚药力,她家那体质却不行,若你继续让她嚼上几株,只怕对伤势反而无益。”
“我发现你话是真的多!”
陈少卿也知道姜山主所言不虚,悻悻然把那些钟乳又灌回了葫芦,见两人纷纷闭目调息起来,倒是显得有些无聊。
他便站起身来,东张西望打量起这洞穴,又定睛瞧了那传送阵许久,忽似对地上那些爪痕有有了兴趣,蹲在那研究了半天,心中终于有了些猜想。
少年又站起四处摸了摸岩壁,这些石头通体滚烫,倒没什么异常,陈少卿想了半天,探头探脑的朝洞内深处望去。
“这里面热的厉害,却没什么动静,难道有什么宝贝不成?”
他小心翼翼朝洞内走去,只觉得周身气息越来越炽热,几乎透不过气来,却没什么动静机关,就这么壮着胆走了许久,眼前豁然一阔。
这洞里果然另有天地,却是好大一片空旷之处,尽头处漆黑一片,赫然是个通向外边的出口。
只是在这空旷中央,却垒着无数动物骨骼和干草树枝,筑成了个一丈高,十余丈方圆的巨大鸟巢,有如火焰般的灼热霞光,源源不断的自那巢中蒸腾四散。
“原来这热气,是这么来的。”少年暗自心惊,点了点头。
他清清楚楚的瞧见,那鸟巢之中,赫然有十来头几有一人大小的赤羽怪鸟相拥酣睡,瞧着,倒像是窝雏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