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放眼整片大陆,并没有任何对于高准度武器的说法,甚至连这个描述都不存在。
但有另外无数种,对于这种天生能提升出招准度的武器,写实的,略有夸张的,或者根本就是跪舔式的赞誉之词。
比如传播的最广,最为那些修武之人喜欢的一种说法:兵灵。
兵灵无他好处,却能让所附兵器带了某种古怪准度,同样材质兵器,同样修为之人,有高阶兵灵加持,武功招式出手,立刻能凭空准上几分,端的灵异。
那些想象力极为丰富的古人,把这种已经不能单单用制作工艺程度来解释的现象神话化,精神化了一番,认为有些铸剑大匠若有幸得了逆天材料,又恰逢一生中身血精气精神最旺那刻,便能以精血饲炉,祭来兵灵。
陈少卿手上这把李沛斯的心爱宝剑,若是按那些人说法,就是附着兵灵之物。
“正确的说,这只是把+10准的清风剑。”
陈少卿提着串羊角站在另外间破屋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有汉子的回应响起,他却压根没在意,脑子里,都是少年时,李沛斯教自己的一段话:
“世间大匠,个个的毕生之愿,就是能唤到次神阶兵灵,可尽管那些巨阀豪宗砸了无数价值连城的材料下去,这些大匠却最多能多唤下几次兵灵,到底是何阶,纯粹都是凭股运气,天可怜见,爹爹毕生练剑,这老天,便真的给了爹爹一把附兵灵之器,这剑可就大有来头了...”
少年叹了口气,喃喃道:
“我爹为了给我吹这剑,也是着实费了番心思啊...”
“什么,什么清风?”推门而出的汉子一脸懵懂,陈少卿连忙拍了拍衣衫,正色道:
“王叔,我来给你送东西了。”这是陈少卿今夜扣响的第五户人家。
...
...
在诸礼纪的眼中,这小子今天很反常。
且不论他为什么忽然愿意冒天大风险下山摘那些草药,大半夜的,这小子却是东奔西跑,拼着两人的性命宰了无数赤牛,木羊,又把这村里跑了个大半,叩开了无数扇门。
而且...而且那些平日里脾气不好的村民们,居然没有一个骂他,甚至纷纷面含激动,恨不得把全幅家当都搬给这小子。
诸礼纪默默看了眼一脸小心神色的陈少卿,这小子浑身上下已经多了四五件各家送的衣裤斗笠,腰间那个包裹也是越来越鼓。说来奇怪,这些五彩斑斓极为喜庆的穿戴出自各家各户,风格却极为统一,就像有人先过了个整套样式一般,展现着种诡异的和谐。
他眼睁睁看着这小子穿的像个新郎官般,把柄宝剑当个烧火棍般小心翼翼的往前探去,终于忍不住道:
“真丑。”
“新手衣服就帅,后面的咋嫩,等等,你说谁丑?”
陈少卿白了这厮一眼,轻声道:
“等会我一下手,就按我说的做,知道不?”
胖子愣了半晌,迟疑道:“当真就只需我那样?”
少年脸上忽然露出了个诡异笑容,朝他眨了眨眼:
“半夜把你拉出来,又累成这样,怎么好意思老叫你冲在前面。”
这小子嘴上说话,手中却没停歇,宝剑刷的一声,就刺在了盘于前方的一团枯木之上。
那枯木立刻便是呲的声,居然昂起个脑袋活了过来,两人定睛看处,却是一条儿臂粗细的偌大银蛇。
这蛇可比先前那些牛羊凶的多,一双黄色竖瞳立刻望到了始作俑者,猩红蛇信乱串处獠牙必现,又呲了声,整个离地身子一缩,绷成了如弓弦模样。
“诸礼纪!”
“知道。”诸礼纪不忘小心朝后退了一大步,才放下心来大声笑道:
“瞧这蛇长得,跟个棒槌似的。”
他嘴还未合拢,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腥臭扑面而来,立刻便是肩头一阵刺骨剧痛,有个滑溜溜的东西盘上了自己腰间,诸礼纪仰天到底,撕声惨嚎道:
“为什么咬我!”
这条本准备扑向陈少卿的银蛇,却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只不过听了诸礼纪声骂,连眼都发了赤,连身子都已飞了出去,硬生生在空中一个直角转体,一口就狠狠咬在胖子肩头,眼看银蛇偌大个身子都盘在了诸礼纪身上,陈少卿却是大喜,举着剑连连刺向银蛇七寸之处,大笑道:
“好嘲讽!礼纪莫慌,哥哥这就来救你!“
”这蛇也太嚣张了,你,你别停了骂,狠狠骂丫的。”
“礼纪,礼纪你挺住,这蛇快完了。”
可怜的诸礼纪早就口吐白沫翻了白眼,被那蛇死死缠着再说不出句话,说来也奇,陈少卿剑剑发狠,入肉三分,这蛇却依旧势若癫狂,死死箍住胖子身躯不肯松口,也就是两三息间,陈少卿终于劈开了它身子,一剑斩下,蛇首落地。
巨大蛇身慢慢自诸礼纪身上滑落,胖子躺了半晌,迷茫睁眼,陈少卿站在自己身前,一脸欲笑又止模样,却立刻换了张脸,紧张问道:
“礼纪,你怎么样!”
“我..我头很晕...”诸礼纪此刻头晕目眩,浑身冷热交加,他在天旋地转中觉得先前似乎有什么不对,却无论如何想不出什么真的异常之处,艰难道:
“这,这蛇不光长得丑...”
“你等等,等等,别急着说话,气坏了身子。”
某人忽然便朝远处急急奔去,一边示意胖子先住了嘴,直到对着另一条银蛇摆了个刺势,才朗声道:
“你刚说这蛇,长得如何?”
“啊?哦,我说,这蛇不光长得磕碜,脑子也是有病,明明是...”
诸礼纪才费力喊了半句,忽然又是一股熟悉的腥臭扑面而来,右脚脚踝再次一股剧痛袭来。
“明明是你砍的它,它,它们为什么都咬我!”
...
...
诸礼纪浑身剧痛,体内如有火焚,在昏昏沉沉中,他感觉有人给自己嘴边塞了什么东西,下意识的嚼下去,很苦,一股草药涩味。
但那些苦涩入体后,却化成了冰凉舒畅之感,只一瞬间便冲入了四肢百骸,浇灭了那些焚身之火,也去了那些昏沉迷糊的头晕,诸礼纪费力呻吟了身,居然坐了起来。
“你给我吃了什么,我好多了,但还是好痛。”
“是鼬尾草,鼬本就是这些蛇的天敌,这草药,也是蛇毒的克星。”
“得,得亏有你。”诸礼纪叹了口气,忽然觉得隐隐有些不对,狐疑问道:
“你为什么总叫我骂那蛇?”
“鼓,鼓舞我等士气!”
某人立刻低头拾起了那包蛇胆,头也不回的朝村子走去,似乎是不敢让人看到他的脸。
“还有,为什么你提前准备了解蛇毒的东西,为什么我一骂那些畜生,它们就跟发了疯一样盯着我咬,为什么你砍的那么狠,身上一点伤都没有,你那句好嘲讽又是什么意思?陈少卿,你给我站住!”
陈少卿转过身子,望了胖子许久,忽然一笑:
“下一户,可是赵家。”
...
...
赵家是村里唯一一户直到现在,都还没关灯的人家,两人在很远处,就从窗口灯影几道忙碌走动的身影中辨到了个年轻女子轮廓。
陈少卿郑重看了诸礼纪一眼。
这厮如今可有点惨,浑身泥泞鼻青脸肿不说,衣衫破烂不讲,脸因为刚着过蛇毒,满是腊黄之色,当真是唯一那么点富态之相,都被这一身脏臭尽数抹去,哪怕是陈少卿生拉硬拽,硬是死都不肯向前走哪怕一步。
少年倒不生气,在赵家屋外栏中轻轻咳了声,稍晌便有个愁眉苦脸的中年汉子开门瞧了眼,一脸意外。
“白,白麓洞的少爷,你怎么来了?”
陈少卿鞠了一躬道:
“受人之托,来送药引。”
“药引,什么药引?”有个大夫模样老者从屋内走了出来,陈少卿也不多话,将背上个包裹轻轻解开,递了上去。
“这是...”老者眉头猛的一睁,似有喜色,转眼却是摇了摇头,身后那中年汉子一副精神本就全在他身上,见这大夫神色变幻,连忙问道:
“戚,戚大夫,这是什么东西,能治好娟儿她娘的病吗?”
“是好东西,可惜,光有这玩意,可万万不能入药。”
“怎么说,还缺什么?”中年汉子眼中猛然闪过一丝希望之色,着急问道。
“这物乃是银环蛇胆,你媳妇本是瘴气入体,体脉燥热,若没得大寒之物为药引,整个身子便会一直这么烧下去,只怕,只怕过不了今夜。”
老者话音未落,门口却是哇的一声,几人愕然回头,却是那位赵家姐姐早就奔到了门后,整个人怕是几日几夜没合过眼,早就是憔悴不堪。待听得戚大夫那话,终于心神崩溃,瘫坐于地哭了起来。
“哭什么!”中年汉子咬牙骂了句闺女,又急匆匆问道:
“您老一见这蛇胆便生了几分精神,莫非,这蛇胆就是那大寒之物?”
“不错。”戚大夫正色道,中年汉子和赵娟儿都是大喜,这大夫却继续道:
“但这玩意寒气实在太凶,寻常人都抵挡不住,若是早几日拿来,老夫或许还能就几味保身宁神之药,拿它在你媳妇身上碰碰运气,可今日她已是病入膏肓油尽灯枯,只怕这药一入嘴,就会立刻断了她仅剩的那股气儿。”
“那,那就是没用?”
中年男子颤颤巍巍望着大夫,老者闭目许久,终是轻轻摇了摇头。
哭声再起,连那中年汉子都抱头蹲在了地上,戚大夫叹了口气,却见眼前那少年依旧安静的望着自己,轻声道:
“难道,没有除非吗?”
所有人,都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