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霜衣的脸庞,在一瞬间褪去了先前的一切表情,左手双指微并朝上一指,那柄棠溪鸾凤剑立刻剧震了起来。
随着掌中剑身的颤动,四处早就是狂风大作,又在呼啸中一瞬间涌向那剑。
整个崖顶寂静一片,再没一丝微风,姬霜衣手中的剑却已是清光四射,耀目万分,少女凝神屏息,手臂轻轻一挥。
磅礴,巨大,锋锐无比的风刃脱手而出,整片地面轰然嗡鸣,聂人枭满脸通红,整个人诡异朝后一跃。
“随意出手就是玄阶剑法,大门阀的弟子果然奢侈!”
说话间这老头手上也没耽搁,只一落地,便是双掌一合,大喝道:
“木罗·毒藤之壁!”
无端端,地底便刺出了巨量紫色藤蔓,在风刃到来的瞬息间结成了道厚实藤墙,怦然一声巨响,姬霜衣立刻皱了皱眉。
“丫头心机了得,一张脸更是险些骗过了老夫,若是让你真用出了先前在四处藏着的那一式,只怕连我也难抵挡,可惜你毕竟年轻,阅历太少,像你这般偷偷在人面前念如此长的唤术,怎么可能瞒得过我这双眼!”
那巨大风刃狠狠撞击在藤墙之上,几一瞬间就是枝条横飞,穿墙而过,可藤条炸开后却立刻散逸了许多紫色雾气,这东西胶黏腥臭如有实质,风刃去势被那些毒雾一染,立刻缓了下来,到了聂人枭面前早已虚弱不堪,被他随意挥手,四散无踪。
“老夫这藤墙如何!”聂人枭纵声大笑,长啸道:“到没想到你这小小年纪,心思如此狠毒,你是想杀了老夫,独占那石壁吗?”
姬霜衣早就回复了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庞,也不听聂人枭话语,将右手手指递到嘴边轻轻一摇,立刻在棠溪鸾凤剑抹了道紫色血痕。
聂人枭双眼猛然一睁,大喝道:
“你,你是想玉石俱焚吗?”
...
...
诸礼纪还在崖下,他还活着,艰难的活着。
他早就认出了上面的声音,但他不知道
为什么这一起进到这山巅的三人为什么会忽然反目成仇,更不明白上面那一老一少为什么一会开心,忽然又大打出手,他只是拼命趴在已经不算太陡峭的石壁上,闭眼祈祷着他们能尽快打完走人,好让自己能赶紧脱身,把药送去赵家。
他忽然觉得,风有点怪,抬头,张口结舌。
头顶那块巨石上,一道龙卷罡风正隐隐成型,狂风卷起了周遭的泥土,碎石,花草,一切,化作了黑灰色蒸腾的卷卷云雾,无可阻挡的咆哮而下。
“上面的人还有活路吗,我还活的下去吗?”
诸礼纪绝望的望着那团飓风,上面忽然传来了哇的一声,好像是个女子吃痛的声音,那道巨大的风忽然便乱了起来,仿佛某个支撑它的东西不在了,转瞬之间,狂风四散而去。
“两位大侠,求你们快点打完,别再折腾我了!”
诸礼纪几乎要哭出来了。
...
聂人枭气喘吁吁,胸口有一大道醒目的血迹,他有些吃力的抬起了眼皮,望向身前那个比自己更虚弱的姬家小姐。
“为,为什么要拼命?”
他喘息许久,才断断续续问出了句话,他发现自己永远不懂这个女子心里在想什么。
先前要不是自己拼上了几十年的修为打断了那个恐怖之极,完全不属于她修为所能拥有的风道唤术,只怕自己和她都万无幸理,可是,这是为什么?
姬霜衣依然站着,尽管谁都看的出她刚刚呕过血,伤势比聂人枭要严重的多,脸上却依然是那种平静的表情,甚至吐字,都依然清晰稳定:
“首先,你图的只是我的天眷之术,没有它,你就离不开这座峰,哪怕你勘尽了壁上的奥秘。”
聂人枭刚想说话,姬霜衣却摇了摇头,继续道:
“你想说,只要我学会了那些东西就能破开这狱,可惜我两家都有很多见识比你还高的多的人,他们早嘱咐过我俩,绝对绝对不要想着用蛮力破解这大狱,我们这一界,绝对不可能存在那个层次的力量。“
老者终于萎顿的瘫坐在地,再说不出话来,他还是不明白很多事,他最不明白的,就是这个四肢经脉早该被自己震的半废的少女,为什么...为什么还那么从容的站着。
姬霜衣有些艰难的转向某个方向,轻声道:
“其实,掉下去那个,早就跟我说了石壁的事情。”
聂人枭双目远睁,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倒不是刻意想瞒你,只是我这人性子向来谨慎,家里便是这么教的,改不过来,又想那人那嘴,都能忍住不与你说,必是有所思量,没想到,倒是把你逼急了。”
“你还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拼命,因为我知道,哪怕带你下了山,落地你便会杀了我,因为你从心底里,就压根没想过能与姬姜这样的巨阀为敌,就如那人的兄长,哪怕你再修上几辈子,再勘破几座石壁都没用,因为你,压根连站在他面前的勇气都没有。”
她随意瞥了眼聂人枭,轻声道:“那样的人物,我们家,也有。”
聂人枭呆呆望着姬霜衣的背影,他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个姑娘面前,简直单纯透明的,像张白纸。
“我要走了。”
“啊?”聂人枭抬起了头,他立刻明白,姬霜衣并不是在朝自己说话,她甚至懒得看自己一眼。
姬霜衣轻轻眺向远方,满眼尽是碧空如洗,云蔚蒸腾,春日三月的阳光在微风中轻轻斜在自己身上,有股久违的暖意四散。
“可惜了。”
她如此道,轻轻向前迈了一步,就像踩下级台阶那般自然随意,清风徐来,身影无踪。
聂人枭孤孤单单的萎顿在地,许久才站起了身,他很奇怪,自己为什么并不开心?
只凭一人,杀了姬姜二阀未来的家主,放眼天下,几人能为!
可这两个少年离去前的那种从容,平淡,甚至连半丝不屑都没有的表情,让他觉得,自己只是个运气不错,捡了个荷包的老头。
他颤颤巍巍走到了崖边,咬着牙道:
“黄毛小儿,怎懂得天道变化,又怎懂老夫心中的抱负,只要我勘破那石壁,就算是,就算是那人,也要跪在老夫面前。“
他的神情忽然有些紧张,甚至朝四处望了望,就如姬霜衣所说,哪怕在这荒野崖边,哪怕自己刚杀了那人的亲弟弟,可自己...依旧连那人的名字都不敢提。
蹒跚而去,崖上再无一人,只剩若干滩即将风干的血迹,和棵歪脖子老松,轻轻摇摆,似在等着某人。
“礼纪!”
“诸礼纪!”
终于有个少年声音响了起来,焦急,不安,陈少卿爬上了巨石,立刻在崖边奔了起来,不顾一切的喊着:
“诸礼纪,你到底在哪,你再不出来,赵家姐姐可就要嫁隔壁小王了!”
“阿卿,救我...”
一道微弱的求救声响了起来,陈少卿一怔,随即大喜。
他奔到了崖边朝下望去,一个胖子满脸苍白,如串风中的葫芦般挂在崖边,摇摇欲坠。
“瞧你这熊样!”某人心花怒放,气急败坏。
...
...
“你说,那老头杀了他两个同伴?”
陈少卿一脸惊愕,连身边的剑客,都纷纷屏住了气望向门口的小胖子。
诸礼纪瘫坐在地摆了摆手,又端起个葫芦大口大口灌起山泉,脑勺立刻被人狠狠一拍。
“卖什么关子!”陈少卿一脸咬牙切齿。
“老子在山壁上挂了大半天,还看到两个人跳下去,你能不能让我缓缓!!”
诸礼纪白了他眼,又喘息许久,想了半天道:
“情况,是这样的”
“那老头因为姑娘跟小白脸闹了矛盾,然后逼小白脸跳了崖,那人掉下去一开始俩人还挺乐呵,后来姑娘似乎又说那小白脸其实人不错,加上天气也不好,老头没忍住就动了手,结果出手太重给人打坏了,又加上那姑娘心情不好,直接就,跳了。”
诸礼纪一本正经摊了摊手。
这段精准到位没有加上半点油醋的朴实描述直接震的满洞之人目瞪口呆,这胖子明明没说错半句,字里行间却活生生透出了个三角连环伦理爱情惨剧的味道,魏无生啧了半天的嘴,给下了定论:
“除了人死了可能没错,这胖子的其他话一句都不能信。”
“你丫是不是被吓傻了?”陈少卿撇着张嘴一脸狐疑,诸礼纪瞧着剑客们各自回头不再望向这边,一把搂住了陈少卿的脖子,咬耳轻道:
“我听到他们说了很多遍,石壁。”
陈少卿身子猛然一颤,许久才悄声问道:
“还说了什么。”
“什么大荒,什么文,什么你家我家,对了。”胖子忽然想起了某事:“那小白脸掉下去时候,好像喊了,白麓,俩字”